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卓麟就這樣,從莫西楠的生活中消失了。

說消失并不妥當,莫西楠知道他去了哪裏。那天接到簡訊之後,他發瘋似的回撥卓麟的電話,在撥了整整幾十通之後,才有人接了起來。

是秘書。

「莫先生,卓麟回本家了,您不用擔心。」青年溫文爾雅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讓莫西楠一下子就從癫狂狀态中清醒過來。在和秘書的通話過程中,他甚至能保持沉穩的聲音和比較正常的說話态度,而沒有失控地對着電話大吼大叫。

「卓、卓麟他生氣了嗎?」他結結巴巴地問。

「似乎并沒有。」

「那他還會回來嗎?」

「很難說,他好像非常困惑的樣子。」

「困惑?」

「是啊,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給一臺電腦輸入了一條完全陌生的命令,以致于電腦沒辦法解析處理。」秘書形象的比喻,讓莫西楠一下子就想象出了卓麟此時的模樣。

那家夥,估計正在眺望窗外,一臉呆滞的表情吧。

「不過,也是呢,」電話那頭,秘書的聲音裏似乎帶着淺淺的笑音,「畢竟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難免會困惑的不知如何是好。」

「什麽事?」莫西楠傻乎乎地問。

「就是戀愛啊。」秘書笑着說。那如沐春風般的笑聲清麗、溫柔又帶一絲惡作劇般的暧昧,讓莫西楠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你……你真讨厭!不要開我們的玩笑!」他羞憤地手舞足蹈,就好像那名茶發的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啊?我不想跟卓麟分手,但是……但是他會不會永遠這樣躲着我,我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他什麽時候茅塞頓開嗎?」

「莫先生不用擔心,卓麟不可能一輩子躲在本家。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再見一次面的,就在不久之後。」收起了調侃的态度,秘書認真地說,溫柔的嗓音就像一陣清風拂過莫西楠的心頭。

「可……可以嗎?」他受寵若驚。

「沒有問題,畢竟我也不希望卓麟錯過您,那樣就太遺憾了。」

「真的!?」

「當然,畢竟像您這樣的粗神經,世上也不多,和卓麟配在一起剛好。」

「你在嘲笑我嗎!……」莫西楠一頭黑線。

「我是說真心話,那麽就請等待我的消息吧。」秘書笑着說。

「好吧,多謝你……」簡單的寒喧過後,莫西楠長噓一口氣。就在放下電話的前一刻,他聽見秘書不爽的聲音從電話裏依稀傳來。

──老板,工作的時候請不要摳腳,那樣太沒有品味了。

嘟……嘟……

電話被挂斷了。

怪異的主從關系又出現了嗎?莫西楠揉揉額頭。

幻想着秘書結束通話之後教訓自己老板的情景,他十分慶幸。衛家的成員裏有這麽能幹的一個人,這難道是老天爺為了地球和平而降下人間的一根救命稻草?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幾天之後,秘書果然實踐了諾言,莫西楠收到一封請柬。

當時他正在滿頭大汗的擦着卓麟的皮鞋,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送請柬的人是衛家專程派遣,黑色西裝,雪白手套,閃亮的發膠把頭發打理的十分挺括,看起來相當氣派。

至于請柬的內容,是邀請他出席一場小型的寶石鑒賞會。這看起來平淡無奇,卻似乎處處暗藏玄機──因為請柬的落款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衛家。

握着請柬,莫西楠有種賤民将要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滞了。

于是當夜,他穿着翻箱倒櫃找出來的絲綢襯衫和小禮服,坐上衛家前來迎接他的車子,戰戰兢兢地出發前去「迎戰」。

鑒賞會的舉辦地點在郊外的一棟別墅,時間持續一周,期間有數場宴會,夜晚可以回家也可以住在別墅裏,是有錢有閑的闊少、千金、貴婦們十分喜歡的娛樂活動。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幾分鐘,莫西楠在門口交出請柬,蹑手蹑腳地走進別墅大廳,看見璀璨的水晶燈下,巨大的正廳裏站滿了客人。

一身淺褐色西裝的秘書,正站在靠門的位置沖他笑。

莫西楠覺得很奇怪,鑒賞會的規模比他想象的要更大一些,而卓麟那個人很不合群,會來參加這麽熱鬧的活動嗎?

正在疑惑的時候,前方傳來一個男人洪亮的聲音。

莫西楠伸長脖子,看見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樓梯臺階上,激動地揮舞着雙手。

「針對怪盜『深藍』發出的通告函,我們的寶石鑒賞會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在這棟別墅裏配備了三百名警察,有五部直升機正在周邊的森林裏待命。再加上別墅內的各種監視器、警報器和紅外線保全設備,就連一只蒼繩都飛不進來!」

人群發出了熱烈的鼓掌聲,莫西楠一頭霧水。

「另外,為了防止『深藍』僞裝成客人潛入進來,我們這次特地邀請了着名的私家偵探卓麟先生,作為本次活動的特別嘉賓!」

随着男人的話音落下,大廳的燈光也驟然熄滅。

莫西楠一驚。

緊接着,他就看見一束銀色的光從角落緩緩移動過來,在人群裏環繞一圈之後,停留在人群右前方的角落。

身穿黑色大衣的卓麟,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光束照亮了他的全身。

頓時,人群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掌聲,還夾雜着女性驚喜的尖叫。對這番激動的場面視若無睹,卓麟雙手插在衣袋裏,踏着緩慢而精準的步伐走出人群,慢慢走到魁梧男人的身邊。

漆黑的深邃眼瞳,倨傲地掃視過每一個客人。

「在我手中的,就是『深藍』的通告函。」他朗聲說,同時高高舉起了左手。莫西楠看見他手裏有一只藍色的信封,上面印着一枚鳶尾花的圖案。

「『深藍』聲稱,要盜取這次鑒賞會的展品之一──藍寶石『芙蕾雅』。但是只要有我在這裏,他的下場就跟這封信一樣。」

卓麟說着,緩緩地把信撕成了兩半。

随着紙片飄落在地毯上,人群發出更加震耳欲聾的歡呼,呼聲中混合着尖叫和口哨。

全身都沐浴在銀色的燈光下,卓麟冷傲地注視着前方,漆黑的雙瞳深不見底。

賓客們的歡呼聲淹沒了整個大廳,卻一絲一毫都沾染不到他的身體。在近乎瘋狂的氣氛中,他兀自保持着孤高和靜默,微微揚起的臉,像是在眺望一個誰也看不到的世界。

一如莫西楠十年前的驚鴻一瞥。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場面,有種演員跑錯了片場的感覺。

這他媽的……是在上演偵探偶像劇嗎?那個混小子的驚豔氣質,什麽時候已經發展到能震住全場了?

但是……只有這種時候的卓麟,才會美得奪人心魄。

為了這一瞬間的美,就算讓莫西楠付出靈魂都心甘情願。

他真是無藥可救。

「如果沒有這件事,卓麟不會來的。」這時秘書溫文爾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到底是怎麽回事?」莫西楠回過頭。

「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有人想偷鑒賞會的展品。卓麟對盜賊很有興趣,就來了。」

「但是……但是『怪盜』什麽的,現實裏真的存在嗎?」困惑地搔搔頭,莫西楠的腦中浮現出穿着晚禮服、戴着高禮帽和面具的男性紳士形象。這種活躍在故事裏的美型變态,真會出現在這棟別墅裏?

似乎看透了莫西楠的心思,秘書笑着搖搖頭:「看來您對卓麟的世界還遠遠不夠了解,這樣可不行啊。」

「我……」莫西楠有點尴尬,只能轉換話題,「那就算真的有怪盜。卓麟是為工作而來,我用私事打擾他,這合适嗎?」

「正适合。您應該知道,卓麟只有在工作期間的頭腦才會特別清醒,這種情況下,他與您進行正常交談的可能性更高。」

「……這倒也是……」莫西楠想了一會兒,遲疑地點點頭。

剛才發布宣言的時候,卓麟的全身都仿佛星光燦爛,美得讓人神魂颠倒。但平時他永遠是一副蠢呆的樣子,脫線的思考方式真要把人搞瘋。

所以,原來最了解卓麟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衛先生,更不是卓麟的粉絲,而是這位萬能的秘書嗎?

莫西楠想向他多打聽一些卓麟的事,但秘書的視線已經投像了遠處。

卓麟的宣言過後,人群漸漸散去,卻有兩位小姐站在原地沒有動,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注意到了這兩位客人的異樣,秘書立刻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

「抱歉,我得失陪一下,那兩位小姐好像遇到麻煩了,」他微微躬身,「那麽接下來的一周,就請您好好享受吧……祝您成功。」

他說完就轉身離去,看着他遠去的優雅背影,莫西楠心中五味陳雜。

雖然卓麟目前的頭腦很清醒,注意力卻都在怪盜「深藍」身上。這種情況下,自己真能解開兩個人之間的誤會和矛盾嗎?

對自己有限的智商真的沒有信心,莫西楠感到很煩惱。

鑒賞會比想象中更加輕松舒适。

在別墅最頂層的鑒賞室裏,幾十枚寶石分別陳列在展示櫃裏供人欣賞,将整個房間照耀得熠熠生輝。

而鑒賞會的主辦者雖然是衛家,卻邀請了各界名流和鑒賞領域的專家。洋洋灑灑的一大群人在別墅裏吃喝玩樂,大家互相都不認識,也沒有人對莫西楠的身分表示疑惑。

莫西楠本想速戰速決,抓住卓麟之後就把事情說清楚。但他忽視了一個要素,那就是──卓麟在工作中。

這個時候的卓麟,是完全不能用日常的标準來衡量的。

似乎對隐藏的敵人很有興趣,卓麟一掃平日的遲緩呆滞,以極端興奮的狀态在別墅裏四處游蕩。莫西楠辛苦地跟在他後面東奔西跑,想要抓住他,每次卻都撲了個空。

明明看見卓麟在花園散步,等莫西楠趕到花園,卓麟一閃身消失在了灌木叢裏。

再次現身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鮮花盛開的玻璃房內,可等到莫西楠氣喘籲籲地鑽出灌木叢奔向玻璃房,他已經走在了通往主屋的鵝卵石小路上。

而當莫西楠一頭撞進主屋大門的時候,卓麟已經再次去花園散步了……

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莫西楠甚至懷疑秘書是不是把自己的事告訴了卓麟,卓麟是故意在耍他。但很快他就明白是自己的多慮,因為卓麟顯然的确很興奮,莫西楠從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他漆黑的眼瞳閃閃發亮,深處似乎燃燒着熊熊的黑色火焰。

背後一陣惡寒。

他真擔心案件解決的時候,那個怪盜會直接被卓麟火辣辣的視線燒死!

如此悲慘的過了兩天,莫西楠還是一無所獲。

第三天的傍晚,當他百無聊賴地在餐廳外的走廊裏閑逛的時候,聽見走廊拐角傳來一陣響亮的歡笑聲。

不一會兒,有兩個男孩子一前一後地奔了過來,居然是一對雙胞胎。

跑在前面的男孩一臉活潑的氣息,剛才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而跟在後面的則沉默不語,注意到莫西楠站在牆邊,他微微地脹紅了臉。

「蘇夏,你小聲點……」他出聲喊住跑在前面的雙胞胎兄弟,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活潑的少年一頭栽進莫西楠的懷裏。

「嗨,叔叔,一起吃飯嗎?」男孩擡起頭,眼睛閃亮亮地盯着莫西楠。

「你這算什麽?搭讪我嗎?」莫西楠哭笑不得,揉揉他的頭毛,「而且我也不是叔叔,混小子!」

「世上除了我哥哥,所有的男人都是叔叔!」男孩不客氣地沖他做了個鬼臉。

「蘇夏!你又在幹什麽!?」就在這時,雙胞胎的身後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瞬間,莫西楠感覺到蘇夏猛烈的顫抖了一下,另一個男孩幹脆直接吓得驚叫起來。

一個身穿黑色毛衣的美貌青年,從拐角處走了過來。

青年薄唇緊抿,膚色白晰,表情微微不悅,但從五官看起來顯然就是蘇夏口中的「哥哥」。用娴熟的動作一把将蘇夏從莫西楠懷裏拽過去,青年往弟弟的腦袋上賞了一個爆栗,又沖莫西楠點點頭:「對不起,我弟弟太頑皮了。」

「不要緊,」莫西楠笑笑,「但亂跑的小孩子容易受傷,還是多照看一下比較好。」

「是啊,我明明叫那個混蛋照看的……」美青年說着,額頭上突然暴起青筋。

他擡起頭,沖着走廊的另一端咆哮起來:「衛小盛!你他媽又死到哪裏去了!?躲也沒用,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莫西楠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看着這個白晰俊秀的美清年突然爆粗口。

但雙胞胎顯然很習慣這樣的場面了,他們一個嘆息,另一個幹脆無聊的掏起了耳朵。

幾秒鐘之後,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走廊另一頭傳來,還伴随着「來啦來啦來啦……」的慌張聲音。很快,一個板寸頭青年跑了過來,他一副活力十足的樣子,滿嘴油光,手裏還抓着一只雞腿。

「白癡!」美青年沖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我叫你帶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你他媽怎麽一個人先吃起來了!?」

「我先嘗嘗味道嘛……」板寸頭青年捂着鼻子賠笑,視線無意中掃過站在一旁的莫西楠。

「咦咦咦咦?──」他頓時誇張的叫了起來,同時向後跳開一步,「你你你……你是卓麟的男人?」

莫西楠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

「卓麟的男人?」美青年挑眉。

「卓麟的男人?」雙胞胎異口同聲地重複。然後,三個人「呼啦」一聲圍了上來,從三個方向把莫西楠堵在了牆角,像看戲似的圍觀他。

「真不敢相信,我以為秘書在吹牛。」美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難道叔叔是智商高達兩百三十的科學家?」雙胞胎A問。

「但秘書先生說卓麟的男人智商不足一百。」雙胞胎B說。

「那他們在一起有共同語言嗎?」雙胞胎A又問。

「大概整天都聊犯罪心理學、物種起源和相對論之類的東西吧。」雙胞胎B又說。

三個人七嘴八舌,濃烈的八卦氣氛把莫西楠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偏偏板寸頭青年還在包圍圈外面沖他揚着雞腿:「喂,卓麟的男人!我是卓麟的堂弟,久仰大名,你真行啊!」

莫西楠真的不想知道,堂弟所謂的「行」裏,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不過……堂弟?那他難道是衛先生的親弟弟?還是另一個分支的親戚?……好混亂的家族關系!

「你在找卓麟?」這時美青年突然問。

「也……也可以這麽說啦……」莫西楠汗顏。他好想走,卓麟的家族背景實在太複雜了,他真的不希望和那家夥确定關系之前,就變成衛家八卦的中心。

「我看見卓麟正在往這邊來,應該很快就會到。」美青年說着,一手揪起一個雙胞胎,又沖着板寸頭青年踹了一腳,「白癡,還傻站着幹嘛?給我滾到餐廳去!」

「小淨真是不解風情!菜又不會被吃光,我還想跟卓麟的男人多聊一會兒呢!」板寸頭青年郁悶地抱怨。

「我也想!」

「我也很想。」

雙胞胎也跟着應聲,但是美青年置若罔聞,兀自用單薄的身軀同時驅趕這三個家夥。三個人雖然不情願,卻都不敢反抗,依依不舍的跟着青年往餐廳去了。

這仿佛一家四口般的氣氛,讓莫西楠對着他們的背影看了好久。

而且這一家四口裏,顯然那個美青年是老大吧?他和板寸頭到底是什麽關系?

正在一頭霧水的時候,他聽見身後傳來有規律的腳步聲。下意識的躲進最近的房間,他從房門的縫隙裏偷窺着外面。

過不多久,卓麟果然出現了。

他的雙手抄在衣袋裏,一臉深陷沉思的樣子。

還是第一次在這棟別墅裏和卓麟的距離這麽近,莫西楠顧不得思考這麽做到底對不對,猛然伸出魔爪,一把将卓麟拖進了房間。

「啊!」卓麟發出一聲驚叫,身體被莫西楠整個拽了進去,後背狠狠磕在門板上。

臉上充滿了困惑,他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自家的別墅被偷襲,呆滞了好幾秒鐘才擡起頭。

莫西楠已經将他禁锢在了懷抱中,視線相對的一瞬間,他感到卓麟的身體驟然僵硬。

怔怔地看着莫西楠,卓麟困惑的眼神在半秒之內就變成了震驚。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他睜大眼睛,身體拚命在莫西楠的懷裏扭動着。從他的眼睛裏看到的是驚恐而不是憤怒或者冷淡,讓莫西楠松了好大一口氣。

他真擔心卓麟會冷冷的白他一眼,然後甩過來一句:「我們分手吧。」

只要卓麟不說這句話,那什麽事都好辦。

「卓麟……我好想你……」望着那雙令他魂牽夢萦的黑色眼瞳,他情不自禁地湊近過去。

「走開!不要碰我!」卓麟拚命掙紮,想揍莫西楠幾拳,手臂卻已經被牢牢地抓住了。

緊接着,火熱的吻就急切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和脖子上,分別了好幾天的情人終于又回到懷中,莫西楠瞬間就精蟲上腦,恨不得馬上把卓麟扒光親熱。

「乖乖的不要動,如過被外面的人聽見,你也很丢臉吧?」他湊近卓麟耳邊,發出無恥的威脅。其實當下的情況,先溝通再親熱才是正道。但是他莫西楠的自控力實在太差,如果不發洩一下這這幾天積累的郁悶,他怕自己真的會暴血而死。

而卓麟似乎也能聽懂所謂的「丢臉」是什麽樣子,果然猶豫着噤聲了。

「為什麽不理我?這麽讨厭我嗎?」一邊賤兮兮的問,莫西楠一邊連連親吻卓麟的耳朵和臉頰。

「誰要理你。」卓麟冷冷的哼了一聲,身體還在掙紮。

「你不理我沒關系,我理你就行~」無恥的威脅很快變成了無恥的調戲,莫西楠懶得多啰嗦,說着就在卓麟的面前跪了下來,解開他的皮帶,把長褲連着內褲一起褪到腳踝。

房間裏沒有開暖氣,下體突然的冷意讓卓麟深吸了一口氣。

擡眼沖他笑了笑,莫西楠一手握住他腿間飽滿的部分,輕輕揉搓。合适的力道帶着謹慎和讨好的感覺,又充滿了濃郁的色情意味,卓麟的腰一下子就沒了力氣。

不安的掙紮,也變成了無力的抗拒。

這樣的變化,讓莫西楠越發大膽起來,他揉弄一陣以後便放開手,低頭含住了卓麟柔軟的分身。濕熱的觸感讓卓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不安地扭動身體,看着埋在自己兩腿之間的黑發,微啓的雙唇想說什麽又說不出的樣子。

莫西楠擡眼望着他泛紅的雙頰,暗爽在心,顯然卓麟也是食髓知味,跟他上了一次床以後身體也變得饑渴起來。

既然想要就直說嘛,一個勁的跟他鬧別扭又是何必──莫西楠賊笑的想着。

在他的「努力」之下,房間裏很快就彌漫出喘息的聲音。被人服侍的感覺實在很好,卓麟看起來都舒服得有些恍惚了,覺得莫西楠的動作太過謹慎,他甚至曲起一條腿擱在莫西楠的肩膀上,有些急躁的摩擦着他的背。

于是莫西楠越發賣力,唇角不斷漏淫靡的水聲。

卓麟側過臉,低低呻吟着半閉上眼。

這時,他衣袋裏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蒙眬的雙瞳一瞬間恢複了清澈,他一手抓住莫西楠的頭發示意他停下來,一手接起電話。

「是我,匿名信的來源?……算了,我就知道會這樣,不必繼續查了……唔!」正在專心通話,臀間突然有異物擠了進來。卓麟沒有防備,深吸了一口氣。

他迅速調整呼吸,匆忙和對方告別,放下手機剛想開口說什麽,卻看見莫西楠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還解開了自己的長褲。

「你想幹什麽?」卓麟警戒地繃緊了身體。

「你說呢?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嗎?」莫西楠的聲音有些賭氣。

「不認真又怎麽了?」卓麟冷冷地看着他,一臉的不愉快,「得寸進尺,是你自己太不象話了!」

「你……!」莫西楠咬牙。

「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完全不理睬莫西楠蓄勢待發的樣子,卓麟白了他一眼,然後從衣襟裏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粘濕的後庭。

不夠濕潤的那裏被莫西楠粗暴的行為弄得有些紅腫,卓麟也沒說什麽,簡單地清理了一下以後就穿上內褲和長褲,整理好自已的衣物。

等到一切全部弄妥當了,他擡眼看看依舊僵直站着的莫西楠,狠狠地把沾滿粘液的手帕扔在他的臉上,然後一言不發的推門走出了房間。

剛才還充滿情欲的兩人之間,溫度瞬間又跌到冰點。

被獨自留下來的莫西楠楞了幾秒鐘,突然發出一陣絕望的慘叫:「啊啊啊!──」

他抱住頭,痛苦地撞牆。

他……他真是個白癡啊!怎麽又把事情搞砸了!

這下子……這下子卓麟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了吧!他是不是該乖乖走人比較好?繼續厚臉皮的賴在這裏,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吧?

過了很久,他才稍稍調整了情緒,垂頭喪氣的把褲子穿好。走出房間的時候,腳步猶如灌鉛一般沉重。

出乎他意料的是,剛才那位美貌的黑色毛衣青年居然就站在門口,正默默地看着他。

「真可惜哦,沒成功,」看着莫西楠萎靡的樣子,青年的神情似笑非笑,說着突然從身後變出一杯清水,「要漱口嗎?」

「……可惡!連你都來嘲笑我!?」莫西楠大怒,一把搶過青年手裏的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氣灌下去給自己消火。

「今晚的宴會,卓麟好像會去參加。」無視莫西楠的惱羞,美青年顧左右而言他。

「嗯?你說什麽?」莫西楠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想了又想,最後莫西楠還是舍不得空手而回。

已經到了嘴邊的美食,吃不到的話就太不甘心了。

到了晚上,他按照美青年的指引,在宴會中放棄一切熱鬧的地點,直奔偏廳外面的小陽臺。那個地方既偏僻又不顯眼,倒是很适合卓麟這種不合群的家夥。

站在陽臺旁邊,莫西楠偷偷伸出腦袋,果然看見一身黑西裝的卓麟背對着他,面朝花園發呆──唔,也可能是在思考。

白天的時候已經把臉都丢盡了,莫西楠也無所謂再偷偷摸摸,幹脆大踏步向卓麟走過去,還故意弄出響亮的腳步聲。

聽見腳步聲,卓麟的背影微微僵硬,很顯然他聽出了來人是誰。

停在卓麟身後,莫西楠不安地對着手指,半天才鼓起勇氣開口:「呃……卓麟,白天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只是……太想你了。」

卓麟沒說話。

「其實我也沒幹什麽大不了的事,你也很爽嘛……」莫西楠繼續對手指,「再說,我們連睡都睡過了,我舔舔你的『那個』又算得了什麽。我都不在乎啦,你還……」

──啪!

莫西楠話音未落,臉上突然挨了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腦袋一下子被打懵了,莫西楠擡起頭,看見卓麟已經轉身面對他。

他泛起紅暈的臉上,充滿了惱怒和羞憤交雜的神情。

「你就不能……別纏着我嗎……」嘴唇微微地顫抖着,卓麟的聲音氣若游絲。漆黑的眼瞳裏,似乎溢出了淡淡的霧氣。

「別……纏着你……?」莫西楠重複了一遍。

「求你別纏着我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卓麟低下頭。

「憑什麽啊!」如此的回應,讓莫西楠的心裏突然竄起一團火,他猛然吼叫起來,「你他媽憑什麽讓我走?我他媽為什麽不能纏着你!?」

卓麟猛地一顫,似乎被莫西楠吓到了。

但是莫西楠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他舍不得把卓麟一頓暴打,就只能氣得跳腳,在陽臺上暴躁地團團轉。

「為什麽不能纏着你!為什麽不能!」他一邊轉,一邊吼,就像一只關在籠子裏的猛獸,「我他媽的你男人,是你自己同意的!你堂哥也知道了,你堂哥的萬能秘書也知道了,你堂弟也知道了,你全家他媽的都知道了對不對!?」

「這……大概吧……」卓麟喃喃。

「那不就得了?」莫西楠說着,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狠狠瞪着卓麟:「我,莫西楠,已經在你們家變成名人了!他們他媽的都知道我搞定了你這個怪胎!但是你居然叫我別纏着你!?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到底哪裏錯了?居然要被你玩膩了以後像只狗似的踹開!」

「沒有……」卓麟微微搖頭,「你沒有做得不好,也沒有錯……」

「那你他媽的倒是給我說清楚,從堂哥那裏回來以後就擺着張臭臉,到底給誰看!?」莫西楠說着,一把掐住卓麟的肩膀狠命搖晃,「今天你不說清楚,我他媽就繼續幹白天沒幹完的事,把你扒光,插爛你的屁股,讓你叫得整棟別墅都聽到!」

卓麟看着他,漆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抗拒,又像是膽怯。

莫西楠有點慶幸,卓麟的大腦回路裏幸虧還有起碼的羞恥心,要是他甩出一句「随便你」,那他就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其實,他也不是真的生卓麟的氣,只是恨他的沉默,恨他的逃避。不肯說出心裏話的卓麟令他無所适從,他就像面對一塊冰冷堅硬的骨頭,不知該如何下口。

他莫西楠又不是卓麟肚子裏的蛔蟲,怎麽懂他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再說卓麟這個笨蛋,難道不知道就算他躲得了一時,又躲得了一世嗎?

這樣扭扭捏捏的,真不像個男人!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着,形勢又恢複了一開始的僵局。

該罵的都罵了,該發的火也發了,莫西楠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卓麟沒有和他一刀兩斷的意思,但如果他還是像之前那樣死不開口,莫西楠就真的無法憑自己的能力解決這件事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卓麟慢慢低下頭。缺乏血色的嘴唇,輕輕蠕動起來。

「其實,我……」

「啊啊啊啊!──」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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