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代 再也沒有比他更好哄的人了……

如果人一輩子有一次想殺人的念頭, 那麽對封煜來說,就是現在。

踹開衛生間的那一剎,于知蘊被按在淌着積水的冰涼瓷磚上, 一抹紅順着她蒼白的額角留下。

濃烈,刺眼。

一路流到他眼裏,染紅了他整個視野,燒燼所有理智。

骨子裏的暴戾全部被激發出來, 他拎起那個正在撕着知蘊衣服的男人, 狠狠一腳踹在對方身上。

男人掙紮着逃跑又被他掐着按回來, 頭用力地往牆上砸。

他像是失去所有感官,聽不到對方的慘叫, 一拳又一拳, 落在男人身上。

暗紅色的血越來越多,順着牆面的白瓷磚流下, 暈開一層層的紅。

可是還不夠......

稀薄的空氣一點點灌入肺部,于知蘊因為缺氧而恍惚的意識逐漸被拉扯回來。

一聲又一聲的喘息中,她看到一個清瘦熟悉的身影。

“封煜?”她嘶啞地擠出一聲。

可對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被他拽着的男人已經沒了聲音。

莫大的恐慌在這一刻襲來, 她顧不上身上的疼,撐着手臂試圖站起來, 中途打滑了一次, 她扶住身邊的牆, 堪堪穩住。

“封煜。”踉跄地走過去,她抓住他的衣角。

可對方依舊沒有反應, 完全失控一般,手掐上了男人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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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這一刻疼到發緊。

她從背後抱住了他勁瘦的腰:“封煜,我疼~”

所有洶湧的情緒終于忍不住爆發, 沙啞的聲音染上了濃濃的哭腔。

封煜的手在這一刻頓住,背後貼上來的一抹冰涼刺得他驀然松開手,被打暈了的人栽倒下去。

他僵硬地轉過身。

知蘊整個人埋在他胸口,濕漉漉的長發遮不住後背露出的肌膚,單薄的肩輕輕顫着,有什麽滾燙混着冰涼鑽進衣服。

斷裂的神經在這一刻瘋狂再生。

他心髒疼到麻木,停在半空中的手怎麽也不敢落下。

不敢抱她,她說疼。

窗外響起了警笛聲,圈着他的那雙小手緩緩松開。

于知蘊擡頭看他,他臉上僵硬地沒什麽表情,只有那一雙眼睛赤紅,連眼尾都是泛着紅的。

她撿起一旁的帽子重新戴到他頭上,往下壓了壓,将人推動洗手臺旁。

“你洗完手先去我房間躲着,別出來。”她聲音細啞得有些模糊,将鑰匙塞到他手裏。

說完,自己則慌亂地将臺上的杯子,牙刷什麽全部丢到地上,又看向一邊臉上都是血已經沒反應了的人,撿起地上的花灑,打開水往他身上淋。

濺起的水霧裏,那個單薄的身影随時會倒下去。

封煜的所有理智在這一刻終于全部回來。

她是想讓他躲着,然後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嗎?

想也別想。

他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嚴嚴實實地罩進去,扛起她往外走。

于知蘊愣了一下,聽着外面雜亂起來的聲音,慌張地去敲他的背:“封煜,你幹嘛,你不能——”

封煜任她打着,底下腳步更快。

推開小房間的房門,他将人輕輕放到床上,絲毫不顧忌地拉開她的小衣櫃,從裏面胡亂翻出了毛巾和衣服。

有些不敢去看她身上的傷。

他垂着眼拉開外套拉鏈:“先擦幹,換上衣服。”

于知蘊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推開他想出去。

還沒起身,手腕被扣住。

“封煜,你瘋了?我要是好端端的出去,裏面躺着的那個怎麽交代!”一想到可能會牽連到他,她絕望地有些崩潰。

封煜松開禁锢她的手,輕輕擦上她眼角:“別哭了,我來交代。”

“你怎麽交代啊?”本來是受害方,現在裏面那個人不知是死是活的,什麽都難說清了。

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她以狼狽的姿态在現場哭訴對方想先侵犯在先,她是正當防衛,至于是不是防衛過當。

不是她能決定的。

“封煜,你不能這樣。”她眼睛又模糊上一層水霧。

可他蹲在床邊不肯讓開,固執地拿起一旁的衣服放到她腿上:“換衣服,我閉眼,不看。”

這種時候,讓她這副樣子出去被一群人看他才是瘋了。

他眼睫顫了顫緊緊合上,但雙手仍撐在她身側的床沿,做好了不讓她出去的架勢。

于知蘊沒辦法了。

也顧不上什麽禮儀廉恥。

她解開被扯得不成樣子的衣服,火速拿起幹淨的毛衣套上。

“好,好了。”

封煜睜開眼,将毛巾蓋到她頭上揉了揉,動作有些僵硬。

這會離得近,于知蘊才分出神看到他手背上的血,一點點往外滲,不是那個男人身上的,而是原來的傷又裂開了。

又或許還有新傷。

“封煜,你的手?”她握住他的手腕,被他輕輕扯開抽回去。

“沒事,”他将換下的衣服和自己的外套都丢在地上,拉過被子蓋到她身上,“我出去一下。”

外面已經傳來了敲門聲。

于知蘊第一次這麽怕警察:“不行,你——”

“沒事,自己先吹下頭發,我已經通知人過來了。”他起身,擡手想碰碰她的臉,然而在看到到額角上凝固的鮮紅又攥緊了手收回。

“乖,在這等着。”

“咔噠”一聲,門被輕輕合上。

外面的腳步聲,說話聲......漸漸嘈雜起來。

不知道多久過去,又稍微安靜下來。

于知蘊沒心思吹頭發,也感覺不到冷,只是捏緊了被子,聽着外面窸窸窣窣傳進來的說話聲。

有一道低沉,耳熟的,雖然聽不太清在說什麽,但她知道是封煜。

他還在。

于知蘊松了口氣,繼續凝神聽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外面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她聽見一個有些憤怒的中年男聲說着什麽“帶回警局”、“必須今晚”之類的話。

他們是要把封煜帶走嗎?

意識到這個,她再也冷靜不下去了,飛快跳下床去開門。

好哇,之前給他的鑰匙?

居然被他拿來鎖門了。

于知蘊着急地翻出衣櫃裏的備用鑰匙,慌忙轉開,往客廳跑去。

或許是自己出現的太過突兀,談話聲戛然而止,幾個人的目光都紛紛朝她看來。

封煜最先反應過來,越過其他人三兩步走到她面前,眼神在她光着的腳上停留了幾秒,突然俯身将她抱起,要往回走。

于知蘊十分不配合地在他懷裏掙紮,封煜知道她身上有傷,不敢太用力。

一個松手,她跳了下去。

“警察,我是受害者,我有話要說......”她喘了口氣,走到衆人面前,“今天的事,是那個路...”

“路文。”一旁的警察拿起了筆記本和筆,提示了一句,示意她往下說。

于知蘊頓了幾秒:“對,是他,今天的事是我在洗澡時,他突然來敲門,我當時說了衛生間有人,他就走了,但我沒想到他其實一直躲在外面,趁我開門時把我關進了衛生間裏,他當時是想...侵犯我。我很害怕,本能地反抗時可能地滑導致他滑到摔在了地上。”

見幾個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她撩起自己的袖子:“我身上的傷可以證明,不止是額頭,手臂,還有身上其他部位,都是反抗時被他打的,你們如果不信,可以讓她現在和我去房間驗。”

她看向其中唯一的一個年輕女警員。

那個女警員眼底流出幾分同情,看向旁邊年長的警察:“師父。”

年長的警官正在思考什麽。

封煜眉心跳了跳,走過來擋在她身前:“我們不驗——”

于知蘊推開他,看向那幾個人:“這事和他無關,你們需要我配合什麽我都同意。”

“那他怎麽會出現在這?”

“他是——”于知蘊猶豫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麽,“我手機還在嗎?”

“是這個嗎?”女警員将從衛生間角落撿起的手機遞過去。

屏幕已經裂開了,但還能用。

于知蘊急忙解鎖,滑到通訊錄界面,本來想找和封煜那通“不太愉快”的通話。

結果沒想到後來那個“求救電話”居然撥出去了?

聯系人依然是封煜,而且還持續了近兩分鐘。

所以當時自己掙紮和求救,他都聽到了,有點不太敢去想他當時的狀态。

于知蘊心猛地被刺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來。

她盡量平靜地開口,把手機遞到他們面前:“他是接到我的電話趕來的,趕到之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副狀況。”

“那你和路文之前有發生過什麽矛盾嗎?”警察又問。

于知蘊想了想:“沒有,他是大半個月前搬來的,之前還算相處還算和諧,就是最近回來的很晚而且經常敲錯門。”

說到這她又翻出那個中介的微信:“我也有向租賃平臺反映過這個問題。”

幾個警察看了一眼手機裏的信息,記錄下來。

那個年長的警官還想說什麽,壞掉的防盜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進來的是小麻,還有他身後的三個穿着西裝的高大男人。

于知蘊不認識,但也能猜出是封煜聯系的人到了。

“知蘊,我們先走。”那幾個人交涉間,封煜突然輕輕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臉轉過來。

察覺到她一直藏着的驚懼,他又拍了拍她的背,将聲音放低不少:“沒事了,我們回家。”

不是,他要帶她去哪?

茫然間,于知蘊被他抱起,下意識地摟住他脖子。

小麻走了過來,附到他耳邊低低說了聲什麽“必須要驗傷的”。

封煜臉色瞬間又沉了起來,渾身寫着抗拒。

于知蘊盯着沉默下來的兩人,突然開口:“我可以,驗吧。”

小麻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趕緊附和:“于小姐,你別擔心,他們溝通好,可以去醫院驗,就當是處理一下傷,很快的。”

“好。”

到這種情況,只要不牽連他。別說是去醫院,就是現在脫光了給她們驗,她應該也能豁得出去。

封煜抿唇還想說什麽,被她打斷:“我們走吧。”

她擡頭盯着他又懇求了一聲:“我自己走。”

抱着她的手終于有些頹敗的放下。

去房間穿上鞋子和外套,于知蘊又撿起他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樓道裏有些黑。

封煜一只手扶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緩過來,腳僵硬地不像是自己的,幾次臺階差點踏空後,身子突然一輕。

他将她打橫抱起:“就這樣走。”

算了,抱就抱吧,也不差這一回了。

于知蘊沒再掙紮,只是将頭埋低了幾分,恰好抵在他胸口。

一旁的小麻心驚膽戰了一下,趕緊朝四周環顧了一圈。

好在這裏是舊小區,人流少,住的大多數老年人大晚上基本也不出來活動,加上路燈壞了好幾盞,整片環境昏暗得看不太清。

一路疾馳到私人醫院。

下車時,于知蘊還是攔住了封煜:“他陪我去,就行了。”

畢竟醫院來往的人太多,他這張臉,怎樣都不保險。

小麻見狀也趕緊解開安全帶:“對啊,煜哥,你放心吧,我肯定很快把于小姐帶回來。”

他手固執地按着于知蘊那側門扶手,臉上寫滿了抗拒。

于知蘊默嘆了口氣,突然擡手壓上他頭頂的發梢,輕輕拍了拍:“乖,在這等我。”發啞的嗓音溫柔到不像話。

封煜整個人徹底僵住。

回過神來,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拿開自己的手,下了車。

再去拉車門,被鎖了。

拿他之前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來哄他。

關鍵是他還傻乎乎被哄住了。

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好哄的人了,封煜想。

**

從見到醫生開始,于知蘊就開始催促。

顧不上疼什麽的,她更擔心封煜一個人在車裏,情緒不好,想把小麻趕回去,但對方十分堅定地說不想回去送死。

沒辦法,她只能任醫生一邊處理自己的傷,一邊空出一只手給被落下的人發消息。

內容很無聊,但看到那邊的回應,能讓她心安。

終于處理身上的傷,也拿到了最後一項檢查結果。

于知蘊幾乎是片刻不停地往電梯走,還不忘催促跑來跑去繳費拿各種清單的小麻:“快一點。”

對此,小麻忍不住想咆哮:“不是,你能考慮一下我只有一雙腿嗎,還有拜托你自己也走穩一點,不然要是再摔了,自己回去得被封煜削了。”

然而這些話,他也只能心裏想想。

匆忙地跟進電梯,于知蘊按好樓層,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讨厭我?”

小麻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呼吸一窒。

“沒,沒有,于小姐。”

“哦,是我錯覺。”她平靜地應了聲,但那雙挑起一點弧度的眼睛卻在無聲地說“我不信”。

小麻心虛地抹了把汗。

靜下來的氣氛,讓人倍感壓抑。

最終還是有些忍不住,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也算不上讨厭。”

“那?”

“就是于小姐...平時還是對我們煜哥好一點吧。”他撓了撓頭,避開她的目光,有些含混地說了一句。

原來是替封煜不平呢?

自己對他真的很差嗎,連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見于知蘊沒吭聲,小麻又偷瞄了她一眼:“于小姐,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煜哥對你真的很上心,你自己應該也能感覺的到,所以希望你就算要拒絕他也盡量溫和一點,不然他又向上次——”

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小麻聲音突然小下去。

于知蘊卻抓住了某個關鍵點:“上次怎麽了?”

不得不說,這兩人在逼問人這方面還是有相似的地方,就那麽盯着你,就讓你感覺到有些喘不過氣。

頂着莫大的壓力,小麻将上次封煜“情緒低谷期”經常蹲守于知蘊小區樓下的事如實說了一遍。

磕磕絆絆地說完,沒聽到回複。

他不太敢去看她,絞盡腦汁給封煜找理由:“你也別怕,他每次都是遠遠看到你就走了,絕對沒有壞心思,無非就是想你擔心你,如果你真的沒法接受,和他好好說,他也會理解的。”

好好說,她能說的能做的,都試過了。

但封煜這個人,在這件事上,犟得要死,軟硬不吃。

她怕是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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