第4章 (4)

什麽關系吧。”

“也是……”

那女生還在猶豫,夏錦年就找了個借口回了宿舍,心裏卻是紛亂如麻。

沒想到真的出事了!就是不知道謝依曦自殺的行為,同她的夢境,同方欣然有沒有關系!可要有關系的話,她夢裏的那個女孩不是一直在她面前跳樓麽,帶着很強的暗示意味,她又怎麽會選擇上吊這種截然不同的方式?

夏錦年很想立刻沖到校醫室裏找謝依曦問個清楚,可是又知道這時候去很不明智,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會兒學校領導什麽的肯定會在那裏,而且謝依曦也需要好好休息,她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想要立刻沖出去的沖動,耐心地等待天明。

次日清早,墨鳳還是沒有回來。

夏錦年睜眼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刻沖到校醫室。

幸好,由于發現得早,謝依曦的身體其實沒有受到什麽大損傷。只是她閉着眼躺在床上的蒼白樣子,與往日活力十足的狀态對比起來顯得極其單薄而虛弱,讓人看着感覺有點難過。

夏錦年不知道她是否醒着,沒敢喊她。

忽然,身後有個低沉中性的聲音響起,帶着兩分調侃:“你還是第一個來看她的學生。”

她回頭,看見一張濃眉俊目,神采飛楊的臉,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着醫生的白大褂,可是那外表很不醫生,頭發偏長,垂到眼前遮了半邊眉,眉下那雙眼有如深邃無盡的夜空,帶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含情又似乎無情,莫測而勾人。

夏錦年往他胸前佩的名牌上看了一眼——

主治醫師:沈良

是他啊!

早就聽說校醫室裏有名姓沈的帥哥醫生,女生們有事沒事總愛往這邊跑,男生們提起這醫生卻是撇嘴,說他根本不像個醫生,倒像個流氓。

今天一見,夏錦年發現他有些贊同男生們的前半句評價。這位沈醫生很年輕,而且好看得讓人沒有半點安全感,少了醫生那種特有的沉穩和讓人安心寧神的氣質。但他既然是主治醫生師,而且校醫室裏從來沒有傳出過醫療事故方面的惡評,想必他這醫生還是很稱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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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笑了笑問:“沈醫生,她的情況怎麽樣?”

沈良揚了揚眉,先沒理她,走至謝依曦病床前做了一番檢查才道:“還好吧。”

夏錦年一怔,還在琢磨這個“還好吧”是個什麽意思,謝依曦就醒了過來,看見她時微動了嘴唇,喊了一聲:“錦年。”

她似乎想要撐起身來,然而很虛弱的樣子。

這時沈良忽然又道:“她被送來的時候情緒異常亢奮,服了鎮定藥物,你要有什麽話最好快點說完,她需要休息。”

話畢他就轉身離去。

夏錦年連忙坐到謝依曦床邊,将她輕輕按回枕上躺着。

“你還好麽?”

謝依曦聲音有點啞:“喉嚨有點痛,感覺很不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來。”

夏錦年趕着去替她倒了杯水,等她喝完才問:“你不可能自殺吧?”

“怎麽可能。”謝依曦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在校醫室,身邊有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他們吵嚷嚷的在說些什麽,只聽見沈醫生叫我吃藥,我就吃了,後來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神智才恢複清醒。”

夏錦年微訝:“什麽都不記得?”

“只記得我開門進了宿舍,房間裏沒有人,很靜很暗,我想去開燈,然後腦袋一懵,後面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

除了想到方欣然身上去外,夏錦年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用常理來解釋發生在謝依曦身上的事情了。

謝依曦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猶豫了一下說:“錦年,是她。”

空氣似乎瞬間就凝固了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外頭椅子輕挪的聲音,還有人在走廊裏行動的腳步聲。

好半晌,夏錦年才試探着問了一句:“你是說昨晚的事情跟她有關?”

“這個我不知道,我是說我看見方欣然的相片了,是她。”

夏錦年呼吸微頓:“你夢裏那個女生?”

謝依曦露出了惶怕的神情:“對,方欣然長得跟我夢裏那個女生一模一樣!”

“那相片呢?”

“那學姐不肯給了,因為我看到相片時腦子也是一懵,竟然直接就昏過去了,把那借相片給我看的學姐吓壞了,喊人把我送到校醫室後就死都不肯再讓我看那相片了。”謝依曦說着又是苦笑,“我昨天夠倒黴吧,一天之內被人送到校醫室兩回,沈醫生手握快把這當食堂了,早晚都來報到一回。”

這比喻可真冷!

夏錦年抽了抽嘴角,停了一會兒安慰她道:“你既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那麽昨晚的事也不一定就跟方欣然有關,說不定是你這段時間神經繃得太緊又沒休息好,身體很虛弱時産生的間接性失憶。”

“好吧。”夏錦年妥協道,“不管怎麽樣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什麽都別想,說不定好好睡一陣,醒來會想起點什麽,要真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反正你這事裏我都摻了一腳,等你可以回宿舍了,我再幫着你一起查就是了。”

謝依曦微微一笑:“好。”

夏錦年替她掖了掖被子:“那我先去上課,回頭再來看你。”

謝依曦點點頭,看着她走到門邊時,忽然又喊了一聲:“錦年。”

夏錦年回頭。

“謝謝你來看我。”謝依曦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十分真誠。

夏錦年心裏一軟,沖着她一笑:“快睡吧。”

“好。”謝依曦極其配合地閉上了眼睛。

夏錦年又站着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出去。

路過沈良的辦公室,她順便往裏溜了一眼,結果看見這名醫生将他那修長的腿擱在桌沿上翻一本漫畫,不禁黑線一下,回過眼快步而出。

次日上的是中國古代史,老師在講臺上說得激情飛揚,夏錦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手裏的筆在本子上胡描亂畫,寫的都是——

死鳥!死鳥!死鳥!

墨鳳這只死鳥,居然還沒有回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憂心還是出離的憤怒了。

旁邊杜銘輕敲了敲她的桌面。

她擡眼,看見他往課室外揚了揚眉,她跟着望過去,謝依曦在門外對着她揚了揚手。

看看時間,巧了,還有兩分鐘下課!

她一合書本,等着講臺上老師收聲,頭一個沖了出去。

“你沒事了?”

“嗯,沈醫生說我用不着躺在那裏霸占床位,該留點機會讓別人躺躺。”

單看謝依曦的表情,就知道沈良這句話有多冷。

身旁其他學生不停穿流而過,兩人囧囧地對視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謝依曦邊走邊嘆息道“其實我真想回校醫室裏繼續躺着。”

“怎麽?”

“在那裏睡覺不會做噩夢啊!而且一出來,就有同學班導的校領導找了我輪流談話,說的都是些世界很溫暖,生命要珍惜之類老掉牙的套話。還問我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要放棄生命,問我對不對得起辛苦撫養我長大的父母,最後勸我休學一段時間,我憋得好辛苦,差點就對他們吼了,老娘哪裏有半點想不開的樣子啊!分明是這破學校裏鬧鬼好不好!”

“你輕點聲好吧。”夏錦年失笑,“算了,他們也怕你真出點什麽事。”

謝依曦再嘆:“費了好半天的唇舌才讓他們相信我不會再輕生,也不需要休學,但是他們已經打過我家電話了,說是我父母下午就到。”

說到這裏她就捂着臉郁悶起來:“讓我怎麽解釋啊!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解釋,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要是我堅持說宿舍裏有鬼,恐怕所有人都會把我當神經病看了!”

不知道怎麽勸她,夏錦年只好拍了拍她的肩道:“沒關系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不是還有我相信你麽?你回頭好好跟你爸媽說,另找一個解釋也行,讓他們放心就好。”

謝依曦放下手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忽然說:“對了,我被校領導喊去談完話出來,遇到教導主任,他很嚴肅地告訴我,我用來上吊的那根繩子他沒收了,并且警告我今後不許再把‘兇器’帶到宿舍裏。那根繩子很奇怪。”

“繩子有什麽奇怪的?”

“繩子是現在很少見的粗麻繩,我都不知道哪裏有賣。”

夏錦年抹着笑出來的眼淚站起來:“可能是你室友的吧,你又不記得當時的事情,說不定随時拿來用了。”

“我剛才跑去問過她們了,她們都說繩子不是她們的。”

“那……”夏錦年囧囧道,“不可能是方欣然替你準備的吧。”

“不太可能。”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

“算了。”謝依曦郁悶說,“這種事情又不好查,就算覺得可疑也沒什麽辦法。”

“是啊,也說不定你室友不想惹事上身就說謊了。”

“嗯。”

兩人走回女生樓,在三樓揮手道別。

回到308宿舍,不出意料,墨鳳還是沒有回來。

夏錦年上網查了一會網店訂單,剛想拿了飯盒出去吃飯,門就被敲響了。

她開門一看,謝依曦拖着她的行李箱站在門外,一臉受了欺負的神情。

“又怎麽了?”

“她們把我東西扔出來了,說不要再跟我一起住。”

“哎!”夏錦年一聽這話就氣憤了,上前拖着謝依曦就走,“去找舍監,她們這麽做也太過分了。”

謝依曦洩氣道:“我找過了。”

“舍監怎麽說?”

“她說她也沒什麽辦法,因為我室友們已經去她那邊反應了好幾回了,不想再跟我住同一個宿舍,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她也很為難,說她不贊同她們的做法,但是對她們這種行為表示理解。”

舍監外交視頻看多了吧!

謝依曦接着說:“她說女生樓現在沒有空置的宿舍,安排我去跟別人住,別人也不願意,就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住。”

夏錦年囧囧:“敢情我被排斥在‘別人’之外……”

謝依曦垂了眼:“你也不願意嗎?”

幸好這幾天墨鳳不在,她就住過來也沒有什麽顧忌。

夏錦年将身往旁一讓:“進來吧。”

謝依曦這才轉郁悶為歡喜:“謝謝謝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錦年掃她一眼:“少肉麻!”

謝依曦将行李搬運進來,整理東西的時候,夏錦年沉吟在旁,忽然問她:“對了,方欣然的事情,你打算從哪裏開始查?”

她想了想,說了三個字:“蘇舜文!”

“怎麽,還是懷疑那事同他有關系?”

“是啊,我們只有這一條線索。”謝依曦看了她一眼,“要不,請個大師來宿舍除靈?”

夏錦年一頭栽在床上:“學姐,求求你,饒了我吧!”

09 鬼魂出沒?

當天下午,夏錦年好早就抱着書本溜去圖書館,課後又頭一回主動約了杜銘出去逛街吃飯,被宿舍讓給了謝依曦。

晚上回來,謝依曦一個人待在宿舍裏,坐在床上抱着枕頭,雙眼微腫,看上去是哭過的樣子。夏錦年将買回來的一袋蜜桔扔給她:“你爸媽走了?”

“嗯。”

“你編了什麽理由把他們哄回去的?”

謝依曦剝蜜桔的手一頓:“我說我失戀了。”

夏錦年囧囧:“爛大街的借口!”

謝依曦笑起來:“爛歸爛,但萬用萬靈啊!他們立刻就相信了,還安慰了我好久,說什麽天涯何處無芳草。”

夏錦年不以為然:“騙你爸媽還這麽高興!”

“我哪裏高興了?”謝依曦反駁道,“我這不是迫不得已麽?再說他們養了我這麽多年,居然一點都不了解我!我怎麽可能因為感情的挫折就自暴自棄!”

這可不是不了解,而是關心則亂。夏錦年揚了揚眉,不置一詞。

“這麽說吧!”謝依曦塞了一瓣桔瓤到嘴裏,接着說,“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因為感情受挫二輕生的人,為了一個不值得或是不屬于你的男人,放棄了所有親人朋友的愛,這種行為太蠢太傻了!”

夏錦年自顧自去刷牙洗臉了。

謝依曦在外面長篇大論了一會兒,沒得到半點回應,很不甘心地跟到了浴室門口問她:“你說是不是?”

夏錦年只說:“快熄燈了,這種問題你還是留着做夢時跟方欣然讨論吧,你還可以問問她,現在後悔了沒有。”

一句話,差點把謝依曦噎死,剛巧這時燈滅了,她吓得尖叫一聲,兔子一樣蹦回了床上,全身都縮在了被子裏,連腦袋都沒敢留在外面。

很奇怪,這一夜居然安然無事,不但夏錦年因為宿舍裏多了一人相伴,睡得極其舒适,就連謝依曦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噩夢循環。

早上起來她還抱着被子納悶:“奇怪,308居然比408安穩。”

這其中的原故夏錦年也鬧不清楚,沒接她的話,翻了個身還想睡。

謝依曦在那裏獨自猜測:“難道錦年你的八字邪門,能鎮妖克鬼?”

夏錦年一窒,啐她:“呸,你的八字才邪門,專招妖引鬼的!”

謝依曦就下床托她:“起來起來,我們去找蘇舜文。”

夏錦年埋頭就往被子裏鑽,呻吟道:“姐姐,周末,讓我再睡一會兒!何況蘇舜文那天的反應你也看見了,找上門去他也未必會理你啊!”

謝依曦想了想:“那你幫我打個電話,約他出去,就校外那個帶雅間的茶樓,只要他一進去,我們就鎖了門來個甕中捉鼈!”

夏錦年頭痛道:“這樣不太好吧,畢竟他和方欣然的事情,是他的隐私,不想說也正常,再說我拿什麽借口約他?”

“管不了那麽多了!你總不能讓我再上吊自殺一回吧?”謝依曦說着就把手機遞給她:“號碼我都問來了,你拿我手機打好了,就說你暗戀他。”

夏錦年更頭痛了,但是被她纏迫不已,還是打了電話,只說自己對烹饪社有些疑問和建議,想約蘇舜文到茶館細談。

這種借口其實刻意有蹩腳,還真有點暗戀在心口難開的感覺,但不知蘇舜文是閑着無聊還是出于其他什麽原因,竟然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校外那茶樓名為浮生,顯然是取自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典故。

蘇舜文還未走近,遠遠就瞧見茶樓外穿着碎花雪紡短裙的夏錦年,她一頭烏發用木簪松松挽起,靜靜地立在那裏,仿佛滾動在綠葉上的露珠,有一種極其清新的氣質。

這樣的女生有些與衆不同,頭一次看見她就留意了,倒沒想到她會約自己出來。

蘇舜文上前打了招呼:“我遲到了麽?”

“啊,沒有沒有,是我到得早了。”她有一點小小的驚慌,緊接着垂下了眼,微微撲簌。

這模樣落在蘇舜文眼裏是害羞而可愛,孰不知夏錦年純是不安,幫着謝依曦把人騙過來,萬一到時蘇舜文惱羞成怒生氣了可怎麽辦?

然而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多想了,她轉身就往茶樓內走:“我已經定好位置了,叫了一壺鐵觀音,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蘇舜文微微一笑:“鐵觀音很好啊。”

鐵觀音是很好,可是他一會兒看見坐在那裏喝着鐵觀音的謝依曦時,感覺可能就會很不好了。兩人走到定好的雅間門前,夏錦年着實不想跟着進去,正在絞盡腦汁地想着借口,忽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錦年。”

她回頭,瞧見杜銘與另一個男生立在茶樓門外。

謝天謝地!夏錦年真是感激上天安排的這場偶遇,忙對蘇舜文說:“你先進去,我等一下就來好不好?”

蘇舜文往杜銘那邊瞟了一眼,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點了點頭:“好的。”

他說着就推門進去了,想必楞了一下,頓了一會兒夏錦年才聽見他極其不悅地問了一聲:“你怎麽在這裏?”

夏錦年囧了一下,連忙往杜銘那邊跑去:“好巧,你們來喝茶麽?”

杜銘一笑:“沒有,我們在對面吃東西,出來剛好看到你就過來打個招呼,沒打擾你吧?”

“沒有沒有!”此刻的杜銘簡直就是救命稻草,她有心要拉着他陪伴,就朝他朋友抱歉一笑,“那個,我能借用他一點時間嗎?”

杜銘的朋友立刻露出了暖味的笑容,拍拍杜銘的肩對她道:“啊,随便用,不還也沒關系!”

夏錦年黑線地看着那名男生出去,這才尴尬道:“是這樣,你知道我那個室友有事要找蘇學長,我就用想了解烹饪社的借口幫她約了出來,那個,萬一等會蘇學長生氣……”

杜銘一點就通,笑道:“讓我幫你問幾個烹饪社的問題圓圓場麽?”

“嗯。”夏錦年點了點頭,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她怕到時萬一鬧起來,她一個人勸不住,不好收場啊!

蘇舜文同謝依曦談完出來,看了夏錦年一眼。

“她瘋了吧?”

呃,被這麽一問,先前想好的圓場話全都用不上了,夏錦年可以猜到謝依曦對他說了什麽,只好抱歉一笑。

蘇舜文搖搖頭:“算了,你大概也是好心想幫她,不過該說的我都跟她說了,她要再這麽疑神疑鬼,你下回別再幫着她找我,直接帶她去看醫生比較實際。”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謝依曦緊接着出來,臉色很不好看:“他說我是瘋子!”

夏錦年囧囧,這事真怪不了蘇舜文,他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

杜銘在旁挑了眉,他不知內情,一頭霧水。

可是這種事情沒辦法對他解說,夏錦年只好向他道了謝,同他告別,快步拖着謝依曦回宿舍,她想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對解決方欣然的事情有沒有幫助。

308宿舍的門關得緊緊的。

夏錦年訝然:“他說他和方欣然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還說方欣然對他有好感,給他遞過幾次情書,但他沒有接受,兩人只是出去吃過幾次飯,看過兩回電影。後來他發現方欣然對外宣稱自己是他女友,就找她出去說清楚了,過了沒多久方欣然就出事了。學校裏就有人在四處傳揚,說方欣然出事時因為他要跟她分手,他覺得很冤枉,但人都沒了,這種事情又沒法澄清,他當時就只好用沉默來面對那些流言。”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窗外有風刮進來,卷起桌上的一撂紙,散得滿地都是。

起風了,夏錦年連忙去關窗子,卻發現窗外風和日麗,根本沒有半點要變天的跡象,不知怎的就感覺背脊有點發寒,打了個輕顫。

“你怎麽了?”

“呃,沒什麽。”夏錦年拉上窗,彎腰去撿地上的紙。

謝依曦在旁幫忙:“他的話你信不信?”

夏錦年搖頭:“我沒見過方欣然,再說這種事情一般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我判斷不來。”“是麽?”謝依曦有點失望,“我倒覺得他在說謊,就算沒說謊也不是什麽好人,明知道方欣然喜歡他都到了遞情書的份上了,他要對人家沒意思就早點走開啊,還陪着出去看什麽電影,這不是存心讓人誤會麽?最讨厭這種不跟人談感情,只談暧昧的家夥了!”

夏錦年嘆了口氣:“放棄吧,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方欣然的死因只有兩種,不是意外就是感情受挫自殺,至于你那種謀殺推斷,壓根就不靠譜!”

謝依曦還不服氣:“哪裏不靠譜了?”

“動機啊!”夏錦年奇怪地瞟了她一眼,“謀殺動機在哪裏?他們兩人都是學生,又沒有複雜的第三者關系。要是蘇舜文出了事,或者是方欣然提出的分手要求,你還能從中找出點因愛生恨的動機來,現在這樣再查也是白查。”

謝依曦無言良久才道:“那她為什麽要纏着我呢?”

夏錦年同情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問題,我看你只有去問她本人了。”

謝依曦哭笑不得道:“拜托你,這種玩笑不能亂開,我好不容易才睡了兩天安穩覺。”

“好了,就像你說的,你這兩天都沒再做那個夢,說不定事情已經過去了。”

謝依曦心裏仍然有些忐忑,但還是遲疑着點了點頭。

周末好時光,原本應該出去逛逛,然而積了一堆訂單還沒趕完,夏錦年只好窩在宿舍裏做手工,這回不是編手串了,而是做COS漢服用的那種仿古首飾,謝依曦看着那些零散的材料在她手下變成流光潋滟的發簪,璀璨奪目的耳墜,忍不住跟着學起來,替她打些簡單的下手,兩人邊聊天邊做,倒也消遣了一整天。

夜裏道了晚安各自入睡。好夢正酣時,夏錦年被一陣粗重的喘息聲吵醒,迷迷糊糊睜眼一看,黑暗中隐約可見睡在對床的謝依曦在不安掙紮,薄被都被踹到了地上。

她轉眼看着桌上鬧鐘,淩晨兩點! 背脊上頓時又一股寒意上竄。夏錦年咬着唇,伸手過去輕推了推謝依曦,不想她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是汗,雙眼大睜,啞着聲說:“她在這裏!她就在這裏!”

四周的空氣因她這句話而冰冷凝固,夏錦年都禁不住微微打了個顫,伸手抓過桌上手電打亮後才穩了穩神:“你清醒一點,只是做了個夢而已。”

“不......不是夢!”謝依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這次說話了!”

夏錦年一怔:“她說什麽了?”

“說謊!她就在我夢裏喊,說謊!說謊!歇斯底裏的樣子。”

“她是指蘇舜文說謊?”

“還能有別的意思嗎?”

兩人面面相觑。

過了良久,謝依曦猶猶豫豫地轉頭望着四周,吞了口唾沫小聲道:“我覺得她還在......”

夏錦年很果斷地打開謝依曦的手機,挑了一首她一直存在手機裏的一首梵唱《心經》,不知道是不是夾雜在那铿锵有韻唱詞中的木魚敲擊聲有鎮定人心的作用,兩人都不約而同地輕籲了口氣,害怕的感覺減緩了一些。

“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夏錦年調小音量,将手機擱在桌上。

謝依曦弱弱地問了一句:“錦年,今晚我跟你擠着睡好不好?”

“好吧。”夏錦年往床內挪了挪,謝依曦就很快地抱着自己的被子爬上了她的床。

低低的梵唱在室內回旋索蕩。倦意再次來襲,夏錦年閉上了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10 筆仙

次日清晨醒來,紅日滿窗。

夏錦年發現謝依曦睜着眼,抱着被子愣愣地盯着上鋪的床板,不由揉着眼睛問:“你不會一夜都沒有睡吧?”

謝依曦的回答讓人無比同情,她說:“習慣了。”

下一刻她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面露堅定之色:“我想了一晚上,終于決定了!究竟方欣然為什麽纏着我不放,我決定要找她問個清楚。”

夏錦年微怔:“怎麽問?”

“請筆仙!”

夏錦年尚存的睡意頓時蕩然無存:“別鬧了!這東西早就不流行了,再說也不準。”

謝依曦反問她:“你上回不是也請過?”

這是指同墨鳳筆談,吓跑來借浴室女生的那回?夏錦年張了張口,發現無話可答。

謝依曦見問住了她,就揭被下床:“就這麽定了,反正請請也沒什麽損失。”

盡管有些不情願,當天晚上,夏錦年還是架不住謝依曦的磨纏,答應幫她一塊請筆仙。

時間是夜裏十一點。

工具自然是簡單的白紙,蠟燭和筆。

為了防止蠟燭光從窗戶裏透出去被舍監發現,兩人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還挂上了一床被子遮擋。

不到兩分鐘,桌上的蠟燭光線一暗,筆就動了起來。

門窗緊閉,室內無風,蠟燭自晃起來的感覺很詭異,兩人對望一眼,各自驚然。

謝依曦狠狠咬了下嘴唇,定了神問:“筆仙你來了麽?”

筆帶着她倆的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夏錦年揚了眉,沒說什麽,謝依曦 吸了口氣再問:“請問你是方欣然麽?”

筆顫了一下又停住,許久沒動,就在 謝依曦想再問一次的時候,筆又忽然動起來,這次沒有再畫圈,而是開始寫字。

是是是是是!

答案是一連串的“是”字。

謝依曦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倒吸一口涼氣,還沒再問,紙上又被劃出一連串極其醒目的字——

說謊!說謊!說謊!

其字跡秀麗,夏錦年認得出這不是自己的筆跡,當然同謝依曦寫的字也不像,那麽......

還在猜想間,就見筆走如飛,愈來愈快,筆勢也趨向狂野,甚至連紙都劃破了,可是那筆卻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跡象。

夏錦年沒求過筆仙都開出不正常來了,謝依曦當然臉色更是煞白,顫着聲說:“筆......筆仙,今天就到這裏了好不好......”

那筆沒有理她,仍然帶着一股極大的力道,拖着兩人的手在紙上狂走濫畫,“說謊”兩字已經寫得層層密密筆畫壓着筆畫,透破了紙,印在了桌面上。

兩人對望了一眼,看見彼此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請筆仙有個規矩,筆仙沒有被送走時不能中途扔下筆,可是此刻情況徹底失控了,如果仍由這筆繼續寫劃下去,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會停下來,夏錦年就用目光詢問謝依曦要不要放棄。謝依曦遲疑着點了點頭。

夏錦年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筆卻沒有像預料中的那般掉落桌上,仍然被緊握在謝依曦的手裏,控制不住一般繼續寫劃。

“錦年……”她的眼裏滿是驚恐,“我停不下來……”

不用她說夏錦年也瞧見了,連忙過去幫忙,想掰開她的手将筆取下。

結果令人很崩潰,剛掰開謝依曦的食指去掰中指,她食指又控制不住的扣了回去,如是者數回,直急出夏錦年一身汗來,做的都是些無用功。

冷靜冷靜!夏錦年深吸了一口氣,想起桌裏還有謝依曦以前送的紙符木珠,全數翻了出來,一一嘗試,不想這些東西都是水貨,半點用都沒有,她又想起佛經音樂,忙着去開電腦,可是屏幕詭異的顫跳起來,鼠标失靈,觸摸板也失靈,她連文檔都打不開。

手機!

對了還有手機!

夏錦年連忙四下裏翻找起來,可是謝依曦卻有點支持不住了,仿佛被抽空了身體裏大半的氣力一樣,快趴到桌子上去了,青白着臉問:“你找什麽……”

沒理她,繼續翻,好容易在他的包裏翻到她的手機來,誰知剛将那《心經》播放出來,那聲音忽然詭異的扭曲了兩下,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電量不足。

緊接着,屏幕一黑,手機自動關機了!

昨天晚上放了一夜的歌,想也知道電量不夠,謝依曦白天居然沒有充電!

夏錦年徹底沒招了,将那手機往床上一扔:“你等着,我去喊人!”

然而他沖過去開門時卻發現門被鎖得死緊,無論如何都打不開,等她伸腳過去踢踹時,身上卻是一寒,手足頓時有種極致僵硬的遲鈍感,仿佛動作被生生地拖慢了數倍,那一腳怎麽都踢不到門上。

這一刻,夏錦年額頭上頁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心跳迅速加急了起來。

冷靜!冷靜!越是這種時刻,越不能驚慌失措。

夏錦年放棄了踢踹的舉動,很艱難地轉過了身,頓時感覺施加在她身上的那股無形壓力洩之一空,她又能夠自如地動彈和說話了。

她頓了一頓,微澀着聲音問:“你要幹什麽?”

控制着謝依曦的那股力量沒有松懈,筆還在紙上狂寫“說謊”兩字。

夏錦年深吸口氣,調換了一下問題:“誰說謊?”

這次筆尖一頓,緊接着一個個相同的名字出現在紙上——

蘇舜文!蘇舜文!蘇舜文……

眼前的情形極其詭異和恐怖,夏錦年卻脫線一樣想到了一個比喻,這貨卡碟了麽……

忽然,有道金光從窗外直撞了過來,頓時将那昏暗搖曳的燭芒給壓了下去,滿室的燦然光輝中,一直鳳翎流金的墨鳳獨立在桌上,優雅地仰起長頸清唳一聲。

鳳唳聲在房內回蕩之時,謝依曦身體驀然一松,手裏的筆啪地落在了桌上。

夏錦年驚喜交集地撲了過去,但轉瞬就憤怒起來,一把揪住墨鳳那長長的尾羽斥道:“你還知道要回來啊!”

“痛痛痛!”墨鳳失聲人語,“惡毒的女人,你快松手!”

“說!你這些天上哪兒去了!”

“就……就在附近逛了逛,有時睡圖書館,有時睡實驗室,看見讨厭的人就小小地捉弄一下,痛痛痛……你松手啦!我真的沒跑多遠,這不是感覺到你這裏出了危險,立刻趕回來了麽!”夏錦年納悶:“你怎麽知道我這裏出了危險?”

“我在你身上施了法術,有邪祟接觸你我就能感知到。”他那墨玉般的眼裏閃着讨好又哀憐的神色,“看我多關心你,你可以松手了吧?”

夏錦年這才松了手,墨鳳搖身一變,幻作了人形。

一聲短促的低呼聲響起。兩人轉頭,發現謝依曦呆呆地望住他們,一臉下巴快要掉下來砸到腳背的震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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