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欲望 黑燈瞎火，猝不及防
抱着最後的希望, 于知蘊撥通了他的電話。
幾秒後，震動聲從床邊傳來。
于知蘊拿起那個被落下的手機，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已經這麽晚了, 手機也沒帶，對方肯定不會走遠。
要不，出去看看？
這個念頭冒出的一瞬間，于知蘊難得沒有猶豫, 撿起床上的外套穿好, 關上門。
因為沒吃晚飯, 體內能量又一直處于流失的狀态，她腳步不免有些虛。
磨磨蹭蹭走到一樓, 民宿的大門已經鎖上, 前臺空無人影，但桌上的小盒子裏放着一沓名片。
她拿起一張, 上面有聯系人和電話。
正琢磨着大半夜是否要擾人清夢時，一陣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突然響起。
驚得她心跟着顫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攥緊那張名片，打算上樓，又一聲異響。
清脆得震耳欲聾。
這次, 她聽清了，應該是從右側後面傳來的。
該不會是——
于知蘊猜測到什麽, 拖着沉重的腳步往聲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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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老舊的門, 嗆鼻的油煙味鋪天蓋地沖出來。
她咳了兩聲, 捂着口鼻走進去，只見那一屋子的白霧裏, 男人正拿着鍋鏟，站得離竈臺遠遠的，腳邊是摔碎的碗碟。
乍看一眼碎片, 還不少。
“封煜？”于知蘊試探着叫了聲。
對方聞聲轉過頭，在看清站在白霧裏的人時，目光驟然滞住。
焦味很快飄散出來，竈臺上另一鍋白花花的東西也開始翻滾撲騰。
沿着鍋壁流到火上，發出“呲呲”聲。
可他感覺不到似的，一動不動地維持着側頭的姿勢站在那。
于知蘊頭疼又無奈，趕緊上前去，關掉煤氣。
感覺到屬于她的氣息靠近，封煜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
他漆黑的眼眸動了動：“你怎麽會下來？”
“你說呢。”因為虛弱，她此時聲音又細又輕，還透着些啞意，雖是責怪的語氣，聽着卻一點也不兇，反而給人一種撒嬌的感覺。
但她自己顯然是察覺不到。
見對方還像個木頭人似的，她索性将手機塞回他手裏：“趕緊拿着啊。”
軟糯的觸感一碰即散。
封煜點了點頭，捏緊手機，極力克制了一會才開口：“所以你是找不到我，才下來的？
“不然呢。”她可沒有半夜瞎溜達的愛好，何況還是冬天。
于知蘊小聲地吸了一下鼻子。
封煜注意到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忙丢掉鍋鏟，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
帶着他體溫的暖意包裹上來。
于知蘊舒服地縮了縮：“你——”
“我不冷。”怕她覺得尴尬，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身體不舒服，先穿着吧。”
于知蘊沒再推拒，輕輕“哦”了一聲，将胳膊塞進寬大的衣袖裏。
卷起長出一大截的袖子後，她看了一眼鍋裏燒得黑漆漆的一團東西，忍着笑問：“你是肚子餓了嗎？”
不是的，其實他是擔心她萬一醒來會餓，所以趁着她睡着起來弄點吃得備着。
可現在，看着這一地狼藉——
他皺了皺眉，一時沒答。
于知蘊猜到他是自尊心受挫，也沒再追問。
“你想吃什麽？”她走到對面，翻了翻地上的幾個塑料袋，回頭問他，“青椒炒蛋？還是芋頭絲？要不都做了吧。”
她本就瘦，此時套着他寬大的外套蹲在地上，更顯得小小一團。
而且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封煜喉結動了動，走近彎腰将她拉起：“我來吧。”
“噗~”于知蘊臉上的笑徹底忍不住了。
封煜：？
“我覺得...我們還是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命比較好。”說到這，氣氛突然安靜下來，于知蘊又趕緊給他找了個臺階，“不過，待會我可能需要你幫忙。”
“什麽？”
“幫我洗鍋，還有洗菜。”
他的廚房技藝比自己想象的更差。
特別是刀工，切出來的東西簡直醜到不忍直視。
算了，芋頭塊和芋頭絲本質上都一樣。
她強行說服自己，忍住把刀從他手上奪過來的沖動，靜靜等着。
準備完食材，于知蘊很快炒完兩個菜，香味撲鼻。
深藏已久的饑餓感被勾出一點。
她指了指進門處的小方桌：“要不，坐那吃，可以嗎？”
封煜端起碟子，用行動表示可以。
于知蘊盛好粥，他已經又折返回來，一只手接過她手上一碗，一只手虛虛護着她的肩，提醒道：“別踩到地上的碎片。”
“哦。”她低頭看了眼，避開，“你打碎了幾個碗啊？”
“三個。”他語氣平淡稀松。
于知蘊咂舌：“怪不得，原來是粉随愛豆。”
她聲音不大，但封煜還是聽到了。
“什麽意思？”他問。
于知蘊凝眉想了一會，坦誠說：“明琪不是你粉絲嗎，第一期錄節目的時候，她也打碎了餐館的碗，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
見他不太感興趣，于知蘊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小飯桌上安靜下來。
她其實小腹還有些疼，吃下一碗後，就沒什麽食欲了。
倒是對面的人，看起來是真的餓壞了。
她放下碗筷，撐着下巴問：“好吃嗎？”
“嗯，好吃。”他擡了擡眼睫，映襯着她的深色瞳孔裏透出幾分認真，“你經常做飯嗎？”
“沒有，平時上班太忙了，不太做。”其實本質原因還有累，別看平時去這個采訪，見那個小明星，弄得人五人六的。
一到下班，只想把自己卷進被子裏。
對方或許是受到了來自廚藝上的打擊，沒再說話。
**
回到房間，已經淩晨一點。
于知蘊躺上床，封煜十分自覺地占據着牆邊的單人小沙發。
關了燈，夜黑暗寂靜。
極其适合入眠的環境，可屋內多了一個人，雖說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兩人關系算是和諧，但對方畢竟是異性。
在清醒的意識下，她還是本能地保持警惕。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今晚的綜藝首播。
但她的耳機在包裏，那包似乎又在小沙發旁的桌上。
糾結了一會，她還是決定去拿。
借着手機屏幕透出的光，于知蘊放輕腳步走到沙發旁，俯下身看了一圈。
沒有？！那去哪了？
她不死心打開手電筒，用手指捂住一部分光線，一寸寸看過去。
好死不死，那包正在沙發上，被封煜一只手壓着。
要不，還是不拿算了，萬一吵醒他怎麽辦？
可她睡不着好無聊啊~
正在兩個選擇掙紮間，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直接讀出了她的心聲：“睡不着嗎？”
“啊——”
黑燈瞎火，猝不及防！
于知蘊吓得尖叫聲差點斷在喉嚨裏，腳下一軟，手機應聲落下的那一刻，肩膀被人穩穩扶住。
“別怕，是我。”
強烈的恐懼占據着神經，她只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扶着坐下。
然後下一秒，燈就亮了。
大片的光灑下，沒來得及感受強烈光線帶來的刺痛感，一只手先覆在她的眼前，遮出一層陰影。
她有些怔住，眨了眨眼，目光從他指節的縫隙流出。
他蹲在沙發前，輪廓被光影勾勒得分明。
“封煜~”她喃喃了一聲。
預計她已經适應光線，他放下手，擡眸看着她：“怎麽了？大晚上——”
“你吓死我了。”她打斷他，急促的聲音透出一分顫意。
封煜後面的話沒再繼續，而是撿起沙發上的毯子披到她身上。
“對不起。”他聲音又輕又溫柔。
于知蘊徹底從那恐懼裏脫離出來。
意識到明明是自己起床吵到他，她不免生出幾分心虛，但礙于面子，也沒有表露出來。
她不動聲色地攥緊手指，平淡開口：“我剛剛是想過來...拿一下包。”
“嗯。”他伸手撈過她背後的包，遞給她。
于知蘊拉開拉鏈，從裏面抽出耳機。
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手機摔了！
她就說嘛，剛剛突然那一聲巨響是從哪來的？
原來是陣亡前的哀嚎。
看着碎出幾道裂縫的屏幕，她臉色也不由得垮下幾分。
“開得了機嗎？”
她喪氣地搖搖頭：“不行。”
“我看看，可以嗎？”
于知蘊輕輕“嗯”了一聲。
封煜接過手機，試了幾次依舊毫無反應：“等明天回去換一個吧。”
他說得雲淡風輕，于知蘊蹙了蹙眉，沒應話。
過了幾秒後，他又說：“我賠你。”
行吧，是她一開始想聽的話。
然而當對方真正說出口時，她又覺得自己有一種占便宜的嫌疑。
終究是接受不了這種好意。
她拒絕：“不用了，這個手機本來就用了三年，我本來也打算換。”
封煜盯着她臉上閃過的一絲窘意，沒說話。
她偏開目光，将耳機線塞回包裏，眼睫輕顫了一下：“那沒事，我回去睡了，你也繼續睡吧。”
“你不是睡不着嗎？”
他這是觀察得也太細微了吧，還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
她有些尴尬：“還好。”
“剛剛起來是準備看電視？”他又問。
于知蘊也不再找理由，老實道：“嗯，昨晚不是綜藝開播了嗎？本來是準備看看，不過現在——”
“想看嗎，現在？”
想是想的，畢竟是她第一次錄節目哎，多新鮮的事。
她其實還蠻期待剪輯出來的效果，和各路網友們的評價。
可她手機壞了看不了，這裏的電視又沒有那種上網功能。
剛想說還是不看了，對方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并且登進了視頻網站。
“一起看吧。”
于知蘊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不睡覺嗎？”
“嗯，睡不着了。”
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我吵到——”
“于知蘊。”
他突如其來的打斷，讓她有些懵：“啊？”
“你沒吵到我。”他聲音被夜色浸染得多了幾分磁沉。
于知蘊鬼使神差地跟着點了點頭：“哦。”
**
手機被裝好支架，擺在了沙發前的小桌上。
封煜将舒服的位置留給了她，自己則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旁邊。
剛點開視頻，封煜擡眸看了她一眼：“冷不冷？”
“不冷。”她答得很快，目光卻始終落在屏幕上，連個眼神都沒舍得給他。
封煜失笑，不再打擾她。
廣告結束，進入到綜藝部分。
為了線上播放效果，大多數綜藝每一期開頭都會有一個片花部分，剪輯的都是最具看點，争議和沖突的鏡頭。
《心跳第一秒》用的也是這種播放模式。
第一個放出來的片段就是，封煜入場那部分。
本來沒有什麽，但畫面十分刻意地停在了自己介紹那一段。
彈幕瘋湧。
【我天，這個女的是誰啊？用得着介紹兩遍嗎，太會給自己加戲了吧。】
【目測是素人，很明顯是想引起封煜的注意啊。】
【卧槽，我哥真的盯着她看！】
【太心機了吧這女人，別人都大大方方，就她磕磕絆絆故意說第二次，小白花石錘了。】
【不是，前面封煜的粉絲是不是都需要去看下耳朵，人家第一遍哪裏不大方，是你家正主一直盯着她看好吧，小不小白花我不清楚，你家正主估計是個老色批。】
看到“老色批”三個字時，于知蘊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人。
對方臉色微沉，緊抿着唇角。
看着抗壓能力好像不太妙呢。
正當她醞釀着說什麽安慰時，彈幕瘋漲，幾乎要遮住整個屏幕。
【？色什麽玩意兒，你再給我來說一遍，圈內誰不知道我哥連拍mv都從來沒請過女的。】
【那又怎樣，莫不是你們忘了上次和辰星千金的那個緋聞了，表面上裝的冷淡，說不定私下夜夜春宵不入夢呢。】
【那個已經澄清了，造謠是要犯法的你不知道？】
【我當哪又來了法盲呢，原來是糊白家，別仗糊行兇了，多專注自家吧，指不定你家正主都已經給你們找了嫂子了】
【你們能不能別吵？男帥女美，好好看甜甜的戀愛它不香嗎？】
【女的哪裏美了？你需要挂眼科吧。】
【就是，這顏值也能吹，也就普通人，放娛樂圈根本不夠看好吧。】
【說普通都是擡舉了，根本就是不好看吧。】
不是，她尋思着自己雖然沒有美若天仙，也沒淪落到醜的地步吧。
她捏了捏自己的臉，封煜的目光看過來，沉聲叫她：“知蘊。”
“嗯？”
“把彈幕關了好不好？”他臉色其實已經溫和下來。
但于知蘊總覺得他還在生氣，畢竟滾過的彈幕裏，十條有八條都和他相關，偶爾還會冒出一兩句難聽的。
思考幾秒後，她同意了。
屏幕果然清爽不少，不過沒了彈幕，看起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越看越不是滋味。
在看到小女孩母親找過來那，她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封煜。”她小聲叫他。
“怎麽了？”
“我們還是把彈幕打開好不好？”她秀眉輕輕蹙着，烏黑的瞳仁裏寫滿了期待。
封煜拒絕不了，很快滿足她的要求。
看着一排排五顏六色飛蹿而過的字，她覺得氣氛都熱鬧起來。
【小姐姐人美心善，看到這我果斷粉了。】
【有鏡頭拍呢，能不心善嗎？節目效果一個個還當真了。】
【粉絲能別那麽雙标嗎，鏡頭在拍，也沒見你家哥哥有什麽好态度，撞了人小姑娘不道歉，還一副別人欠他二五八萬的态度，人設塌了吧。】
【不是，看清楚好不好，是小姑娘先撞上來的，而且封煜要是不去拉她也不會被撞好吧，還有說沒道歉的，他那句“對不起”是被你吃了嗎？】
【對啊，我哥是有潔癖的，我承認确實有不妥的地方，但那也是正常人情急之下的應激反應，還有說崩人設的，封煜從來沒有人設，也不需要。】
【搞笑了，正常人反應，那人家小姐姐不是正常人？】
彈幕和預計的差不多，吵得不可開交。
但同時又出現了新的風向。
【天吶，別吵了，我是來磕cp的，甜不就完事了嗎？】
【對啊，你們難道沒發現拍合影的時候，封煜主動牽了知蘊小姐姐的手嗎，我靠，暗戳戳也太甜了吧。】
【早就發現了姐妹！說實話抽分組的時候，我就看出來封煜看小姐姐眼神不對勁了，後面又是幫忙提箱子，又是給圍巾的，這已經不是暗戳戳了好嗎？】
【誰再告訴我封煜不會談戀愛，我第一個把這個視頻砸他臉上，預知szd。】
【我宣布我入坑了，而且小姐姐送棉花糖那裏也太寵了吧，“這個橘子味是給大朋友的”我死了。】
【在線求小姐姐出一本撩漢指南。】
看到這，于知蘊莫名心虛起來。
她當時有撩嗎？
還是網友們自我解讀太厲害了。
她悄咪咪瞄了一眼封煜，見對方神色平淡，才确認是自己想多了，繼續看向屏幕。
【小姐姐說得那句“別讓小朋友一個人出來”我覺得很對，小朋友确實沒有應對危險的能力，拐賣兒童的案件也一直存在，廣大家長們平時真的要多關注，多加強孩子這方面的教育。】
【其實封煜早年就發起過兒童救助金的公益項目，現在粉絲也一直在做，感興趣的可以多了解，盡一份自己的力。】
【哇，真的嗎，這個很棒啊。】
【很棒+1，通過偶像去感染粉絲做一些公益事業或者引導她們積極向上，走向更好的人生方向，我覺得這是追星最好的意義。】
【對啊，所以恒星們都冷靜一點，他從來不是販賣感情的流量，而是一直在認真做音樂事業，我們追随他，也要追随自己的夢想，不要過多幹涉他的決定，過好自己燦爛的人生才是他想看到的。】
......
這...不得不說，這一屆粉絲也太會說了。
簡直就是上學時期的思想導師嘛，拿個話筒可以直接去動員大會做勵志演講的那種。
于知蘊看得震驚住，默默記下一些“追星雞湯”，準備回去澆灌一下何芷。
視頻播放進度一點點推進。
看到她們吃飯回去那裏，于知蘊眼皮徹底撐不住了。
看着身旁搖搖晃晃要栽倒的人，封煜手快扶住了她的肩，拿掉毯子将人抱起。
走到床邊，他小心地将人放進被子裏。
她入睡很快，也很沉。
一路過來，除了輕輕鋪灑在他心口的呼吸，其他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撩開她散落在臉蛋上的頭發，目光毫無保留地凝視着。
她臉上血色依舊沒恢複，唇也幹得有一點起皮，微微翹起。
也不知道肚子還疼不疼？
他替她捏好被角，手在擦過她下巴時。
某個無恥念頭再一次生起。
她其實一直在防備着自己。
要是知道自己真對她做了什麽，指不定氣得跳起來揍他一頓呢。
不敢冒險。
但骨子裏本能的欲望又在驅使着他。
無聲掙紮了許久，他最終低頭，幹渴的唇印在她柔軟的發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