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麽貴重的禮物,怎麽會不喜歡呢?”江溪兒嘆了一口氣,可是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也不知最後她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她如今空有一身修為,身法、法咒都是一知半解,沒有經過實戰,也測不出深淺,一枚可以隐匿氣息的玉佩,可謂是雪中送炭,畢竟打不贏還能逃跑嘛。
“奚澤。”她小心收好玉佩,輕輕喚了一聲,素淨的小臉上透着無助與迷茫,與畫卷中自信張揚的明媚少女判若兩人。
“假若你有一個兄弟,你們自幼失散,你完全記不得他,他又對你很好,你會怎麽辦呢?”她坐在地上,摩挲着那塊玉佩:“但你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說不定也根本不是兄弟……”
奚澤紅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悅,姐姐本不該如此困擾,她本不該知道“江溪兒”的事,這塊玉佩本該以奚澤的名義送給姐姐。
他早已派人守着所有通往岳陽城的傳送陣,任何知道“江溪兒”的人,都沒有機會進入岳陽城,但他低估了黎十的修為,而守陣的人又害怕懲戒,拖延着不敢上報,不然憑借着天魔的速度,他輕而易舉就能截下黎十。
“姐姐喜歡她的禮物就行了,她說只要姐姐喜歡,她也就高興,不必糾結兩人的關系。”
“可是……”可是我并不是真正的江溪兒,我只知道她書裏的生平,不了解她的過去,更沒有那一段可能存在的姐妹情深的回憶,我真能心安理得收下它嗎?
這樣的話是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她當真和我很像?”
“哎呀,這我得仔細回憶一下。”奚澤故意道:“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确實很像呀,唯一的區別就是姐姐更漂亮些。”
江溪兒破顏一笑,嬌嗔道:“我讓你說正事,你倒開始油嘴滑舌了,人不是都長這個樣子?”
她招手示意奚澤坐近一些,又趁少年不注意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叫你逗我,略施小懲。”
她下手很輕,與其說是彈,不如說是指尖似有若無地滑過少年光潔的額頭,順帶拂過絲絲碎發,只留下一陣瘙癢。
奚澤識趣地捂着額頭哀嚎起來,笑嘻嘻道:“姐姐下手真狠,我的腦門都要被彈崩開了,姐姐不給我揉揉,奚澤今晚怕是會疼得睡不着覺。”
經過奚澤一番胡攪蠻纏,江溪兒心情好了許多,她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那我現在捏捏你,你是不是還要說姐姐把你臉捏大了啊?平時多吃點,不然捏你都嫌硌手。”
“好了,你快回去睡吧,玩得這麽晚才回來,小心長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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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澤握住江溪兒的手腕,他看起來瘦弱,力氣卻不小,臉上帶着幾分困惑:“你不睡嗎?”
“我現在睡不着。”江溪兒平靜地笑笑:“所以還不如繼續修煉,以不變應萬變。”
多虧奚澤的打岔,她總算從牛角尖裏鑽了出來,現在何必費盡心思去尋另一個江溪兒的真實身份?最初離開江家時,她就只是想無憂無慮地活着,茍住小命。
面對未知的種種危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腳踏實地修煉,等麻煩找上門時,至少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像面對樂離時那樣狼狽。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有成千上萬次重來的機會,也有心無力,這樣的事情她早該明白。
“我還是太弱了。”她呢喃道。
奚澤握緊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姐姐天資卓越,修為定能一日千裏,等姐姐再突破的時候,又帶我出去玩吧。”
他又補充道:“我最近也在修煉,想提前問問,築基期到金丹期靈氣運轉的順序是不是和練氣期差不多呢?”
“莫要好高骛遠,當心記混了。”江溪兒輕輕抽出被握緊的手,從書堆中翻出一本:“這本裏面有,等你築基了我再告訴你。”
“姐姐教訓得是,我會穩紮穩打的。”奚澤乖順地應下,斜眼瞥了一眼那本經書,暗自在心中記下名字。
奚澤弱小可憐又無辜,哪裏需要更高的修為呢?只要乖乖向姐姐祈求保護就行了,姐姐才是需要盡快突破的那個人。
少年乖巧的笑容中藏着危險的壞主意,憑江溪兒自己的修煉速度與下三千界稀薄的靈氣,一年能外出玩幾次?
奚澤下定決心,下一次江溪兒入定,他不僅要悄悄渡些靈力過去,還要幫忙運轉靈力提供代練服務,讓姐姐體會體會什麽叫修煉比喝水還簡單。
至于黎十……
走出千清塔,少年的身體忽然化作一團紅霧,霧中裹着的靈石燈散發出迷離的光暈,現在趕過去,指不定還能再見一面呢。
白日裏熱鬧的集市,在深夜裏冷冷清清,繁華褪卻,燈籠裏的燭芯仍未燃盡,在寒風中忽明忽暗。
街道兩旁還零零星星剩幾家店面開着,夥計們打着瞌睡清點着明日的貨物。
“寒潮來臨,關燈關窗——”打更人高喊着,吊兒郎當地走過街巷。他是一個練氣期修士,在衆多凡人中很是自命不凡,如若不是這份差事報酬不錯,他才不會幹。
遠處寒光一閃,竟是有人在禦劍而行。打更人目瞪口呆,手中的銅鑼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怎麽會有如此嚣張的修士?城主吩咐他遇見這種情況,一定要追上去攔下來。
但是,他咽了咽口水,城主一介凡夫俗子,不懂禦劍飛行的含金量。他一個半吊子水的練氣期敢上前,人家的劍氣就敢把他削死。
我什麽也沒看到。
打更人動作僵硬地撿起銅鑼,魂不守舍地繼續走街串巷。
黎十身姿挺拔,負手立于劍上,淩冽寒風吹起衣袍,他眉間微蹙,面上寒霜更甚,“江溪兒”究竟是什麽人?
飛越密密麻麻的民居,他只感受到睡夢中毫無修為的平民百姓,再往東出了城,荒郊野外,無一絲人氣,幾乎就要無功而返。
“公子跑得可真快呀。”暗不見日月的密林中,少女軟糯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黎十劍随心動,一道劍氣向着“江溪兒”飛去,她蓮步輕移,輕巧地扭身躲開:“可惜快也沒什麽用處,準頭不太行。”
他轉身看向“江溪兒”,少女笑意盈盈,赤足站在波光粼粼的溪邊,一身打扮與畫像中的人別無兩樣,手中輕輕搖着一柄團扇。
扇面上畫着的不是美人,亦非美景,而是湧動着欲沖破扇面的只只惡鬼,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黎十鴉睫微垂:“幾大魔宗的聖物,倒是都要被你收刮幹淨了,你目的為何?”
少女輕搖團扇,似乎不覺其中的鬼氣陰森可怕,嘻嘻笑道:“我才要問你去找江溪兒目的為何呢?我可不許你惹她不開心。”
話音未落,只聽暗器穿風之聲,少女臉上滲出一抹鮮紅,血液還未來得及流下,便消散不見。
“江溪兒”臉色猛地一沉,扇中惡鬼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掙紮從扇中探出半顆頭顱:“想不到如你這般光明正大的人,也會使用暗器。”
黎十看着少女細膩無暇,沒留半點傷痕的臉龐,眼神一暗:“原來你不是人……你頂着江溪兒的名字和相貌在上三千界恣意妄為,不怕麻煩找上她嗎?”
“你是指你自己?”少女嗤笑道:“目前就你一個麻煩跑到這裏來了。”
“而且。”她一頓,洋洋得意道:“我在上三千界行的可都是善事,會有什麽麻煩?”
黎十淡淡掃一眼她手中的團扇:“百鬼扇中封着無數飽受折磨慘死的修士,怨氣越大,實力越強,你拿着這把扇子,也敢自稱是善人嗎?”
“怎麽不能呢?”少女纖纖玉指拂過扇上的惡鬼,一股強烈的怨氣噴湧而出,百顆鬼頭聚成一面目可憎的巨型怨鬼,雙目流下一行血淚,兇神惡煞地沖向黎十。
缭繞鬼氣中,她笑得張狂:“你張大眼睛好好瞧瞧,這一百三十六只惡鬼,正好是馭鬼派上下一百三十六個魔修,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我放了從前被禁锢的無辜冤魂,讓他們有德報德,有怨報怨。”少女笑着把玩着自己潔白如玉的手指:“我手上半點血都沒有,這一百三十六人全是被惡鬼反噬。”
“那些鬼魂報仇後,心願已了,都入了輪回,這樣說起來,我還超度了不少人呢,難道這不比你這個多管閑事的修士高尚許多?”她捂嘴咯咯笑了起來。
黎十面色不變,伸手撐起結界擋住惡鬼:“上三千界魔宗各界已因你而亂了,各派争鬥,只會死更多人,你可知這會給江溪兒帶來多大麻煩。你發誓改變相貌,從此隐退,今日我就放過你。”
“真搞笑。”少女笑得直不起腰,湖面水滴在兩人強大靈力的對峙下震動起來。
“我會保護好江溪兒,你才是害她的那個人,今日是我不會放過你。”
耳環內的小紅霧摩拳擦掌,黎十失蹤會引得姐姐不開心,但不必擔心,他奚澤會替黎十安然無恙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