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獨自坐在窗邊吃飯,挪到他跟前:“吃不完分我一些。”
喬宇搖頭:“別想!早跟你說要量力而行,自己都吃不飽為啥要幫助別人。再說我今天分你飯後,有一必有二,二再三,三不止,那我也吃不飽了。”他吃掉最後一口飯,起身離開。
梁鹂覺得他挺無情的,揣着郁悶回家,把剩飯用熱茶水一泡,就着鹹菜毛豆子狼吞吐咽,反倒感覺十分的香甜。
寶珍窩在沙發裏看新民晚報,吃晚飯時給沈家媽說:“阿鹂最近邪氣非常能吃,放學回來幹掉一大碗泡飯。”
“長身體是容易餓。”沈家媽挾了塊炒雞蛋到梁鹂碗裏:“明朝我去菜市場買雞骨架回來炖湯喝。”
寶珍道:“雞骨架剔得幹幹淨淨,一點油水都沒,有啥好吃的。”
沈家媽不以為然:“啥人講沒油水,擺一把小青菜,幾片蘑菇,鮮的眉毛落下來。”
沈曉軍吃完飯,在看報紙,說道:“外灘 2 號東風飯店、新開了家肯德基家鄉雞,去年 12 月開張,幾個月過去據聞生意可以,還上了報紙首版。”
“啥叫肯德基家鄉雞?”沈家媽不明白:“肯德基是個人麽?還有姓肯的?伊的家鄉在哪裏?是啥品種的雞?”
梁鹂也問:“是在新疆那種蘇聯雞麽?通體雪白,大紅冠子黃尖嘴,會飛起啄人。”
寶珍噗嗤笑起來:“肯德基是從美國來中國的小吃店品牌,專門賣漢堡包、炸雞塊,薯條,土豆泥還有汽水。”
沈曉軍看她一眼:“侬去吃過?一份套餐要十幾元,不便宜!”
沈家媽更是不敢置信:“我三分之一工資沒了。啥人吃得起!寶珍,侬真花銅钿錢去吃了?”
寶珍解釋:“是個來醫院學術交流的洋老外,叫彼得,伊請科室護士一道去吃的。”
“好吃麽?”沈曉軍問。
寶珍聳聳肩膀:“炸出來的,我覺得和椒鹽排條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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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曉軍笑了:“那我也會得做!”張愛玉上夜班不在,他去打開電視,連忙朝沈家媽喊道:“姆媽快點,《渴望》開始了。”
“幾點鐘啦?”沈家媽看向鐘指向八點,連忙端起湯碗往電視跟前奔:“要命快,同那你們講肯德基耽誤我看渴望,劉慧芳嫁給宋大成了麽?”
“還沒演到!”沈曉軍看向梁鹂:“阿鹂到閣樓上寫作業!”
梁鹂哦了一聲,拿起書包要上樓,被寶珍一把拽住,塞給她一塊錢,湊近耳邊嘀咕:“替我去淮海路商店買衛生巾,要安樂牌,七角一包,餘的錢給你買零食吃。”
梁鹂很高興地攥着錢出去了,她買好衛生巾,跑到馬路對過有賣糖稀的地方,爐上炖着一鋼盅鍋金黃透亮的麥芽糖,小販用兩根細竹片在鍋裏繞了幾下,絞出一股糖,把兩根細竹片合成一根,遞給她。梁鹂接過,放嘴邊吮了吮,熱熱的,又香又甜。她走弄堂後門,不曾想門邊站着人拉拉扯扯,遲疑了下躲到牆邊,今晚月光皎潔,視線所及處分外清明。
趙慶文把雪琴摁在牆上,俯首親吻她的嘴唇,雪琴先還掙紮,後就渾身發軟,擡手摟住他的脖頸。
親了好久才松開,她抵在他的胸前喘息,趙慶文沉沉地低笑,月光灑在他的面龐上,都有了溫度,他咕哝一聲:“雪琴.......”
雪琴擡起臉看他,卻又被他吻住。
梁鹂手裏的糖稀掉在了地上,她慌張的轉身往弄堂前門走,心怦怦地跳到嗓子眼,腦裏像灌滿漿糊,回到家把衛生巾給了寶珍,就躲到閣樓上寫作業。
過了兩天,放學要乘公交車時,她被陳宏森攔住,生拉硬拽到襄陽公園門口長椅坐了,椅後有一老垂柳,抽出了許多根嫩枝條兒,風一吹就往梁鹂的頭上撫。
梁鹂摸着頭發,沒啥好聲氣:“你找我有什麽事?”
陳宏森打量她:“你要是中晌飯足夠吃,我就不帶兩飯盒了,吃不完浪費。”
梁鹂一撇嘴兒:“你們家那麽有錢.......”
陳宏森道:“我家再有錢,那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從書包裏掏出個紙袋:“要不要吃?”
紙袋上畫着個白發老頭,用紅字寫着肯德基家鄉雞。梁鹂一激靈,好吃的。
肚裏咕嚕嚕的叫聲可大,連陳宏森都聽見了,她是有多餓!
“你哪裏來的?我聽舅舅說可不便宜,一份套餐要十幾塊呢!夠我外婆三分之一工資。”
陳宏森笑道:“這趟籃球賽打了區第一,體育老師請客吃的。”他拆開袋口看着:“有炸雞塊,土豆泥,薯條。”
梁鹂咽咽口水:“好不好吃?”
陳宏森把袋子遞她面前:“你嘗嘗不就曉得了!”
梁鹂很沒骨氣的伸手要接,哪想他又縮了回去,笑着說:“你要告訴我一個秘密,就給你吃。”
梁鹂壓低聲道:“我前天晚上,看見你阿姐和趙叔叔,在弄堂後門香嘴巴!”
“香嘴巴?”陳宏森好奇:“怎麽個香法?”
梁鹂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就是兩人貼着面孔,從左邊轉到右邊,再到左邊,抱着啃嘴唇!”
陳宏森恍然大悟:“火鳳凰裏演過!”
梁鹂還挺遺憾的:“每趟電視裏要香嘴巴,外婆就捂住我的眼睛。”
陳宏森安慰她:“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把袋子給她,又問:“你說的趙叔叔是哪一位?”
梁鹂掏出炸雞塊咬一口,邊嚼邊道:“我姨姨原來的男朋友。”沒想到肯德基的家鄉雞這樣的好吃!
“趙醫生?!”陳宏森也有些呆住:“你告訴你姨姨沒有?”
梁鹂搖搖頭:“我覺得我只要說出來,她們肯定會生氣。”
陳宏森也有這樣的預感,至于為什麽寶珍姨姨原來的男朋友,和雪琴姐姐談起戀愛,大人們知道後就會生氣,他倆确實也想不明白。
“薯條要蘸番茄醬吃。”他撕開小口子,擠出紅紅的番茄醬,梁鹂沒見過,很新奇的塗在薯條上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感嘆:“原來番茄也可以這樣吃。”
“當然。”陳宏森說:“和花生醬一個道理!”他挺喜歡看梁鹂吃東西,像吃橡果的松鼠,怪可愛的。
兩人回去的路上,陳宏森告訴她:“阿姐和趙醫生的事情,我打算講給姆媽聽,你也別瞞着了,告訴沈叔叔就可以,他會去告訴她們。”
梁鹂答應下來,又厚臉皮道:“你還是帶兩盒飯吧!吃不完我幫你吃好了。”
陳宏森喉嚨一噎,什麽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這樣的!
第叁肆章
沈曉軍在弄堂裏抽煙,春雨綿密而細碎地輕落,他往後退幾步,貼牆根站着,躲過了屋檐嘀嗒掉下的雨水。
到處都濕漉漉的,滋生出一塊塊綠苔藓,斑駁滑膩,粉灰的牆面有,公共自來水處的水門汀有,幽深的陰溝裏有,種鳳仙花月季花寶石花的陶盆面有,擡起頭,對面發黑的瓦片碧瑩瑩的。
有人戴鬥笠披蓑衣、邊騎自行車邊拉長了嗓音吆喝:“棕棚藤棚修哇!磨剪子磨菜刀嗳!”轉圈的車輪鋼條壓過陰井蓋,噗通一聲,鈴铛被震地吱唔響着,從他面前過去了,雨洗的地上映出一條細細含花紋的碾痕,像要一直延伸到天邊。
沈曉軍吐口煙圈,青煙如雨霧迷蒙,不遠過來個人,打着一把淺紫色的油紙傘,把臉和胸前都遮擋,彷徨的弄堂凝了深深的寂寥,待走到他跟前,才把傘收了。
沈曉軍笑道:“我以為來的是一個丁香一樣結着愁怨的姑娘,原來是你!憑白無故撐一把紫油傘,膩心巴拉額很惡心!”
阿寶笑着把傘甩了甩:“一個外地客落在車上的。”又問:“這樣好天氣不回房困懶覺,倒站着在門口淋雨,為啥?”
沈曉軍默了默嘆口氣,阿寶難板見他這樣:“有煩惱?講把兄弟我聽聽!幫你出出主意。”
他道:“寶珍不是有個姓趙的男朋友麽!”阿寶道:“我曉得,分手快大半年!哪能啦,寶珍又後悔了?”
“後悔?她是死鴨子嘴硬,就算後悔也不會讓人察覺。”沈曉軍抽口煙:“不是這樁事體,是小趙他又重新交了女朋友!”
“分手了嘛,男婚女嫁各管各,他愛交誰交誰去,誰也管不牢!”
“話是這樣講沒錯。”沈曉軍道:“但他以在現在的女朋友是誰、侬曉得吧?”
“我哪裏能曉得,快講,是誰?”
“是陳雪琴!”
“雪琴?”阿寶瞪圓眼烏子眼珠子:“那你們兩樓的陳家大小姐雪琴?陳宏森的阿姐?寶珍的小姊妹?”見沈曉軍點頭,他不敢置信:“消息來源可靠麽?”
" 阿鹂親眼所見,她不會亂說的。"
阿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