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就這樣突兀地在他眼前消失不見。
黎十面無表情,壓抑着怒氣,維持着半只腳踏入空間裂隙的奇怪動作。
結合之前江溪兒躍動式的修為上升,不難猜出有一個界外之人操縱着三千界中所有人的時間,三千界外的江溪兒與魔族對此不受絲毫影響,他卻對消失的時間渾然不覺。
而那一個人,恐怕此時正不知從何處注視着他,盼望着他與江溪兒分開,好逐個擊破。
想通了這一點,空間裂隙為何會莫名擴大的疑問自然也就迎刃而解,時間被胡亂擺弄,損傷着三千界自有的法則。
那人,罪無可赦,若他是肆意妄為,想進入三千界為非作歹的魔族,該死;若他是無知無畏、僅為一己私欲的人族,更該死。
不遠處聖火宗衆人的嘀嘀咕咕聲響個不停,十分流暢。若僅以他們的話語為參照,黎十會以為自己是反應慢了半拍,恰好遇上江溪兒被傳走,但他心知肚明,他失去的時間,不可能只是半拍。
這麽急躁地分開他與江溪兒,看來那人或那魔的能力無法影響到外域,只好趁他們還未離開三千界下手。
若是如此,估計他一到外域,就有熱情好客的魔族守着這個出口了。
他謹慎踏入空間裂隙中,握緊手中的逐日劍。
腳還未落地,他拔劍,剎那間,淩冽的劍風向四周散去,周遭潛伏着的魔族發出慘烈的尖叫。
“啊?”腥風血雨中,少女語氣失落:“果然不能指望随手抓來的蠢貨們可以傷到你呢?雖然我早有預料,但還真沒想到他們能這麽丢臉。”
不遠處的巨石上,紅衣少女衣袂輕揚,如一朵豔麗盛開的紅蓮,身後的紅霧如鞭,靈巧破風,向黎十襲來。
“天魔,你就是奚澤吧?”黎十舉劍招架着少女的攻擊,有了逐日劍,對付起紅霧來他得心應手許多。
少女笑容不變,眉眼彎彎,但招式中透着的殺意更甚,不置可否道:“你說這話是想證明你是有舌頭的?”
奚澤、“江溪兒”、天魔,這三個字眼合起來,黎十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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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兒沒有說謊,追殺魔修那天确實是他們三人第一次見面,但江溪兒初見奚澤時,真正的奚澤就已經死去,她見到的是披着少年外殼的天魔。
而奚澤臨死前的夙願與江溪兒有關,為了名正言順地占據這副軀殼,天魔不得不完成少年的夙願,跟着江溪兒。
黎十又斬斷一段紅霧,在避開攻擊的空隙中,開口道:“還好那天我晚來一步,假若是我先救了你,被一個天魔纏上,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他忽而一笑,自嘲道:“我可不想世上再冒出一個黎樓望。”
“你是說這樣?”
少女寸寸肌膚逐漸腐朽脫落,化為一團紅霧,在紅霧之中又走出一個與黎十相貌有三分相似,但歪鼻子大小眼的男人,他長相滑稽,表情懦弱,下手卻仍是毫不留情。
奚澤故意将紅霧捏成這樣滑稽可笑的樣子,模仿着黎十的聲音說道:“是啊,每培養一個黎樓望,萬清宗就會死一個長老,多來幾個黎樓望,萬清宗豈不是滅門了。不過萬清宗滅門?聽起來也不是壞事。”
黎十淡然道:“你知道得還挺多。”
兩人實力不相上下,一時難以分出勝負,奚澤輕巧避開逐日劍的劍氣,有了對魔族專攻法器的加持,奚澤也不得不承認黎十确實有些難對付。
但人族難以适應外域的環境,即便是黎十也漸漸顯出疲态,恐怕不久就會到極限,只需再耐心等待……
就在此時,他突然收到影魔驚慌的傳音:“天魔大人,我們遇上翼魔了!夫人她——”
話還未說完,傳音就斷了。
奚澤臉色陡然一變,翼魔在魔族中同樣是實力高強的上位魔族,他恨恨看了黎十一眼,看來這次是不得不放過他。
奚澤不欲戀戰,轉身化為紅霧飛速離開,誰料黎十卻不知好歹地強行催動着靈力追了上來,提劍擋住他的去路。
黎十語氣淡薄道:“奚澤,是你的手下告訴你江溪兒遇見危險了嗎?你設計讓她一個人進入外域時,不就該料到這樣的情況了嗎?她若是死在了外域,全是因為你。”
“空間法器是她發動的,你應當知道那需要多少靈力吧?她一個築基期,此刻又剩下多少修為可以自保呢?”
小紅霧輕啧一聲,假若黎十執意要強行跟上來阻攔他,幾個回合後,他是能殺了黎十,但他不想讓江溪兒多暴露在危險之中哪怕一秒。
事已至此,奚澤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既然你知道,就不要攔着我去救江溪兒,無論她的死活,我們最終都會有一個了斷,不急于這一時。”
果然是關心則亂,黎十眼神一暗,繼續道:“又是九天散魔陣帶來的損傷,又是外域的十輪烈日,我自知在你的老家打不贏你。”
他将逐日劍一橫,揚起嘴角,清冷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邪氣,笑道:“反正我最終都是一死,為何不讓江溪兒為我陪葬呢?”
“我們都死在外域,魂消魄散,你完成不了奚澤的願望,從此也去不了三千界,我是死而無憾了。”
黎十清楚,江溪兒有那一萬張上品符咒傍身,絕不會道消身死,即使打不贏,憑她的機靈與運氣,也是跑得了的。奚澤倒是低估江溪兒了。
不過奚澤這樣慌慌張張,方寸大亂,正中黎十下懷,他知道奚澤經不起激。
奚澤不知道那一萬張符咒,也不敢賭江溪兒的性命,不知會做出什麽毫無理智的事。
聽見黎十的話語,奚澤果然勃然大怒,他罵道:“枉費她這麽信任你,被你騙到外域,你就這樣對她的性命不管不顧。”
黎十回道:“她身份不明,又與魔族有着不清不楚的關系,我不像你,會對一個認識不久的陌生女人如此上心。”
小紅霧怒火中燒,猩紅的血霧猛然炸裂開來,一層稀薄的霧氣圍繞着黎十,而一團精純的小紅霧猛然脫離其他霧氣,飛速向遠方趕去。
紅霧中伸出萬千手臂,想要拉扯男人的衣袍,但剛剛伸出不到一尺,就撞見一道無形的結界,指甲無情地抓撓着結界,欲将其破開。
“五成靈力嗎?确實可以拖上一會兒”聽着紅霧撞在結界上的刺耳響聲,黎十喃喃自語道。
他不知道該說奚澤過于謹慎還是過于自信。
在外域的十輪烈日下,他的修為被不斷削弱,此時他已是強弩之末,奚澤作為天魔在外域卻是如魚得水,兩人繼續打下去,不出一刻就能分出勝負,但奚澤卻選擇舍棄五成靈力去救江溪兒。
說他謹慎,五成靈力确實能保證他有充足的時間過去找江溪兒。
說他自信,天魔當真在外域作威作福慣了,狂妄到自以為只餘一半實力就可打敗同族,就可打敗未來必定會追上去的黎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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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魔,模樣就像長了翅膀的袋鼠,滿口獠牙,皮糙肉厚,沒有袋鼠可愛,但它的袋子比袋鼠的育兒袋氣味更難聞。
這是江溪兒被翼魔利爪抓起扔進腹部的袋子後,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念頭。
她自欺欺人地捂住口鼻,忍着胃裏泛起的陣陣惡心,向一旁哭哭啼啼的影魔确認道:“你确定等它飛回了巢穴,會把我們放出來再吃,不會直接在這裏消化我們,對吧?”
“對。”影魔委屈地回應道,這一波絕對是工傷!
哪個魔族會想吃影魔?大家一般都拿它們當紙撕着玩,它這一次完全是為了跟着夫人才主動跳了進來。
誰能想到,夫人打它打得用力,對着翼魔卻如此溫柔小意。
影魔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應該知道翼魔的腹袋中隔絕一切法術吧?不能傳音,不能施法,您為什麽不在這之前出手殺了它呢?”
因為我壓根就沒注意這玩意兒從我背後飛過來了!你們魔族走路都沒聲音的,更別提這種飛的了!
江溪兒憑感覺踹了影魔一腳,沒好氣道:“您看見了怎麽不提醒我呢?我還覺得你們兩個是一夥的呢!”
說着,她又惡狠狠地踹了影魔一腳,袋中只是不能使用靈力,蠻力可是随便用,不知道是不是這腳踢得太用力,影魔哀嚎的同時,她居然感覺身下的肉墊也晃了幾晃。
影魔哭得更大聲了,一般大佬實力高強,精準預測千裏之外的敵人,它家夫人走路不帶眼睛,只會暴力揍魔。
奚澤、影魔、翼魔……現在只能等翼魔回巢,再伺機逃離,去找奚澤,如果是影魔騙了她,就要逼問出它是從何得來奚澤這個名字,找到幕後主使,然後……
江溪兒正在心中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被影魔的哭聲擾得心煩意亂,大喝一聲:“別哭了,再哭揍你。”
“好。”
嗚咽聲卻還是沒有停止,江溪兒心情煩躁又踢了它幾腳,影魔不僅沒消停,聲音還更大了。
江溪兒正欲發作,影魔卻弱弱道:“不是我,剛才您沒踢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