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禮物 我陪着你，別怕
翌日, 于知蘊醒來時，初陽已升。
但由于窗簾的阻隔，只有縫隙裏溜進微薄的光線。
屋內依舊昏暗。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準備起床。
然而在掀被子時，卻被一股力道給壓住了。
什麽情況？
又沒做夢，不至于來一出鬼壓床吧。
她在被窩裏轉了個身，撐起手臂将頭擡起一點。
只見封煜正一只手墊着腦袋趴在她床邊, 另一只手搭在她被子上, 雙眸緊閉, 眉頭也輕輕擰着。
應該還在睡，但看着不太安穩。
他一晚上都睡在自己床邊？
意識到這個, 于知蘊往另一側挪了挪。
由于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 背後又沒長出兩只眼睛。
一時忽略了距離。
等到感覺自己要滾下床時，她本能地拉住自己的被子。
這一動, 床邊的人也跟着動了一下，緊接着對方就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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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因為剛睡醒，他聲音帶着幾分沙啞和慵懶。
于知蘊怔在那，好一會兒後才喃喃出聲：“早。”
她烏黑的發散亂, 眼神還有些失焦。
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完全喪失了攻擊力的小鹿，懵懵的。
封煜舔了舔發幹的唇, 從手臂中擡起頭, 啞聲問：“要不要再睡會？”
“不用。”
“那肚子...還難受嗎？”他視線壓低, 看過來。
于知蘊不自覺地将被子拉高了一分：“不難受了。”
其實她平時沒那麽嚴重，完全可以堅持出門上班, 只不過昨天因為“懲罰”泡了冷水，所以才會有那麽大反應。
但這些屬于女生私密的事，她不想說太多。
見對方也沒再問, 于知蘊稍稍拉開被子一角，正打算坐起。
眼前突然覆下了一片陰影。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傾身湊近過來，一只手撐在被子上，身子壓低。
于知蘊吓得瞬間清晰：“你幹嘛？”
“你是想試試地板硬不硬？”他雙眸裏平靜無瀾，手已經将她抱起，往床中間放。
雖然是隔着厚厚的被子，但她身子還是緊繃得幾乎要僵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悶聲解釋：“我沒有，只是翻個身...而已。”
“哦。”他語調松散地應了一聲後松開手，神色依舊淡漠，但那雙漆黑的雙眸裏閃出細微的笑意，像是看穿了她的窘迫。
于知蘊莫名地有些煩躁。
還不是因為他早上突然出現在自己床邊，吓得她往那邊爬。
昨晚也是的。
一早一晚的這麽折騰，她指不定都已經神經衰弱了。
于知蘊不再看他，火速穿好外套下床：“幾點了？”
封煜：“七點二十。”
“那收拾一下，我們早點回去吧。”說完，連一個眼神都沒飄過去，直接越過他往衛生間走。
**
回程的船，比來時人更少。
這讓于知蘊覺得自在不少，然而反觀身邊的人，和來時一樣，臉色有些緊繃。
這麽不喜歡坐船嗎？
可她們總不可能游回去吧。
要不手再讓他牽一下，她記得上次還挺有效果的。
但兩人從民宿出來就好像在無聲置氣，現在自己要主動和他說話？
不了吧，多尴尬啊。
于知蘊又收回目光，但一路上的好風光像是失了色，将她心裏那點不平靜越攪越洶湧。
她忍不住用餘光去瞄他，他似乎是真的很不舒服。
要不就讓他牽一會好了。
昨天自己不舒服，他還背着自己走了好久。
不開口，也不解釋。
她直接将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
肌膚的溫度比他低。
貼上去時，于知蘊感覺到對方指節明顯顫抖了一下。
“你——”封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于知蘊用硬邦邦的語氣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給你牽一下，不要的話——”
“要。”他趕緊反握住她的手，攏入掌心。
他掌心滲出一層汗，濕漉漉的。
于知蘊不舒服地動了動，被他握得更緊。
她不禁皺眉：“能不能松一點？”
他側過頭，撞進她視線的眼眸閃過幾分茫然，還有委屈。
于知蘊直白道：“你這麽用力會很疼知不知道？”
話音落下，他眼眸動了動。
幾秒後，恍然大悟似的，禁锢在她手上的力道突然撤去大半。
但稍稍松開之後，手背上的指痕也馬上露了出來。
于知蘊是屬于那種輕輕磕碰一下就會青一塊的體質，其實不怎麽疼，就是看着吓人，尤其是她皮膚還白，此時襯得那幾道紅痕更加明顯。
封煜目光凝滞在她手背上，濃得幾乎要化開：“對不起，我——”
“沒事，不疼。”
他似乎被吓到了，臉色緊繃，沒說話。
算了，懶得和他計較。
于知蘊無奈嘆了一句：“別看了，待會就消了。”
“嗯。”他眼睫顫了顫，擡起頭。
然而握着她的手指指腹貼上她手背，輕輕揉着。
無聲的內疚安撫，卻讓她臉上突然湧上一陣熱意。
于知蘊別開頭，清了清嗓子，醞釀出幾分嚴肅：“封煜，牽着別動。”
“好。”
**
別墅裏，明琪繞着客廳來回走了兩圈。
遲宋無語地看着她：“你別晃了行不行？”
“你閉嘴。”明琪回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煩躁念叨起來，“你說他倆怎麽還不回來啊？”
蘇藝：“應該在路上了吧，畢竟玉石島離這也有點遠，坐船沒那麽快。”
昨晚，見兩個人很晚都沒回。
明琪狂打了于知蘊五六個電話，可惜都無人接。
最後忍不住半夜去問導演組才知道，兩人因為錯過了最後一班船，被暫時困在島上了。
這不是耽誤事嘛！
這次虧得節目組良心發現，沒有布置新任務，而是在第二天給她們安排了一場西港之游。
聽說那裏風格極好，衆人聽了不免期待起來。
尤其是明琪，平時行程繁忙，鮮少有私人時間，更別提特意去一個地方旅游了。
趕上這麽好的契機，她恨不得連夜徒步前往。
明琪等得越來越焦躁：“你說于知蘊會不會把封煜拐跑了？”
遲宋：“不會，我覺得反過來挺有可能。”
“？”明琪愣了一下，幾秒後反應過來：“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男神會做這種事？！”
“兩只。”
衆人臉上的笑已經憋不住，一旁看戲的謝昀還悄悄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明琪強忍着不再理他。
真的沒法交流了。
要是他再敢反駁自己一句，她宣布：要麽節目組給她換cp，要麽她立刻提包走人。
別人是直男，他是鋼筋混泥土。
好在悶氣沒生太久，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猜到來人，明琪第一個跑過去開門：“于知蘊，你——”
她那高漲的氣焰和一肚子的話，在觸及到封煜上前稍稍把人擋在身後時，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終化作一句溫聲細語的“你怎麽沒接電話呢？”
于知蘊解釋：“我手機壞了。”
明琪看着她手裏嶄新的手機：“那你這個？”
“哦，這個啊，回來前我繞路去買的。”
明琪明白過來：“原來這樣，我還以為你看了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情不好，不想接電話呢。”
于知蘊聽得一頭霧水。
沒等她開口問，對方緊接着又催促：“先不說這些了，你們趕緊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們馬上要準備出發了。”
完了，她更迷茫了。
這回，身旁靜靜站着的人突然開了口：“節目組安排今天去西港，我忘了告訴你。”
他聲音溫柔，不急不緩。
于知蘊下意識地脫口問：“是去？”
“去玩啊！”明琪搶先一句，“那裏超美的，雲層很漂亮，海岸線也很美，我們可以過去玩海上項目，而且日落也超好看，晚上我們還可以在海邊放焰火......”
明琪沉浸在自己的描繪裏，她聽着眼神也亮了幾分。
然而下一秒又突然想到什麽，多問了一句：“過去要坐船嗎？”
明琪：“要的，這邊過去坐船快一點。”
那封煜——
她擡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我們...可以不去嗎？”
封煜：“你不想去嗎？”
想是想的，但不是怕你到時候又有不适反應嗎？
而且海岸線，落日......
這些她在玉石島都見過了，應該都大同小異吧。
想到這，她堅定地點頭：“不想去。”
“是嗎？”
于知蘊從他漆黑的雙眸裏看出一絲懷疑，心虛地找了個理由，“是的，而且我...身體還是有點不舒服，我——”
說到這，封煜似乎緊張起來：“好，不去，我們不去。”
“不是，多好玩啊，你們——”明琪覺得不可思議，但封煜丢過來的眼神，又讓她放棄接勸說。
她改口道：“那你們在家小心一點啊。”
于知蘊：“嗯，你們也要玩得開心。”
衆人走後，偌大的別墅瞬間空蕩起來。
于知蘊在沙發找了個位置坐下，給新買的手機充上電。
一兩分鐘後，茶幾上多了杯水，冒着騰騰的熱氣。
她擡頭詫異地看着剛坐下的人：“？”
封煜：“廚房裏沒有紅糖，我已經讓小麻去買了，你先喝點熱水。”
“......”
娛樂圈頂流給她端茶倒水，頂流助理趕着去給她買紅糖。
标題一打，百分百熱搜預定。
而且必定是集評論區萬千羨慕和嫉妒于一身。
然而她卻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麽告訴他其實自己肚子已經不疼了。
“封煜...那個我——”
“應該不燙了。”他将杯子端起，遞到她面前。
于知蘊一時沒伸手去接，他又将杯子擡了幾分，輕笑道：“要我喂你？”
這...他又在莫名其妙地亂說什麽！
于知蘊搶過杯子，一口拒絕：“不用。”
其實她不渴，敷衍地喝了兩口，偷偷去瞄他。
見對方一臉平靜，似乎沒有為自己剛才的舉動生氣，她試探着開口：“封煜，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什麽？”
“就是我們雖然在錄節目，其實也不用表演得太...認真。”這種話題，她不擅長，說得難免有些磕絆，到後面聲音也明顯得小下去。
說完，空氣突然沉默下來。
是那種壓抑又的沉默。
于知蘊莫名地生出了幾分忐忑，正醞釀着說點什麽帶過這個尴尬的話題時。
他突然開口：“你覺得——”
話音未落，一道門鈴聲驟然摻入進來。
于知蘊逃命似的往門口小跑去。
拉開門，是小麻回來了。
他氣喘籲籲地進門，走到沙發旁，将一袋東西和一個盒子放到茶幾上。
封煜檢查了一遍袋子裏的東西，又看向那個多出來的盒子：“這是什麽？”
小麻：“快遞吧，應該是于小姐的，我回來時看到放在外院門口，順便給帶進來了。”
兩人疑惑地看向于知蘊。
而她也是一臉茫然。
印象裏近期自己并沒有在網上買過東西啊，更別提還是寄到這裏。
于知蘊拿起那個快遞，看了一眼收件人那一欄：【小仙女收。】
這麽個爛大街的id，她問：“會不會是寄錯了啊？”
小麻：“你要不打開看看，是不是你的東西？”
“也行。”
畢竟一時也沒法分辨，況且手機號還顯示不全。
她決定聽從小麻的意見。
然而在盒子拆開的那一秒，她僵在了原地。
只見一套布料少得可憐，邊緣還綴着黑絲的比——基——尼，以一種十分順滑的姿态掉了出來！
何芷，絕對是何芷。
回去就殺了她。
但現在，她已經快要在旁邊兩道奇異的目光中，窒息了。
“那個，這個......”支支吾吾半天，她聲音悶得快沒了氣，“其實這不是我——”
話沒說完，小麻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哎，等等，這好像還有東西。”
他蹲下撿起不知什麽時候掉落在地的一個小信封。
打開後，裏面是一張心形卡片。
“知蘊姐，送給你的神秘禮物，祝你和我男神早日修成正果，我特意挑的你最喜歡的顏色，別太感謝我——喲~”小麻生硬地念出聲，念到最後一個字時，頓了一下。
這回，于知蘊徹底窒息了。
第一次，她如此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但事實是，她不僅沒聾，還聽得十分清晰。
她飛快從小麻手中抽回卡片，揉進手心，然後又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以及盒子。
因為太慌，太亂，她像是完全失去感官。
起身時，急急就要撞上茶幾的邊角。
不過，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擋在了她茶幾邊緣。
額頭上傳來一抹溫熱的觸感。
她本能地擡頭，撞上他漆黑的雙眸，似乎還蕩出點笑意？
完了，之前還振振有詞地勸導他“錄節目別太認真”之類，現在就來一個毀滅性的翻車現場。
他現在肯定覺得自己是天天觊觎他的猥瑣女人。
于知蘊被那抹笑刺到，抱着盒子匆忙低下頭。
懶得解釋，也根本無從解釋。
她咬了咬牙起身，擋在她額頭上的那只手似乎輕輕拍了拍，很快又撤去。
沒等她擡頭，他已經留下一句“我去下廚房”後離開了。
而一旁的小麻，也很快沒了身影。
終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間。
她将那盒子蓋好丢到茶幾上，拿起一旁充電的手機，點開何芷的頭像：【出來（微笑jpg）。】
人見人愛小盒子：【馬上出現，怎麽了知蘊姐？】
于知蘊：【你給我寄的什麽東西？】
人見人愛小盒子：【你收到了呀！怎麽樣，喜不喜歡，是不是超有feel！】
于知蘊：【喜歡你個頭。】
人見人愛小盒子：【不行，我昨天沒洗頭。】
于知蘊深吸了一口氣：【何芷，我沒和你開玩笑，你知道這個包裹是誰給我拿的嗎？】
人見人愛小盒子：【誰？（瑟瑟發抖jpg）】
于知蘊：【封煜助理，拆包裹的時候他們也都在，你知道我當時丢臉到想把命一起丢了嘛。】
人見人愛小盒子：【知蘊姐，你聽我解釋！！】
那邊還在一直輸入中。
于知蘊氣得頭發快冒煙，正準備關掉手機冷靜一會。
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于斯越？
他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況且這個點，他不是應該在學校上課嗎？
她有些不安地接起，還沒開口。
那邊一個粗沉的男聲傳出：“您好，請問是于斯越的家人嗎？”
“您好，我是他姐姐，你是？”
“我們這是雲津派出所，于斯越今早在一場沖突中打傷了人，目前對方已送往醫院......”
那邊還在井井有條地說着，可她在聽到“派出所”“打傷”那幾個詞時，腦子好像轟然炸開一樣，耳膜嗡嗡地響。
後面的話一點也沒聽清。
直到聽筒裏只剩下挂斷聲，手機滑落，砸到茶幾的玻璃面上。
一聲脆響。
廚房裏的人慌張地沖了出來，扶住她的肩：“你怎麽了？”
“我要去一趟雲津。”
封煜壓在她肩上的手更緊了幾分：“我和你一起去。”
于知蘊眼神裏沒什麽溫度，僵硬地去推他：“不用，我現在就要去。”
“嗯，那現在走。”他不依不饒。
于知蘊推不開他，徹底火了：“我回去有事你也要跟着，是不是有病！”
因為說得太急，她聲音撕裂出一絲啞，激得眼眶都紅了幾分。
明明很兇的一句話，聽着卻委屈得不像話。
封煜微楞了一下，但心口湧出的疼痛讓他很快清醒過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而且這裏去雲津沒有直達的飛機，開車更快，你讓我陪着，肯定不耽誤你，行嗎？”
低沉的聲音裏，像是被揉進異樣的溫柔。
她一時失去了反駁的力氣。
等不到回答，封煜替她做出決定，馬上撥通了小麻的電話：“你把她和我的東西一起下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挂斷電話。
封煜松開她，收拾起所有沙發上她的東西。
于知蘊終于在混亂又強烈的情緒裏分出神：“封煜，你——”
“馬上走。”他無視從樓梯轉角處下來的小麻，俯下身，撩開她臉頰側幾縷雜亂的頭發，輕聲安慰，“我陪着你，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