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後一道劍風刮過時,最後一絲紅霧也徹徹底底地消散。
黎十收劍垂眸,奚澤留下的紅霧完全放棄了攻擊,轉而将所有的靈力都用來防禦與阻攔,唯一目的就是拖住黎十,不得不說是很好的策略。
因為即使紅霧中伸出的手臂沒有傷到他分毫,外域的十輪烈日也對他造成了不小損傷。
但是……
“咳咳。”黎十臉色蒼白,咳嗽一聲,血滴落到焦土上,一瞬間便被烈日蒸發。
但是奚澤失了五層靈力,傷勢只會比他還重。
……
男人的腳步聲有些許沉重,沉悶地回蕩在巨石洞穴之中,停下腳步,他面色平靜地看着那一道空間裂隙,附近地面上還留着星星點點的幹涸血跡。
奚澤已經帶着江溪兒逃跑了,這樣的結果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不知道那只花言巧語的天魔又對江溪兒扯了什麽謊,黎十輕輕嘆氣,江溪兒太過珍愛她想象中弱小無辜的“弟弟”,真的是讓人很不省心。
不過,這一切終有一天都會迎來了結,江溪兒會明白自己疼惜的只是一個作惡多端的魔族。
黎十運起靈力,從指尖逼出一滴心頭血,蘊含充足靈力的血液落入空間裂隙之中,黑洞逆着旋轉,逐漸縮小,卻仍未完全消失。
只能如此了,黎十咳嗽一聲。萬年前,人族大能以自身血肉填補空間裂隙,以阻止魔族為禍人間,而現在他只能用血延緩空間裂隙的擴大。
也許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當奚澤又一次提起師祖時,黎十才發現原來他自欺欺人了那麽多年,原來他一直沒有釋懷。
人死不能複生,他只希望這一次,他能替師祖守護好三千界,不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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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蔥蔥的密林中,半空中突兀出現兩道人影,他們滾落到地上,又一路狼狽地撞到樹上,驚飛樹上了歡唱的鳥兒。
江溪兒捂住被裝痛的後腦勺,在一陣眩暈中看向奚澤,他雙目緊閉,已經暈死了過去,頭無力地偏向一旁。
幸好是她夾在中間撞到了樹上,江溪兒忍着眩暈與疼痛,扶起奚澤,少年軟弱無力地倒在她懷裏。
下一秒,她忽覺懷中溫暖的軀體消散,驚慌之下,她伸手用力去抓,但無論如何也挽留不住,肌膚在她的觸碰下潰散為霧氣。
這都是些什麽事?雖然不知現在兩人身在何處,但明明已經好不容易回到三千界了,為什麽會這樣?是不是都怪她冒然拉着奚澤穿過人族不該進的空間裂隙?難道她又一次因疏忽大意害了奚澤?
江溪兒咬住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紅腫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飄散的紅霧,心中一陣絕望,然而,正當她以為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奚澤消失之際,眼前的霧氣散了。
一團巴掌大小的小紅霧輕飄飄地落入江溪兒手中,霧中似乎蜷縮着一個小小的人形,看不清面容,卻依稀可以分辨出他正安詳地睡着。
小小的霧氣靜靜地躺在她手上,沒有重量,沒有實感,彷佛幻夢一場。
江溪兒沒來由地相信,這就是奚澤,這就是變成了魔族的奚澤,她視若珍寶般将小紅霧收進懷裏,失而複得,她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但又害怕打擾到現在脆弱的新生魔族休息,只敢捂住嘴巴小聲嗚咽。
也不算沒來由地相信,大抵許多魔族都是一團霧氣吧,影魔如此,“江溪兒”如此,所以成了魔族的奚澤也必定會是如此。
奚澤遭此大難皆因她一時疏忽而起,江溪兒深吸一口氣,心情平複了幾分,她溫柔摸了摸懷中的小紅霧,暗自發誓,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一次發生。
接下來,要找一個地方讓奚澤好生休養,她站起身,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夕陽西下,天色黯淡,空氣中多了幾分涼意,天涼了卻并不寒冷,與望花京和岳陽城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季節,不知是三千界中的哪一個地界。
她閉眼感受着空氣中的靈力,濃郁充沛,應當是在上三千界。
江溪兒抿唇,上三千界靈力充足應該有助于奚澤恢複,但她一個築基期帶着奚澤行走在上三千界十分危險,更別提奚澤身份被發現還會有人來追殺他們。
可假若回下三千界,她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奚澤究竟需要多少靈氣。
要去找黎十嗎?
然而“江溪兒”的話回蕩在她的腦海中,令她心有餘悸。
江溪兒思緒複雜,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先找一個地方暫時安穩下來,等奚澤醒來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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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幻境的大殿前,幾十個修士圍在一處,七嘴八舌地商議着。
一位氣質清貴不俗的白衣少女孤傲地立于人群中,她面上蒙着白紗,一雙美目流轉,靜靜打量着議論紛紛的衆人,身旁兩個金丹期修士,四個築基期修士,将她牢牢護在中間。
“這個秘境中當真是險惡萬分,法咒竟然對剛才那些怪物不起作用,幸好江小姐出手及時,救了我們。”一人驚惶道。
“莫非是魔族?”
“可是……魔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可是萬清宗開啓的秘境。”一個男人搓着胡子,語氣意有所指。
馬上就有萬清宗的擁簇者語氣激烈地反駁他:“你在胡說什麽!怎麽可能是萬清宗的問題,你怕不是沒拜進去,心裏嫉恨,胡言亂語!”
眼見幾人就要吵起來,又有人打着圓場道:“方才大家也都見着了,大殿裏面還躲着魔修,這些怪物怕不是他們弄出來的。”
“魔修能有這個本事?”胡子男陰陽怪氣道。
……
打架的時候慫得像鹌鹑,吵起架來倒是個個口齒伶俐,江清漪輕蔑地勾起嘴角,這幾十個人如今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可是多虧了她一個一個地讀檔救回來。
雖然那些怪物不受她讀檔的影響,但幸好她與衆不同,可以傷到這些怪物。她垂眸,愛惜地撫了撫從大殿地窖中取出的金扇,這法器致命而又優雅,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只不過不受她讀檔的影響,江清漪黛眉微蹙,面紗下的臉有些扭曲,江溪兒的真面目怕不是也是這樣的怪物。
思慮間,修士們已經争論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派誰進入大殿深處那一個時不時蹦出幾只怪物的傳送陣中,去一探究竟。
“江小姐,您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所有修士都向江清漪看過來,她方才出手驚豔衆人,修士間隐隐有唯她馬首是瞻的趨勢。
江清漪柔聲道:“這個秘境太過險惡,但不進去探個究竟我們也沒辦法出去,大殿裏的兩件法器,扇在我的手中,弓在葉公子手中。”
“不如就分為兩隊,我與葉公子一人一隊,一方守在此處,一方進去一探究竟。”
衆修士聽見這話心中都暗自盤算起來,剛才江清漪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葉天修為高強,但對着那些怪物也無還手之力,他雖然拿了法器,但還未試過,也不知靠不靠譜。
這樣一想,誰人都想和江清漪待在一處,至少更安全些。
“江小姐,救命之恩,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唐某願追随江小姐左右。”一人喊道。
江清漪輕聲道:“同為正道修士,出手相救是我分內之事。”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不言語,修士們就已經為誰與江清漪一隊争得面紅耳赤,幾乎要大打出手。不錯,她心中自得,這才是她江清漪該有的生活,衆星捧月,萬衆矚目。
她面上平和,不争不鬧,彷佛什麽結果都可以接受,但她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絕不會冒然進那奇怪的傳送陣中。
這個地方如此詭異,傳送中那端說不準全是不受她讀檔控制的怪物,她怎麽可能傻乎乎地自投羅網,再大的機緣,也要把命先保住。
幾個時辰前,她見天際有秘境出現時便心動不已,就連江溪兒命她讀檔時,她的好心情也沒損害幾分。
恰好江清流也急匆匆地來找她,說自己的收藏中有通往這個秘境的傳送陣,她就這樣帶着幾個修士過來了,沒想到秘境中人還不少。
衆人議論紛紛中,漆黑的甬道中緩緩出現一個人影,他腳步聲不似尋常修士般輕盈,似乎受了重傷。
修士們害怕是怪物,縱使知道沒太大用處,也拿出自己的法寶嚴陣以待。
男人走出大殿,淡淡地掃了一眼衆人,視線最後落在江清漪手中的法器上,他咳嗽道:“把法器放回去……”
話還未說完,一個修士見來人周身氣息只有築基期修為,就想英雄救美為江清漪出頭,急躁地大喝道:“你怎敢如此對江小姐說話!她剛才一己之力斬殺了許多怪物,法器自然是要歸她。”
“是嗎?”黎十眼神一暗:“她怎麽殺的這些怪物?”
“當然是憑手中一把長劍——”
那修士見黎十渾身氣息陡然一變,驚得說不出話來,雙腿發軟,只欲跪在地上求饒。
原來這就是另外一個界外之人,黎十若有所思,只是他的時間,究竟是不是這位江小姐操縱的呢?
他開口自我介紹道:“在下萬清宗黎樓望,煩請各位将法器歸于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