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萬清宗分……宗?萬清宗是不是有十個分宗?”江溪兒眉頭緊鎖,被這個消息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莫不是蹭個名字瞎編的吧。

萬清宗是上三千界中數一數二的大宗,她記得書裏的描述是雲霧缭繞、仙樂飄飄的極樂之地,每年去求學的修士能繞望花京十幾圈。

再看看千清宗這荒郊野外的選址,可憐兮兮的師徒二人,除了黎十顏值過人,有萬清宗人的風範,其他地方和第一大宗分宗這幾個字完全搭不上邊。

就算千清宗是萬清宗在下三千界的分宗,那也是乞丐版的,應當改名為一清宗或者十清宗,鑒于之前滿宗門只有兩人,也許二清宗更為合适。

黎二倒是毫不在意江溪兒的質疑,他滿不在乎地攤手,坦率道:“沒落了嘛,我們以前還是為主家輸送過很多優秀人才的。”

他朝江溪兒擠眉弄眼:“我看你很有潛力,振興千清宗就靠你了啊。”

沒落了?江溪兒醒悟過來,那不就是年代久遠,和萬清宗幾乎毫無聯系的委婉說法,俗稱我祖上闊過。

江溪兒哂笑道:“師父,我盡量吧。”

為了避開江清漪和劇情,她不能回上三千界,現在就在這裏茍着也不錯。當然,江溪兒暫時還沒有重振千清宗的遠大志向。

“姐姐,我好困。”一旁的奚澤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說道。

聽到奚澤的話,江溪兒才驚覺自己其實也很久沒睡,不過大概是由于玉清丹及各類丹藥的藥效,她現在只是有些許困倦。

“那我們今晚就休息吧,小奚,你過來睡為師這邊,小江,你就在黎十那邊休息。”黎二自顧自地敲定了安排。

奚澤沒有說話,似乎有些不情願。

江溪兒嫌棄地看着黎二皺巴巴的泛黃床單,上面還有幾處飯菜留下的油漬,而黎十的床幹淨整潔,床單上甚至沒有一絲皺褶,讓人懷疑這是一張無人使用的空床。

讓奚澤去睡那樣的床簡直是虐待,于是她替奚澤回答道:“不用了,他和我睡一張床。”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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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介意嗎?”

一老一少兩人都有些驚訝。

這兩道目光弄得江溪兒有些不自在,她局促地解釋道:“這有什麽?他睡床頭,我睡床尾,我們又不脫衣服,而且我睡相很好的。”

反正奚澤這麽乖巧,也不會起什麽壞心思。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作風開放,想當年他不小心摸了師姐的手,就被聞訊而來的師父一頓暴打,黎二有幾分唏噓:“你們兩個自己決定吧。”

坐在床尾,江溪兒脫下披肩,撩起袖子,纖細的手腕上松松垮垮地戴着一個翡翠金镯子,她輕輕取下镯子,放在床中間。

接着,她用另一只手順着寬松的衣袖,從大臂上扒拉下好幾個同樣精美華貴的镯子。

沒辦法,儲物袋塞滿了,她作為前貼身丫鬟首飾還是很多的,這些镯子上面一沒陣法、二沒靈氣,在望花京值不了多少錢,但拿到下三千界變賣還是有些價值。

“徒弟,你還挺有錢的。”黎二盤腿坐在自己床上,嘴裏啃着紅蘋果,模模糊糊說道。

江溪兒有些尴尬,她一邊開始取另一只手臂上的镯子,一邊讪笑道:“離家出走前總要帶些盤纏嘛。”

說着,她拿起幾個镯子扔向黎二:“師父,明天一早你拿去賣幾個,把我們宗門重新裝修一下,改善一下生活呗。”

穿越以來,江溪兒一直住在江家,大手大腳,對錢財沒什麽概念,奚澤又是小鎮上受人嫌棄的孤兒,沒見過什麽錢,因此年歲最長的本地人黎二看上去是最好的人選。

黎二喜笑顏開,接過镯子:“好徒弟,這就要開始振興宗門了。你放心,我絕不會讓黎十趕你走的。”

身材單薄的少年脫下狐裘,靠在床頭,寬松的衣服露出半截精致的鎖骨,神色莫名地看着江溪兒,有幾分魅惑之意。

江溪兒看見奚澤白皙的肩膀,忽然想起來奚澤還穿着黎十的衣服。

“師父,明天把奚澤也帶上吧,給他買幾身合适的衣服。”

奚澤忽然莞爾一笑,期待道:“謝謝姐姐,姐姐明天可得給我多挑幾件,這可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要給我挑衣服。”

江溪兒手上動作一頓,猶豫道:“我這次不去,我要修煉,等我突破築基,就帶着你好好去慶祝。”

“小江,別掃興嘛,築基這種事,哪裏差一個上午呢?”黎二插嘴道:“我是說,下三千界靈氣稀薄,再快也要一個月的。”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天賦,為師很相信你的。”

“黎十那小子絕對趕不走你,他很聽我的話。”說這句話時,黎二不自在地摸了摸胡子,心虛至極。

我不是懷疑你的威嚴,我是覺得你在黎十面前真的沒地位。江溪兒抿唇。

她委婉地拒絕道:“師父,相信我,好嗎?”

身懷靈丹妙藥蘊含的充沛靈力,又是天道欽點的頂級炮灰女配,江溪兒如果在一周內沒有築基,只能說是吃了假藥,或者江清漪學會快進了。

床頭的少年掩去眉宇間的落寞,強顏歡笑道:“沒事的,師父,我可以自己挑。姐姐很厲害,一定能成功築基,說不定過幾天我們就可以一起出門了。”

他的委屈全部寫在臉上,極力掩飾的神态更是顯得笨拙可愛,江溪兒差點就母愛爆發一口答應,但修煉要緊,她克制住自己。

築基不僅是為了讓黎十啞口無言,也是為了防着樂離的生死契。

雖然再過一兩周,樂離就要被他的親親師尊一掌打成廢人了,但萬一他在被罵的時候就心血來潮想要報複江溪兒呢?必須得防着。

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在樂離發現事情不對前努力修煉,争取早日超過樂離,這樣才能萬無一失地過上永遠的鹹魚生活。

深夜,萬籁俱寂,房內只餘三人的呼吸聲。

側卧在床邊的少年忽然睜開雙眼,他的眼睛在清冷月光下,如火焰般閃耀。

隔着稀疏透光的竹簾,他聽見對床老人詭異的呼嚕聲,急促得像喘不過氣,又是倒放着的。

沉沉睡去的少女翻了一個身,她睡得四仰八叉,柔軟的裸足踹了一下少年的手臂,但好在力氣不大。

飄落的枯葉回到母樹的懷抱中,床上的老人也猛地坐起身。

奚澤慢慢靠近江溪兒,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滑過,輕聲道:“姐姐,有人在找你。”

“唔?”江溪兒在夢中嘟囔了一聲,只覺臉上有些癢癢,迷迷糊糊地用手撓了撓臉。

“但是我不會讓她找到姐姐的,姐姐已經不屬于她了。”

他這樣說着,額前的碎發散落,眼中的火焰歡快地跳動。

一瞬間,倒轉停止了,時間的齒輪飛速回到正軌,黎二又開始安詳地打着呼嚕。

自言睡姿很好的少女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她又變幻了姿勢,将頭倚在少年的小腿旁,嘴裏不知碎碎念着什麽,歲月靜好。

“噗——”

江家的煉丹房裏,江清漪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血液濺到她提着的靈石燈上,燈光映得她清秀絕倫的臉上有些妖異。

又是血。

看見地上熟悉的位置,熟悉的紅色,她頭腦發暈,一時有些恍惚,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站不住跌倒在地上。

她虛弱地扶着藥櫃,額頭上滲出細汗。

今晚,她又一個人來了煉丹房,為的是取出藏在這裏的玉清丹。

什麽一鳴驚人?她現在只是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廢物,一靠近煉丹房便止不住惡心感,她要立刻就築基。

空的。

那個櫃子空了。

是樂離?還是江溪兒?

江清漪的檔還存在江溪兒逃出江家的那個下午,只因她心緒萬千,害怕再見江溪兒,又好奇江溪兒為何還活着。

不如我先把她找回來問清楚,再讀檔放她走,裝作無事發生?

江清漪就這樣想着,猶豫着讀了好幾次檔,也沒有勇氣讓哥哥去抓江溪兒。

她的身體順着藥櫃緩緩滑下,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在看見空櫃子的那一刻,她因怒氣止不住地顫抖,不暇思索便選擇了讀檔,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把她找回來問清楚。

但是她人生第一次讀檔失敗了。

口吐鮮血的那一刻,她腦中回蕩着少女清脆的笑聲,嘲諷道:“我不屬于你。”

那聲音是她熟悉的軟軟的江溪兒的語調,內容卻是如此陌生,陌生得叫人害怕。

江清漪無力地坐在地上,兩行清淚滑過臉頰,她顫抖着,先是壓抑的嗚咽,而後成了嚎啕大哭。

是啊,明明她看着那把劍穿胸而過,怎麽還能逃跑呢?

原來她從來沒有了解過江溪兒。

原來她從來都像一個小醜般在江溪兒面前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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