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淚。

值得慶幸的是章清芳很快就出來了,她緊抿着嘴,對着墨鳳點了點頭,就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裏。

墨鳳有些意外地微揚了眉,但随即一笑,牽着她步入舞池,兩人很快就随着樂曲蹁跹起舞,瞬間就讓場上那已經冷卻下來的氣氛重新熾熱起來。

“太勵志了!”謝依曦又在她舞伴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那男生默默、默默地往旁邊退了兩步,想伺機溜走。因為他覺得穿着兔子裝的謝依曦,好像比獅子還要兇猛。

另一邊杜銘失笑:“沒想到墨鳳還會跳舞。”

這個問題夏錦年也沒有想到,因為章清芳不會跳舞,她就覺得只要墨鳳陪着章清芳說會兒話,感受一下舞會的氣氛就好。卻沒想到情況出乎意料,墨鳳不光自己跳得好,甚至能讓壓根就不會跳舞的章清芳也随着他的帶動起舞,兩人舞姿優雅得就好像花叢裏飛過的蝴蝶一樣。

“那麽,美麗的辛蒂瑞拉,我有沒有邀請你跳舞的榮幸呢?”杜銘轉回目光,微微躬下了身,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夏錦年臉一紅,将手交到了他的掌心裏,然後低聲道:“那個,舞步我還沒記熟,可能會不小心踩到你……”

回應她的是杜銘爽朗的笑,随後她就在被帶入舞池的那一刻,看見了路薇無比灰敗的臉色。

怎麽可能會是她!路薇其實已經做好了看見墨鳳邀請夏錦年共舞的準備,卻怎麽都沒有想到他邀請的會是章清芳,那個在她身邊一向都不起眼的醜小鴨!

偏偏,她的舞伴王梓還在她耳邊輕笑:“那位扮白雪公主的是誰?看上去長得不錯,怎麽我從來沒有見過。”

路薇情緒有點失控:“你沒見過的多了!”

王梓的目光還流連在舞池,沒有發現她的不悅,甚至點了點頭:“那個扮灰姑娘的女生應該是考古系的夏錦年吧,聽說你身上的舞衣還是她做的?”

路薇終于忍不住爆發了:“關你屁事!”

她罵完扭頭就走,丢下王梓一人獨自愕然,不懂這位一向自诩高貴優雅的公主,怎麽爆了粗口還憤然離場。不過,走了就走了,他又不缺舞伴,場上随便找一位就是,譬如那位站在牆角生悶氣的——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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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裏的糖一點點溶化,很甜。

就像章清芳此刻的心情。

她起初還覺得十分緊張,手足無措,然而被墨鳳帶着舞起來時,這種緊張就漸漸地退去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麽輕松過,根本不用考慮接下來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只要随着墨鳳的帶動緩步或是旋轉,這樣就已經足夠。

舞步輕俏,裙角飛揚。

她的公主夢,原來真的還有實現的一天,不管這一天是不是很快就要過去,但她已經知道夢想實現的滋味,是幸福甜蜜。

章清芳仰起臉來,看見頭頂上方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燈,再低頭,墨鳳那微微上揚的唇角撞入她的眼裏,輪廓完美。

她頓時就覺得天地驟然間旋轉起來,有點站不穩,側臉靠到了墨鳳的胸前,然後她就嗅見了自己吐息的芬芳,帶着糖的甘美,卻令她有種窒息感。

墨鳳似乎覺察到不對,垂了眼問她:“你怎麽了?”

章清芳先是猶豫着不想說,怕她的公主夢會因此而結束,但随之而來的眩暈感和窒息感愈來愈強烈,強烈到她連站都有些站不穩,舞步趔趄起來,無力支撐身體……

到了這時,她想說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往後一仰——

這個難得令她感覺到幸福的世界,就此寂靜。

“章清芳?”墨鳳手快地接住了她。

舞池裏頓時混亂起來,夏錦年也發現了不對勁,沖到了墨鳳身旁:“她怎麽了?”

“不知道。”墨鳳伸指探到章清芳的鼻端,感覺氣息微弱到幾不可察,他一皺眉,就打橫抱起了她,急急往門外奔去。

“你們上哪去?”謝依曦相對比較遲鈍,剛發現出了事,可是她想蹦跳出去,就被王梓伸手拖了回來,“別管他們,我們繼續跳,一會舞會完了還有其他節目。”

“跳你妹啊跳!”謝依曦使勁一跺腳,踩下去。

王梓立刻抱足痛呼起來,等他好容易緩過口氣,謝依曦跑了個沒影。

校醫室的病房裏。

章清芳捂着臉輕聲啜泣。

謝依曦坐在病床邊輕推推她:“別哭了,到底怎麽回事,沈醫生怎麽說你藥物成瘾,中毒休克。”

章清芳搖搖頭,還是哭。

夏錦年輕聲嘆息:“是那些糖果嗎?”

章清芳的啜泣聲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謝依曦快急死了:“再不說,我們可走了!”

“別……”章清芳連忙伸手拖住她,這才一頭哭一頭說,把事情說了個簡要。

原來是一周前,有人在校內論壇發了條私信給她,問她想不想買自信糖果,據說吃了這種糖,人會變得自信開朗,而且吃得越多,效果越好。

章清芳一向深惡自己的自卑怯弱,明知道這種私信小廣告吹得妙,騙子多,但她還是被“自信”兩字打動,抱着姑且試試的心理,買了一點。

郵包隔天就送到了,不知道是得了心理安慰還是那糖果當真有效,她連吃了好幾天,發現自己應對一般情況時果真比原來要輕松自如許多。

“也許你們沒有感覺到,但是我自己覺得很有用,起碼跟人說話的時候結巴的次數少了……”章清芳還在哭,“所以我越緊張越吃,越吃越依賴,就變成這樣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個糖果吃多了會上瘾,我只是覺得不吃……就會比原來更緊張,更怕跟人說話時出錯……”

夏錦年問她:“那麽,先前墨鳳邀舞的時候,你又跑去更衣室吃糖了?”

章清芳點了點頭:“塞了滿滿一嘴……”

“結果差點把自己吃死。”謝依曦無語望天,“你難道不知道普通糖果吃多了,都會對身體不好嗎?”

章清芳哽咽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夏錦年伸手替她理了理頭發:“算了,下回注意不要亂吃東西就好了,不過沈醫生說你目前還不能回宿舍,需要住在這裏觀察一陣,順便控制一下你的藥瘾。”

章清芳默然點頭。

墨鳳忽然問:“你吃的那些糖,還有剩的嗎?”

她一愣,臉紅起來,聲音又小下去:“我都……都吃完了……”

夏錦年跟着問:“那發給你私信的那個人,你還能聯系上嗎?”

章清芳搖了搖頭:“糖果昨天就快吃光了,我……本來想再買一點的,結果發現那人把論壇的賬號注銷了,我根本聯系不上。除非,他來聯系我……”

線索又斷!

夏錦年忽然意識到她進這學校之後,發生過的這些異常事件,看似獨立,其實卻有個共同點——神秘,而且毫無追查下去的線索!

她求證似的望了墨鳳和謝依曦一眼,見這兩個不正經的人,目光裏難得流露出了正經的深思神色,就知道他們大概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些事件的背後,應該有一個共同的主謀,而且這人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想要把他揪出來可能很難了,但今後要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那該怎麽辦?

謝依曦看章清芳情緒不太穩定,就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她過夜。

墨鳳臨走時看了章清芳一眼,對她說:“你今天晚上很漂亮。”

章清芳黯淡的眼神,忽然閃亮了一下,但随即又失落起來:“謝謝你的安慰。”

她知道,自己肯定又給所有人留下了壞印象。

“不是安慰你,認真的。”墨鳳說出了讓在場人都意外的話,他甚至對着章清芳微微一笑,“平安夜快樂。”

章清芳一怔,眼裏立刻滾動着欣喜的淚光,哽咽着回了一句:“謝謝你們,平安夜快樂。”

夏錦年斜睨了墨鳳一眼,憋着笑走出了病房。

外面診室裏,值班的又是沈良,看見夏錦年出來就滿臉不高興:“下次別再來了啊,要來也別挑我值班的時候,真是的,想偷個清閑都不行。”

這醫生……夏錦年腹诽:永別吧,沈醫生!

一到室外,立刻就有一陣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

夏錦年剛才跑得急,穿的還是舞會上的單薄衣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墨鳳看她一眼,猶豫了一下,伸手将她的肩攬到了自己懷裏,口中卻奚落着她:“要風度不要溫度。”

夏錦年剛要反駁回去,忽然聽見遙遠處有鐘聲敲響,整整十二下,緊接着就是一陣沸騰的歡呼聲,從禮堂的方向傳來。

她仰頭看看深邃的夜空和點綴其間的幾顆星星。

平安夜,就這麽過去了……墨鳳卻拉起她的手,塞給她一樣微涼的東西。

她低頭,看見一只做工精巧,只有拇指般大的水晶鞋,再擡頭,看見墨鳳對着她笑,眸光倒映着星光,也璀璨有如水晶。

灰姑娘,你跑丢了你的水晶鞋!

杜銘倚牆等在外頭,就在牆與牆的陰影間,不小心看見這一幕,目光微黯,猶豫了一下,悄悄地轉身離去。

“夏錦年,我喜歡你很久了,請和我正式交往好不好?”

一大束香水百合後面,是杜銘那張認真而好看的臉,他嘴角微揚,帶着溫和的笑,目光專注而深邃。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告白,夏錦年的頭一個反應不是歡喜而是無措,拒絕的話哽在喉間極難出口。然而她考慮了十秒鐘,最終還是拒絕了:“對不起,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做朋友的感覺挺好,我……”

她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杜銘失望的臉,心裏覺得很難過。

一直以來,杜銘對她的好她當然感覺得到,她也很真心地想要回報,于是同他一起去參加社團活動,一起約會逛街看電影,一起參加聖誕舞會。她不斷告訴自己眼前有一個喜歡自己的好男生,值得付出感情去珍惜擁有。然而不管怎麽努力,她對他的感覺好像還是差了那麽一點,不是不喜歡,而是少了期待和怦然心動。

她沒有在每天晨睡初醒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他,沒有在筆記本上塗畫無數次他的名字,沒有在上課的時候頻繁地轉眼去關注他,沒有在與他眼神對望或是聽見別人議論他時悄悄臉紅,也沒有為了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輾轉反側,時而憂傷時而甜蜜地患得患失……

盡管,同他在一起時感覺很愉快,但任何戀愛中該有的症狀她統統都沒有。

“我……”夏錦年再次抱歉,“真的很對不起,我覺得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對她這個自幼失去雙親,極少被人關愛呵護的女生來說,她珍惜任何對她好的人,但是她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情沒有辦法勉強,而且她不能自私地要求對方一直無條件地付出,自己卻不能給予相應的回報。所以如果被拒絕後杜銘很難過,不願意再像從前一樣退守在朋友的位置,那麽她也尊重他的選擇,做好失去一個朋友的準備。

沉默的氣氛在他倆之間蔓延,杜銘一直沒有說話,夏錦年的眼垂得更低了,心裏在輕輕嘆息。她真的不想做傷害別人的事情,可是她知道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敷衍的接受和勉強的付出,将會是另一種更大的傷害。

簡直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和杜銘會在寒風裏站成兩尊冰雕,這才聽見杜銘忽然笑起來:“我就知道會這樣。”

這個……夏錦年苦笑:“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這又不是你的錯。”杜銘将那束香水百合往她手裏一塞,認真道,“我當然願意繼續和你做朋友,而且說句你也許不愛聽的話,離畢業還早得很呢,我有時間繼續追求你,也有耐心繼續等你。這是一個慎重的承諾,四年!我的感情一直在這裏,只要你願意,你随時都可以接受。”

果然是句她很不愛聽的話。

夏錦年忙忙張口想要再次拒絕,卻被杜銘搶了話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請不要說,因為我喜歡你這件事,其實在你接受之前,與你無關。”

被拒絕了還可以用這樣強勢的姿态反過來安慰她……

夏錦年心裏的滋味越發難言,但終于鼓起了勇氣來同他對視,看見他的笑容仍然像剛才一樣溫和,目光認真而堅定。

“四年,我等你!”

午夜夢回,夏錦年嗅見一縷幽甜清雅的香,再一睜眼,看見月光淡淡地傾灑半室,臨窗的桌上,插在透明玻璃水杯裏的那束香水百合,花瓣上滾着晶瑩的水珠。

剛才那一場,不是夢。

夏錦年輕輕嘆息,翻了個身想要再睡。

這時對床的謝依曦忽然出聲了:“錦年,你還沒有睡着嗎?”

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清醒。

“剛醒。”夏錦年納悶,“怎麽,你失眠?”

“是啊。”謝依曦苦惱道,“想到再過兩周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就緊張得睡不着覺。”

夏錦年忍不住笑了:“你什麽毛病,還有兩周才考呢,你現在緊張什麽?”

謝依曦理直氣壯道:“我這學期丢下好多功課,當然緊張啊!”

“那你從明天起少玩游戲,立刻開始複習功課,我保你科科不挂。”

“要死!你明知道我正在努力追求游戲裏的帥哥會長,不玩?不玩考完以後發現帥哥會長跟別的女生跑了怎麽辦?”

夏錦年悶笑:“說得跟真的一樣,你還沒見過他人,怎麽知道那是帥哥?說不定是一胡子拉碴、長相滄桑的中年大叔。”

謝依曦不幹了:“夏錦年你太過分了啊!你在現實裏有帥哥對你矢志不渝,我呢?我孤家寡人一個,只能在游戲裏尋求一點安慰,就這樣你還要詛咒我啊!”

夏錦年的倦意又湧上來,翻了個身道:“不是詛咒你,是讓你謹慎點。”

謝依曦從被窩裏溜了出來,鑽到她的床上,扯了她的被子就往身上蓋:“進去,進去點,讓我躺一躺。”

“你——”夏錦年無奈,只好給她騰地方。

謝依曦附到她耳旁悄悄問她:“你真的不打算接受杜銘嗎?好可惜哦,我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男生,長得帥,又會烹饪,性格……”

她還沒誇完呢,黑暗中就響起了墨鳳懶洋洋的抗議聲:“謝依曦,你還讓不讓人睡覺?”

謝依曦忍了一下,小小聲地嘀咕道:“從來就沒把你當人……”

墨鳳:“……”

次日清早,夏錦年醒來的時候發現桌上的香水百合不見了。她好納悶地滿宿舍裏轉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最後臨去上課時順手推了窗透透屋裏空氣,這才發現那束花竟然靜靜地散落在女生樓下的水泥地上,已近枯萎。

“墨鳳——”夏錦年氣鼓鼓地轉身,盯住那只該死的鳥!

墨鳳卻還一臉無辜地瞥着她:“幹嗎?”

“為什麽把我的花扔掉?”

“你什麽時候看見我扔了?”

夏錦年的思路很清晰:“宿舍裏一共就三個人,我沒扔,謝依曦也不可能扔,請問不是你還有誰?”

墨鳳栽贓:“還有方欣然!”

夏錦年黑線:“她不是人,也不可能把花扔掉!”

墨鳳從善如流:“那我也不是人,這可是昨晚謝依曦親口說的!再說我沒事扔你的花幹嗎,吃飽撐的嗎?”

“你你你!”夏錦年氣了個倒仰,這家夥長期以來同她鬥嘴,歪理越來越多,臉皮越來越厚,口齒也越練越靈活,她居然有點争不過他了。

墨鳳小勝一場,倒也沒有乘勝追擊,只微揚了唇角沖她一笑,溫然道:“走了,再不走就遲到了。”

夏錦年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氣裏,然後——

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驚恐地發現,這家夥剛才極其自然地沖着她微笑時,她竟然有一瞬間感覺到了驚豔!

這是什麽樣的世界啊!她堂堂一名人類,居然會被一只鳥的微笑勾得驚豔!

夏錦年有種整個世界被傾覆的感覺。

沒錯!她知道墨鳳長得很帥,可是自從認識他起,她就一直在同他吵鬧鬥氣。她憤怒粗暴地對待他,他就死皮賴臉地無視她;她無視他,他就時不時闖點禍來惹怒她。他倆似乎一直周轉在這激怒與被激怒的死循環中,因此她對他的印象只剩下可恨可惡,大腦已經産生了免疫力,會自動将他的帥轉成細菌病毒的模樣。

在這種情況下,他忽然不可恨也不可惡了,脫掉了那面目可憎的面具,對着她溫和而又極為包容的一笑,那絕世的容顏霎時就耀然眼前……

“走啊,你發什麽愣?”空氣裏傳來墨鳳的催促聲。

他離她很近,說話時帶動的氣息就拂動在她的耳旁,言語中還夾着點調侃的笑,輕得有如耳語。

夏錦年耳根一燙,把香水百合的事徹底忘光了,抱着書就沖出了宿舍,直跑到女生樓外,被凜冽的寒風一吹,她才漸漸冷靜了下來,覺得墨鳳今天對她的态度似乎有點反常。

這麽說吧,就是感覺他少了點欠扁欠抽的傲嬌挑釁,多了點雲淡風輕的溫和包容,讓人突然發現他其實沒有那麽讨厭。

夏錦年忍不住盤問他:“你今天怎麽回事?”

墨鳳眼瞅四周無人就在一棵梧桐樹後顯出了身形,斜睨了她一眼,含着笑反問:“有什麽不對?”

夏錦年語噎,只是感覺而已,真要形容時,她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算了,沒什麽。”她丢下他就要往課室那邊跑。

冷不防墨鳳卻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夏錦年極為吃驚,可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就覺得自己其實什麽也不用說了。

很明顯,墨鳳只是嫌她跑得慢,要用法術帶着她跑而已。

那種能夠自由徜徉在風裏的感覺再次回來了,可是她為什麽覺得心緒有點煩亂,被他緊握住的手,手心有點發燙?

一直到被他拖入課室,夏錦年都處于恍恍惚惚的狀态,驀然間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她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墨鳳還拖着她的手,再擡頭,對上杜銘沉吟的目光,她心裏頓時哀號起來——

慘了,這次真是跳進汪洋大海都洗不清了!

當然她很清楚,她沒有接受杜銘的告白,用不着就此事對他解釋什麽。可是這種昨天才拒絕他,今天就被誤會跟墨鳳戀愛的感覺真的很糟糕,讓她莫名地心虛,不由自主地就挪開了目光,不敢再與他對視,随後發現這麽做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人加倍誤會!

“早啊各位!”墨鳳卻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破天荒地同大家打了招呼,還拖着她走到了杜銘的座位旁,挑釁地瞥了他一眼。

等等,挑釁!

夏錦年瞬間無語,果然不能對墨鳳存有半點幻想!

他是帶着點自戀的、高高在上的鳳凰,百鳥之王,當然不會允許自己占領的地盤內出現任何能夠與他平分秋色的對手,也不能容忍別人關注的對象是他的對手而不是他。

他先是扔花,再是挑釁,分明就是在跟杜銘較勁,而她就是他利用來較勁的道具一枚。因為她同他的關系最親密,原本理應為他傾倒,可是偏偏一向就對他不屑一顧。

徹底明白過來的夏錦年出離憤怒了,墨鳳這只死鳥究竟當她是什麽啊?

她低頭,瞅準他的腳就狠狠往下一踩,還使勁碾了兩下。墨鳳沒有防備,立刻失聲呼痛:“你,你踩我幹嗎?”

夏錦年壓根兒不理他,甩開他的手就抱着自己的書走到角落裏坐下。

離他越遠越好!

然而,滿課室的同學都仍然還在看她,看得她怒氣上蹿,根本就不顧什麽形象了,把書往桌上重重一摔,盯着他們就道:“看什麽,沒見過人發脾氣嗎?”

課室裏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還投注在夏錦年身上。緊接着坐在她前面的男生周培就嗤笑起來:“好大的公主脾氣!怎麽,夏錦年你想搶路薇的公主頭銜嗎?”

這時墨鳳疼得緩過了勁,揚起下巴就沖他喊:“閉嘴。”

“憑什麽!”周培也摔了書,一臉挑釁地站了起來,“言論自由,我想說什麽你管得着嗎,還是你也犯了王子病?”

墨鳳懶得同他鬥嘴,走過去就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領,将他提得半踮起了腳。

周培顯然被激怒了,扭着他的手叫嚣:“幹嗎,你還想打架?我奉陪啊!來來來,你放手,我們出去打!”

“可以摻和一腳嗎?”杜銘也站了起來,一邊脫他的外套,一邊沖着周培微笑,“你不介意我們群毆吧?”

這話問得也太無恥了,他好意思說,周培都不知道要怎麽答,說同意吧,那不成白癡了麽,一個墨鳳他都未必打得過,再來一個杜銘,那還不得把他打成沙包啊!但要是直接拒絕吧,又顯得露怯,自個兒就先弱了氣勢。

偏偏這樣無恥的話還投了墨鳳的脾胃,他搶先宣告:“我沒意見啊,就看這個家夥夠不夠膽了。”

“我擦!”周培只好罵,“你們也太卑鄙了。”

墨鳳一笑,不顧他的掙紮,直接提住他的衣領把他拎到課室外頭去了,杜銘緊随其後也跟了出去。

這時夏錦年回過神來,想追出去阻止,誰知剛好撞上進門的教授。

教授繃着臉看看她:“上我的課很可怕嗎?”

夏錦年囧囧:“沒有。”

教授往講臺上走:“那你看見我就跑?”

夏錦年張了張口,算了,還是什麽也別說了。她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來聽課。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突然就混亂成了這樣,但歸根結底,是她的錯吧。

其實她先前任着性子發完脾氣後,立刻就後悔了,甚至有點納悶自己哪來這麽大的火氣,怎麽突然就暴躁了。後來墨鳳上前挑釁周培,她也想勸止,可是一來心裏還堵着氣,不想同墨鳳說話;二來又怕他根本不聽,反倒火上澆油,結果這麽一猶豫,連杜銘也摻和了進去。

也不知道他們三個,現在是不是已經打起來了。

夏錦年懸了半天的心,盯着在講臺上來回晃悠的教授,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不過好在沒過多久墨鳳他們就回來了,看上去衣服沒怎麽淩亂,臉上也沒挂彩,不像打過架的樣子,她就稍微松了一口氣。

墨鳳極其自然地,走到她桌邊就坐下。

夏錦年拿眼角餘光偷偷瞄了他一眼,很想問他到底出去幹什麽了,但是又不情願同他說話,只好百無聊賴地拿筆在本子上亂塗亂畫。

過了一會兒,倒是墨鳳先推了一張字條給她——剛才幹嗎突然生氣?

原因他難道不知道,還好意思問她?

夏錦年才消下去的氣突然又冒了起來,根本沒回答他的問題,只另寫了一張字條扔給杜銘——你們真的打架了?

杜銘揚起臉沖她微微一笑,但他回過來的字條卻被墨鳳給搶走了。

夏錦年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還我!”

墨鳳蹙眉:“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不就可以了?”

她垂着眼,還是重複那兩個字:“還我。”

墨鳳就把杜銘的字條扔還給她,伏到桌上睡覺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夏錦年忽然感覺心裏有點難受,發了一會兒怔才慢慢地攤開那張字條,看見了杜銘的回複:沒有。

整整一堂課,她都一直心不在焉,好容易挨到課間,她到走廊上去透口新鮮空氣,卻意外地看見樓下王梓追着謝依曦說話,但謝依曦卻挂着一臉的不耐煩,似乎根本不想搭理他。

緊接着,她又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轉眼,看見走廊盡頭有兩個不認識的男生在吵架,吵着吵着就相互推搡起來,還掄起拳頭扭打到一塊去了,引來了許多人的驚呼圍觀。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好像一下子就暴躁起來,空氣裏充滿了火藥味……

夏錦年還在發怔,杜銘倚到了她身邊的側欄上:“你和墨鳳吵架了?”

她苦笑:“沒有。”

不是撒謊,是真沒有,他們只是莫名其妙地就冷戰了。

夏錦年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忙問他:“你們剛才沒打架,那出去幹什麽了?”

杜銘沒有隐瞞:“吹風聊天啊。”

她一囧:“騙人的吧。”鬧成那樣,沒打起來就算不錯了,還聊天?

杜銘卻道:“沒騙你,墨鳳就把周培拎到外面吹冷風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冷靜下來,我們說了兩句話就回課室了。”

夏錦年将信将疑,但相信杜銘沒有理由也不會騙她,只好接受了這種說法。

“冷死了,冷死了!”

謝依曦搓着雙手沖進308宿舍,反腳關上了門。

“外面天色陰陰的,看上去好像要下雪了呢!哎,錦年,幫忙看下明天的氣溫有多少度,我猜肯定零下了。”

她一邊倒熱水捂手,一邊絮絮叨叨地,可是宿舍裏靜寂得詭異,根本就沒有人搭理她。

有那麽一瞬間,謝依曦覺得自己産生了幻覺,可是回頭再一看,沒有錯啊!夏錦年和墨鳳都坐在桌前,開着電腦在那裏打字。

她抱怨起來:“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沒聽見我說話嗎?”

回答她的是夏錦年越敲越響的鍵盤,還有墨鳳越擰越緊的眉頭。

情形好詭異啊!謝依曦往他們那邊走了兩步,想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這時夏錦年忽然開口了:“你去找章清芳玩一會兒再回來。”

“為什麽?”謝依曦抗議,“你們給我一個解釋。”

夏錦年“唔”了一聲,沒有解釋給她,但是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

謝依曦只好取了紙筆,找方欣然交流——他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麽?

方欣然:吵架。

謝依曦:啊?

感覺更詭異了!兩個人明明都在宿舍裏,擡眼就能看見對方,卻要用網絡聊天的方式來吵架?

謝依曦被徹底囧到了,剛想說點什麽,就見夏錦年猛地站了起來,将筆記本電腦一合就沖着墨鳳喊道:“不要再狡辯了!我才不管你和杜銘彼此相看有多不順眼,反正你們倆的事不要扯上我就對了!”

墨鳳也站了起來:“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沒有利用你來挑釁杜銘!”

“還說沒有!要真沒有的話,你今天幹嗎把他送給我的花扔掉?而且還有意讓他誤會我和你的關系?”

墨鳳斜睨着她:“你又沒有接受他的告白,就算他誤會了,那又怎麽樣?”

“你這算是承認你有意制造誤會了?”

“我可沒承認,我只是問你就算他誤會了那又怎麽樣?他不過是你的朋友而已,管得着你同誰在一起嗎?還是你怕他不再履行那等待四年的承諾?”

夏錦年一怔,氣暈了:“你怎麽知道?你居然偷聽!”

墨鳳傲然道:“誰偷聽了?我只不過剛巧路過,不小心聽見了而已。”

“剛巧路過?誰信你!”夏錦年恍然大悟,“你就是因為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才故意利用我來挑釁他的是不是?”

墨鳳挑眉:“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沒有利用你來挑釁杜銘!”

這這這……謝依曦在旁邊聽得眼睛都發直了,他們兩個吵着吵着,好像又繞回去了吧?

這時她手裏的筆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牽引,又在紙上寫起字來:別理他們,就差不多的幾句詞,我都會背了,他們卻翻來覆去吵了半個小時還沒吵出結果來。

謝依曦黑線,怎一個糾結了得。

夏錦年的确很糾結,她自己也沒搞懂,為什麽跟墨鳳吵着吵着總是會繞回問題的原點。而且她突然好懷念剛剛撿到墨鳳的那段日子,那時他還是一只瘦小難看的烏鴉,如果跟他鬥嘴鬥煩了,直接一枕頭拍過去就能把他打翻在地,可是現在卻不行了,掄枕頭過去,被打翻在地的只能是枕頭。

“跟你說不通!”她再次暴躁起來,抱了自己的書就往外沖。

謝依曦連忙喊她:“都這麽晚了,你去哪?”

夏錦年沒答,只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退回來幾步,一邊拿外套,一邊問道:“你跟王梓怎麽回事,沒什麽麻煩吧?”

謝依曦一怔,笑起來:“沒什麽啊,他說他要追我,我讓他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學園裏就是個花心大少,前一陣不是還在追路薇麽,轉眼又換目标了,我才沒那麽傻……”

她話到一半,發現夏錦年已經跑得沒了人影,只好恨恨地罵一句:“混蛋!”

接下來的三天裏,夏錦年和墨鳳徹底不說話了。不是墨鳳不想說,而是夏錦年根本不給他說的機會,她每天一反常态地在天微亮的時候就起床,抱着課本避了出去,上課時又盡量坐在墨鳳插不進去的位置上。等到好不容易下課了吧,她又直接上圖書館去了,不到夜裏熄燈時分,絕對不回宿舍。

他們兩個鬧冷戰,最倒黴的是夾在中間的謝依曦,無論什麽時候回到宿舍裏,幾乎都看不見夏錦年。而墨鳳呢,也總是緊繃着他那張俊臉,一天到晚沉默不語,于是宿舍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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