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人沉默地看着對方,樹林間一時只餘鳥鳴,尴尬的寂靜開始蔓延。
江溪兒雙手抱胸,心中因奚澤的隐瞞莫名惱怒,她手指深深陷入白皙的臂膀之中,很是用力,壓抑着怒氣:“你最近果然有事情瞞着我?你是不是在和誰傳音?”
她看奚澤剛才的表情,眉頭緊鎖,滿臉無奈,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能猜個七八分。
奚澤張開嘴,說不出話來,看江溪兒怒氣沖沖的模樣,顯然不是坦白的好時機。
事到臨頭,奚澤再一次拉出文碧桐為他背鍋,他面上坦坦蕩蕩道:“對呀,我在和前輩傳音,之前前輩教我的,正在練習。”
“是嗎?”江溪兒不信道:“那怎麽之前不告訴我呢?仔細想想,你多少次拉前輩出來當借口了?她每次都時機恰好地給你講了這麽多事情?”
江溪兒擡手打斷正欲辯解的奚澤:“別說什麽不信我可以去問她,我知道她會幫着你說話。要麽你現在老老實實說實話,要麽你現在開始認真做事,等黎二惹出的破事過了,再找我坦白,但別以為嘴硬不說,這樁事就能了了。”
奚澤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反駁,手上假模假樣地畫着法陣,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如何美化自己的行為。
其實如果江溪兒現在真的去問文碧桐,她正在為黎二的事煩心,說不定一氣之下就直接把奚澤的事一件一件全說了。
過一段時間,說不定文碧桐氣消了,到奚澤坦白時還能幫他說幾句話。
至于修士們找上門這件事,既然不能披着“江溪兒”的馬甲偷溜出去,不如等人自投羅網之後裝成文碧桐大展神威?
奚澤眨了眨眼,算了,真這樣做一心避世的文碧桐可能真的會打死他,還是先向江溪兒坦白一半吧。
“姐姐,其實我最近适應了天魔的身體,修為劇增,攔住那些修士不在話下。我剛才在和山下那些修士傳音。”
“他們很多人不是來找聖火宗宗主江溪兒的嗎?”也就是來找我的,奚澤默默咽下這句話:“我冒充她想将他們吓唬走。”
江溪兒手中毛筆一頓,這個答案還真是意想不到,她先是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會覺得光嘴上說說就能把他們弄走吧?”
又惡狠狠地瞪了奚澤一眼:“所以你在故意裝弱?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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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無視了前半句,奚澤回答道:“不是裝弱,是沒機會展現我的實力,我确實不擅長畫法陣。”
江溪兒冷笑一聲:“好好做事。”
她不想再理會奚澤,她才不信奚澤瞞着的事就這一件,等忙完黎二惹出的事,再來好好收拾這個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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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天主殿內,長老們齊聚一堂,商議着後山禁地一事。
“如今後山周圍守衛森嚴,槍打出頭鳥,那群修士誰也不敢先闖入禁地,等樓望仙君一來,就讓他出面解釋黎元洲的胡言亂語,到那時人應該自然就會散。”
孟遠亭眼神兇惡地掃了一眼被捆在一旁的黎二:“不錯,是該讓他的師弟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你們宗主允許我去我才去的。”
“喂,我打不贏黎樓望啊。”
黎二與葉天霖同時開口,他們悻悻然對視一眼。
葉天霖摸着胡須,笑得有些心虛:“我是不見天宗主,怎麽會自己壞了規矩,準他進禁地呢?”
長老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滿臉無奈,宗主就是這個樣子,他們能有什麽辦法?誰叫不見天的宗主是按實力選的。
“他真心實意地求你幾句,你就會同意,假若他再向你描繪一番自己遠大的理想,你還會興高采烈地去幫忙,師尊,這麽多年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孟遠亭最近是鐵了心要當一個逆徒:“平日裏你待弟子們,待附近百姓們如此也就算了,怎麽對萬清宗的修士也是如此?”
“哎呀,遠亭。”葉天霖語重心長諄諄教誨道:“萬清宗怎麽了?我們不能對萬清宗的修士有偏見嘛,很多時候呢,許多人身不由己,宗派不是自己心甘情願選的……”
眼看宗主又要念叨起來,長老們無奈扶額,直接無視葉天霖,開始自顧自地交談起來。
這一次,是宗主犯錯再先,可沒有理由再說他們不給宗主面子。
“不論那江溪兒在不在禁地,我們都不能放那群修士進去,堂堂禁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傳出去我們不見天還有什麽面子?”
“不錯,等這樁事情了了,我們再派弟子去後山搜查,看看究竟有沒有江溪兒。”
“萬萬不可,不得進入禁地是萬年來的規矩,怎麽能破?你我都明白,誤入禁地外圍不會有性命之虞,而不守規矩深入禁地的弟子從來都是有去無回,假若江溪兒真在禁地,死了與我們無幹,活着,那更不是我們管得了的範圍。”
“那邊如此,既然是黎樓望派人來找江溪兒,就破例一次,看在他的面子上允他進去。”
……
衆人議論紛紛,缺了宗主拍案決斷,一時難以确定最終決策。
至于關于明明葉天霖就坐在旁邊,為什麽不問問宗主意見這件事,長老們已達成了罕見的共識:宗主靠不住,小事可以給他玩玩,大事還得自己來。
黎二被捆在椅子上,看着長老們議論紛紛,也插不上話,不然他真想問一句:“你們不見天商量家事,能不能把我這個外人放了啊?反正你們也不信我的話。”
這時,葉天霖弱弱地舉起手,打斷衆人道:“先別讨論了,我已經感覺到黎樓望過來了,你們先給黎元洲松綁吧?”
“哼,來就來,他們萬清宗失理再先,還有臉指責我們不成?”
“就是就是。”
這……
葉天霖為難地親自為黎二松綁,真不知道他的長老們為何能讨論得如此火熱朝天,就不能仔細想想,黎樓望強行要進禁地,是這群長老能攔得住的嗎?
關鍵時刻,唯一能派上用場的還不是他這個宗主?
要知道,為了修生養性早日突破,他這幾百年每日都是積善行德,堅持以理服人,從不動手,一把老骨頭難免有些生疏啊,真的很不想把自己送上去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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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天馬拉着的馬車穩穩地行着。
江清漪伸手輕輕拉起起窗牍處的绉紗,探頭向外望去,微風吹拂起她白色的面紗。
透過缭繞雲霧,不見天的景色在她眼前一一展現。
突然間,她定睛一看,竟發現不遠處天邊行着一艘青色玉舟。
那是江清流的船。
江清漪心中驚疑不定,觸電般縮手松開绉紗,江清流怎麽來得這樣快?還來得如此毫不掩飾。
江溪兒告訴她,樂離已經死了,以江清流謹慎的性格,絕不會在手下身亡的情況下,大搖大擺地離開望花京。
就連暗害江清漪的事,他也從來都像一只陰溝裏的老鼠,不敢光明正大地進行,思及此處,江清漪咬緊嘴唇,幾乎就要咬破流血。
難道黎樓望向江清流作出了類似保證他性命的承諾?許諾一定會将她江清漪殺死在不見天?
但他明明才被江溪兒拒絕,根本沒有把握,還是說這兩個人想出了新的方法?
她不由得偷瞥了對面那人一眼,他靜靜地閉着眼,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江清漪揣測不出他的心思,但說不定現在就在與江清流傳音。
江清漪咬牙,看來就算在黎樓望面前賣了一波慘,他鐵石心腸,根本不在意她讀檔的緣由,只在意她讀檔的事實,恐怕還覺得她相比讀檔自救、擾亂法則,更應該老老實實去死。
黎十忽然開口,平靜道:“既然你哥哥也來了,倒也挺好,我們不用再去望花京找他了。”
“确實。”
江清漪極力想掩飾語氣中的寒意,裝什麽裝,江清流難道不多半是你叫過來的嗎?
樓望仙君的座駕無人敢攔,天馬穩穩地落于不見天主殿前。
江清漪故作鎮定地跟在黎十身後,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主殿。
她無心顧及殿內的人在談些什麽,只焦慮不安地瞄着一望無際的晴空,江清流的玉舟已不見蹤影,不知去了何處。
她攥緊衣袖,低頭假裝看着地板上的花紋,為什麽黎樓望還在這裏磨蹭着時間,不直接去找江溪兒?也許是故意想讓她放松警惕,拖延她的時間?
“對了,麻煩葉宗主允許我進一次不見天的禁地。”
不知為何,黎樓望的這一句話,她聽得格外清楚,原來江溪兒在不見天禁地……
終于說到了正事,江清漪猛地擡頭,忽覺自己有些一驚一乍,她一擡頭發現不見天的幾個長老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她,趕緊控制住面上的表情。
既然江溪兒在不見天禁地,那即便江清流先去一步,想來也不能輕易進去。
但不知道黎樓望與江清流究竟是何計劃,他們兩人之前在她面前唱着戲,如此小心謹慎,現在恐怕是真有了新法子能殺她,才會如此自信冒進,甚至毫不掩飾地讓她知道江清流已經來了。
也許是魔族?她心中驚詫,自己怎麽沒有早點想起這件事,當日須彌幻境中的怪物也不受她的讀檔控制,假若那兩人尋到了一只厲害的魔族,不需要江溪兒也能殺她。
無論如何,等到了禁地附近,她要想方法先一步見到江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