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瘋了 我沒有理想型
輕到可以忽略的關門聲響起。
屬于他的氣息一點點散盡, 被子下絞緊得幾乎要嵌入皮肉的手終于松開。
他走了。
于知蘊吃力地擡起眼睫,大腦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擊中,昏脹得不行, 連帶着看頭頂的光線都在一圈圈打轉。
封煜,他居然對自己——
不是的,頭這麽暈,一定是在做夢!
她拼命給自己洗腦。
可眼角那一處, 燙意久久不退, 仿佛被燒紅的鐵烙過一樣, 無時不在提醒她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是真實的。
他真的親了自己。
他真的對自己有超出她理解的感情。
這個認知占上風的一瞬間。
昔日兩人之間相處的一幕幕也跟着浮上腦海。
分組時故意和遲宋換牌,帶她吃飯, 對她道歉妥協, 落水時第一個過來将她抱起......
還有現在,因為“私事”堅持陪她一起回來。
以往在自己看來有些捉摸不透的舉動, 在這一刻,有了一個明晰且合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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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那次在船上的牽手,都被蒙上了刻意的色彩。
可他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對自己存了這種心思!
是在錄節目中漸生情愫, 還是之前的采訪,又或是更早之前......
草!他瘋了, 封煜一定是瘋了。
但自己呢?剛剛為什麽不推開他, 還一副假裝熟睡的模樣。
想到這, 她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不對,肯定是自己當時太震驚了, 大腦一時沒轉過來,否則不可能讓他完完整整地走出去......
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
于知蘊那劇烈得快要砸破胸口的心跳,終于暫時緩了下來。
**
翌日清晨, 于知蘊起了個大早,又或者說是熬了個通宵。
經過一夜清醒無眠。
她反複思考衡量,決定今天早點獨自離開。
然而當換完衣服走到客廳時,看着小餐桌前的兩個人,她發現自己失策了。
怎麽沒想到于斯越這個高三生呢?
他一醒,和他一個屋子的封煜肯定會跟着起。
于斯越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身上的大包小包:“姐,你這是準備現在走?”
“嗯,你吃完...”她目光略過封煜,平靜地囑咐了一句,“早點去上學。”
于斯越聲音焉下幾分:“知道了,不過你這走得也太早了吧,天都沒亮,有這麽早的車嗎?”
沒有,她也不能待下去了。
一想到昨晚的事,心裏好像壓着一塊巨石,說不上疼,就是堵。
堵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她掃了一眼外面亮着的路燈,抿了抿唇,沒答。
封煜已經拉開椅子起身:“知蘊,确實太早了,你要不要休息——”
眼見着他就要朝自己走過來,于知蘊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封煜!”
突如其來的反應有些過于激烈。
封煜腳步停在那,眼底流出幾分錯愕,但很快又被擔心填滿。
“怎麽了?”他刻意放輕了聲音。
于知蘊眼眶卻莫名地酸澀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我有點事,要先走了,你可以再坐一會或者...叫助理過來接你。”
她聲音不急不緩,甚至平靜得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起伏。
但潛臺詞就是:別再跟着我,我們分道揚镳。
封煜不是聽不懂,放在平時,可能會順着她。
但現在,天色和夜晚沒有區別,還下着小雨,讓她一個人拖着行李出去,光想想都心慌的要命。
他擰眉思索了幾秒,拒絕的話說始終說不出口。
索性放棄。
他飛快穿好外套,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擋住了玄關處的門:“要現在走可以,不過得一起。”
“封煜,你——”她露出幾分惱色。
封煜卻難得沒有退讓:“馬上,我讓小麻來接我們。”
他的行李都在車上,沒有多餘的要收拾。
戴好口罩後,他看着面前秀眉緊蹙的一張小臉,突然又想到了什麽。
他從口袋摸出一個新的口罩,撕開包裝,彎下腰,再一次放肆地湊近,小心翼翼地将細繩挂到她耳後,又細致地抽出被夾在裏面的一小撮頭發。
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烏黑眼眸顯得更大。
眼裏愠色也更濃。
不管了,先把人一起帶上車再說,到時候,再慢慢哄。
若是她想打想罵,那他也甘願受着。
**
不過和預想的不同。
回程一路上,別說打罵,她從上車起連聲都沒出,就那麽安靜地縮在後座裏。
除了時不時眨動一下睫毛,再沒有多餘的動作。
封煜幾次想和她說話,又被那淡漠到空洞的眼神給擋回去。
十分頭疼。
終于車子路過一個服務區,停下。
封煜解開安全帶,不動聲色地湊過去一些,刻意放輕了聲音:“知蘊,要不要下去透個氣?”
她依舊沒說話,默默地靠着自己那邊窗戶,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
封煜抿了抿唇,一時想不到說什麽好。
他朝前面小麻遞了個眼色。
小麻馬上熄了火,戴上口罩下車。
幾分鐘後,他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杯熱水,還有一袋吃的。
封煜接過塑料袋和杯子,轉頭看她:“餓不餓,先吃點東西?”
他眼底有明顯的幾道血絲。
于知蘊那句“不要”硬生生止住,思索了幾秒,她接過袋子:“謝謝。”
“沒事。”
安靜地吃了一點東西。
車子重新駛上高速,雲津距離南臨大概四五個小時車程。
不是節假日,高速上并不擁擠。
他們的車開得十分快。
于知蘊目光停留在窗外,比起之前,臉上的神情更專注了幾分。
不想錯過每一塊刻着剩下公裏數的标牌。
她希望快點,再快一點。
而另一邊的人,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車子駛出隧道,因為邊上的一輛車突然換道,方向燈都沒打直接別了過來。
小麻反應迅速地踩了一腳剎車,車身跟着猛晃了一下。
于知蘊扶住車門上的把手,還沒穩下來時,餘光突然掃到一旁的封煜。
對方居然沒系安全帶,眼看着頭就要撞上窗玻璃。
動作比想法更快,她趕緊抓住椅背,拉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扶着他的肩将人按回座位。
車子已經穩下來,于知蘊小心地抽出被他壓在背後的安全帶,卡入鎖扣。
正準備坐回自己那邊,突然身子被一只手環住,将她壓往胸口。
力氣有些大。
于知蘊怔了幾秒,去掰他的手,卻發現根本撼動不了。
瘋了吧這人!
于知蘊因為掙紮不了,本能地一拳砸在他胸口。
沒收着力,發出一聲很重的悶響,前面的小麻都跟着抖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把人打了。
于知蘊有些心虛地擡頭,然而對方眼皮都沒動一下,呼吸均勻......
似乎還在睡。
有可能睡那麽死嗎?
有的,窺探到他臉上有些明顯的疲憊。
她突然想起來,封煜可能兩個晚上都沒怎麽睡好了,中途還陪她來回地折騰。
她松開骨節處都有些泛紅的拳頭,那個要叫醒他的想法,在這一刻莫名被抹殺了。
算了,最後一次。
當是還他照顧了自己這麽久。
她不再掙紮,以一種僵硬的姿勢被他圈着。
一路沉寂。
終于到達南臨,于知蘊費了點力氣掙開他的手。
所幸的是,人沒醒,不至于讓她再面對尴尬的一幕。
小麻接收到她的意見,将車停在一個人流量少的路口。
于知蘊一秒也不多耽擱。
關上車門,小麻看着飛快消失在視野裏的人,喘了口氣:“終于走了,這女人可太瘋——”
“你說什麽?”
話音未落,椅背突然被用力敲了敲。
小麻驚悚地回過頭:“卧槽,煜,煜哥,你什麽時候醒的?”
他眉頭緊擰,不太想回答,盯着他重複問:“你剛剛說什麽?”
“沒,沒什麽啊。”小麻緊張地想糊弄過去。
然而沒堅持幾秒,還是在那道逼人的目光裏敗下陣來,“哎,煜哥,你都不知道,那個于小姐趁你睡着......”
“怎麽?”他擡了擡眼簾。
“打,打了你一下。”小麻支支吾吾,怕他不信,接着說,“我以我後半輩子的桃花運發誓,是真的,那一下可狠了,聽得我都心驚肉跳,得虧你睡得死沒醒——”
“你怎麽知道我沒醒?”他聲音冷得沒什麽溫度。
小麻猛然明白過來:“不是吧,煜哥,那你幹嘛不,不還手?”
還手?他是真瘋了才會還手。
畢竟這次,因為他,讓她承受了那麽多非議。
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是難過的,不然也不會大晚上偷偷地哭。
想到這,心髒又被酸澀滿滿占據。
他眼睫垂下,聲音突然淡下來:“讓她發洩一下,也好。”
不行,煜哥肯定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湯了。
否則怎麽會盲目縱容到這種地步。
小麻忍不住生氣:“發洩也不能打人啊,你從錄節目開始一直照顧她,但她呢,上次對你罵髒話不說,這回直接動起手了,這哪裏是一個女人,我看根本就是流氓!”
義憤填膺地吐槽完,車廂內氣壓驟然低了下來。
小麻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煜哥,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原來就喜歡她,但人都是會變的,這麽多年,她可能早就不是你想象中——”
封煜:“她是。”
“可......”
“再說一句自己滾下車。”他難得說話尖銳到這種地步。
小麻不敢再吱聲。
封煜揉了揉脹痛的額角:“去公司。”
“不,不回家嗎?”
他閉上眼,語氣緩下一些:“嗯,先去溝通一下那事怎麽處理。”
那事,還不是要出面幫于知蘊的事。
然而小麻也不敢再有任何異議,馬上掉頭,直奔公司。
**
從不知名路口走到小區,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但一路上的冷風卻讓她頭腦愈發清醒。
進門時,有人喊住她:“哎,小于,你等等!”
嗓門一貫的大,是門衛保安大爺。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怎麽了?”
“上次你不是在我這取了一個快遞嗎?那裏面還有個東西你給落下了。”
于知蘊微楞了一下。
直到對方窸窸窣窣地不知從哪翻出來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上一次取快遞——
不就是封煜工作室寄明信片那次嗎?
她從崗亭外的玻璃窗接過信封,因為封口處上了膠,她撕開得比較粗暴。
裏面的一張紙直接掉了出來。
她有些不太靈活地蹲下撿起,吹掉上面沾上的一層灰,将紙翻過來。
紙張很白,什麽圖案也沒有。
只有幹淨又漂亮的一行字:關于采訪最後那個被略過的問題,于知蘊我可以回答你。
看到自己的“名字”,于知蘊的心顫了一下。
采訪,最後一個問題,當時因為被何芷不知情錯過,她耿耿于懷了許久,也記得十分清晰。
【關于未來感情上的另一半,你的理想型是怎樣的?】
隐隐地預測到什麽。
她捏着紙張邊角的手緊了幾分,那兩行落筆比前面更重幾分的字映入視線——
我沒有理想型,只有一個一直以來的理想。
是我愛的人。
落筆:封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