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藏不住 金屋藏了個嬌?
到了負一層, 兩人一直沉默着。
小麻是不敢說,于知蘊心太亂不知說什麽。
還沒走到停車位那,她似乎感覺到了車裏那人的急躁, 果然一拉開車門,那人的目光就黏了上來。
漆黑的眼眸,泛着血絲的眼底,充斥着太濃的情緒。
于知蘊趕緊坐上去, 手沒碰到車門, 被另一只伸過來的長手給“砰”一聲關上。
沒有挨着她, 他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依舊側着頭, 目光停在她身上, 應該是在打量她的傷。
“疼不疼?”好半天才憋出生澀的一句話。
于知蘊想笑,但下一秒又想哭。
她吞下湧上的酸意, 搖頭:“還好。”
可他臉上的表情并沒有輕松起來,反而眉頭擰得更緊。
于知蘊別開眼,将手上的那份東西遞了過去:“驗傷報告,要不要看看?”
“嗯。”
其實大多是都是皮外傷和輕微的軟組織挫傷, 嚴重一點的就是額頭上的傷,都算不上嚴重。
可不知是醫學詞彙描繪得太專業顯得可怕殘忍了還是怎麽的, 沒一會兒, 她感覺到空氣都莫名凝滞了起來。
紙張摩擦翻頁的聲音, 都一頓一頓的。
她用餘光偷偷去瞄身邊的人,發現他緊緊攥着一頁邊角, 手背上的傷因為過度用力又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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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似乎沒發現,臉色繃得凝重。
要是不清楚狀況,自己都以為得了不治之症。
無奈又有些酸楚, 于知蘊叫了一聲前座的小麻:“把那個袋子給我。”
“哦,好。”
于知蘊接過袋子,翻出裏面的外傷藥和消毒水,越過中間的位置,往他那邊挪了過去。
封煜因為突然靠近的氣息擡起了眼。
看清是她後,他眼底的晦暗被錯愕代替。
于知蘊将藥放在自己腿上,抽走他手裏的報告,壓了壓翹起來的一角:“捏皺了,警局那邊不收了怎麽辦?”
“不,不會的。”
于知蘊沒想真和他較勁,将報告丢到一邊手,握住他的手腕。
突如其來冰涼軟膩的觸感讓他手顫了一下:“你——”
“別動,給你上藥。”她聲音還是有些啞,像鏽鈍了的鐘,一點也不好聽。
但封煜乖乖的不敢再動了。
她撕開一袋醫用棉,用酒精沾濕後擦上他傷口,似乎怕他疼,她動作特別輕,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覺地搭在了他手掌底下。
掌心緊緊貼着,封煜忍着握住那只手的沖動,任她擺布着。
“能不能把這燈調亮一點?”她突然停下動作,擡頭看他。
“可以。”他舔了舔幹澀的唇,擡手按了某處開關。
光線瞬間充足起來。
這樣一來,上藥看得清楚多了,但封煜就更難忍了。
不加修飾的明亮燈光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特別是那有些失去血色的唇,可能是由于太過專注,總是習慣性地輕抿一下。
他需要全神貫注把精力放在控制自己上,才能阻止攻陷它的欲望。
“能快一點嗎?”他聲音啞得厲害。
于知蘊愣了一下,擡眼瞄到他額角浮上的一層汗,有點反應過來:“是不是很疼?”
雖然疼得可不是這裏,但封煜還是無恥地應了聲:“嗯,是有點。”
“那我盡量快點,你忍一忍。”她說完,還像哄小孩那樣在傷口處輕輕吹了吹。
更要命了。
終于煎熬地上完藥。
封煜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輕呼了一口氣,剛把藥裝進塑料袋裏系好的人突然栽了下來。
那顆還沒平靜下來的心瞬間又被吊起。
封煜手快地扶住她的肩,緊張地叫了一聲:“知蘊?”
小麻聞聲也回過頭:“怎麽了?”
回應他們的是微弱又均勻呼吸聲。
原來是睡着了。
但封煜依舊有點不放心,想抱她去醫院,被小麻攔住:“這不剛從醫院出來嗎?全身檢查都做過了,沒事,就是睡着了。”
“你确定?”
不是,報告不都在那嗎?還新鮮着呢。
小麻有些無奈:“确定,放心吧煜哥,再說她折騰一晚上,累到睡着也很正常吧,你看看都幾點了。”
也是,封煜那顆心在她越來越均勻的呼吸聲裏緩緩落下。
“那趕緊回去吧。”因為怕抱着不小心壓到她身上的傷,封煜将她頭枕在自己腿上,放平躺下。
小麻很快發動車子,駛上高架。
淩晨的車輛比平時少一些,小麻盯着前方略過的夜景,幾經猶豫還是忍不住開口:“煜哥,我今天吧,不小心把你有個事和于小姐說了。”
封煜壓低了聲音問:“什麽?”
“就之前你天天去她小區...看她那事,我一時嘴快說漏了,但我保證其他的,我都沒說。”
“嗯。”封煜淡淡應了聲。
小麻從後視鏡瞄了一眼後面昏暗中眉眼低垂的人,不禁詫異:“煜哥,你不生氣啊?”
給個好臉反而還不受用。
封煜冷哼了聲:“氣,但現在不是動不了手嗎?還是說你現在把車停下,先把事給這事給解決了。”
他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小麻知道他其實沒生氣,甚至心情還有點不錯。
否則也不會說這麽多話。
小麻松了口氣,嘴上笑嘻嘻地應着:“那還是不勞煩您動手了,我自個解決吧。不過煜哥,今天你是沒看到于小姐——”
“怎麽了?”一提起于知蘊,封煜條件反射地緊張。
小麻驚了一下,輕帶了一腳剎車,車子跟着晃了一下,本來躺在他腿上的人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封煜忙低頭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很輕,和哄小孩似的。
腿上的人很快安靜下來。
他皺了皺眉:“開慢點。”
“好,好的。”小麻這回是連呼吸都放輕了。
極度安靜裏,沉沉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來:“對了,你剛剛說她怎麽了?”
小麻想起那個被打斷的話題:“也沒什麽,就今天于小姐處理傷口的時候,一聲都不吱,還,還挺讓我驚訝的。”
頓了一下,小麻還是選擇用了一個中規中矩的詞,其實那時他全程陪下來,心裏只有兩個字“生猛”。
換做普通的姑娘,遇到這種事首先估計就崩潰了。
而她,還能一臉平靜地配合驗傷,那消毒水往傷口上到,針往肉裏紮,他一個男人都看的發憷,但她眉頭都沒怎麽皺。
怪不得煜哥能看上,還真是...有點與衆不同的。
封煜沒說話,又似乎壓抑嘆了口氣。
她其實是害怕的,當時自己抱着她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都在發抖。
只是不敢表現出來罷了吧。
他看着窗外,車子駛過一個減速帶,他一只手輕輕扶着她的肩,但她還是動了,這回還翻了個身,變成側躺着。
雙手攥着他的衣擺,擦過小腹,還無意識地蹭了一下。
封煜整個人頓時繃緊起來,有什麽東西從骨子深處炸開一樣。
燒起一路的火。
他抵在窗檐上的那只手無聲收緊,發啞的聲音從喉嚨裏滾出:“開快點。”
小麻:所以是要快點還是慢點??
**
于知蘊感覺身上很熱。
掉到火籠子裏被憋着的那種熱,也悶,呼吸都像是被人捂住了鼻子。
難受得她想醒過來,但感覺腦子又重得不行,這種雙重積壓下來的難受,讓她止不住想掉眼淚。
好像真的掉了,而且身邊還挨過來一個人。
迷迷糊糊的,在她耳邊還重複喃喃說什麽:“生病發燒了。”
她想說你才發燒,身子比自己還燙,丢個火柴在你身上都能着了,別挨着我了。可喉嚨裏幹得要命,掙紮着也說不出話。
偏偏那人還是個不自知的,挨得她更緊,似乎把她抱住了,還拿什麽東西放到她嘴裏。
又苦又硌牙,不想吞。
可能感覺到她的抗拒,那人終于放開了她,那比自己還熱的溫度也走了。
只是沒安心多久,那股氣息又靠近了,這次離得很近,很近......
自己發幹的唇上突然貼上了一抹溫熱的觸感。
想躲,可那抹溫度含得很緊,根本不給她抵抗的機會,逐漸失去最後一絲感知間,一個什麽東西被頂了進來。
小小的,味道來不及化開,就被一抹濕潤給沖淡了。
懷裏的人終于安定下來。
封煜深喘了一口氣,心跳依舊還很快。
他盯着那張蒼白熟睡的小臉,擡手抹了抹自己有些撕裂的唇角,有些血跡滲出,但不是很多,可沾在那白皙的指腹上。
有種異樣的靡豔,輕而易舉能激起最原始的......
算了,不能再想了,知蘊還生着病呢。
封煜,你是畜生嗎?
他自厭地揉了把頭發,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床中央,拉上被子蓋好。
可能是藥效起作用了,她很快發了汗,但也正因為這樣,身上也因為黏膩得睡不安穩,眉頭緊緊皺着。
眼角的水跡又留下了,配上難受得嗚咽了一聲。
叫他瞬間心疼得發緊。
沒辦法,封煜認命地起來給她端來了溫水和毛巾。
實在是太挑戰他的忍耐力,将毛巾擰得半幹後,有些生硬地掀開了她的衣擺,淤青和白膩闖入視野的那一剎。
封煜手顫了一下,閉了閉眼,憑着模糊的感覺飛快擦完了她的後背。
動作說不上細致,衣服也是胡亂地理好。
不敢再多看一眼,趕緊将人藏進被子裏。
走到衛生間的一路,手上的水晃出來兩次,第一次,封煜覺得自己的手竟然不穩到了這種地步。
在舞臺上,怕是連話筒都要摔了。
關上浴室的門。
不知多久之後,花灑水柱氤氲起的白霧裏,他喉結微動,重重喘了口氣,抹開鏡子上的水汽。
看着裏面那人眼底的情.欲已經慢慢褪下去,随便拎了件睡袍套上。
**
第二天,于知蘊醒來時,頭重腳輕的。
抱着被子坐起,好一會兒,大腦才逐漸清明起來。
陌生的房間,很大,但不空,色調也不單調,所有家具的擺放都像是特別設計過,別出心裁,又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這是?
于知蘊拍了拍額頭,碰到傷口,痛呼了一聲又收回手。
昨晚的記憶一點點浮現上來,她記得給封煜上完藥之後,自己眼皮好重,然後就......
所以這是封煜家?
意識到這個,于知蘊拉開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穿去醫院那套,只是脫了外套而已。
她環顧了一圈,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掀開被子往門邊走去。
這個時候,封煜會不會已經出門了?
畢竟明星都挺忙的。
她打消給對方打電話的念頭,打算先出去看看,然而剛拉開門,才走出幾步,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煜,你現在怎麽能這麽對我說話呢?”
于知蘊:??
“我一直都這樣。”這道熟悉的聲音是封煜。
一直?難不成是金屋藏了個嬌?
好像發現什麽不得了的事。
震驚比沒察覺到的失落先湧上大腦,于知蘊手上的一個沒拿穩,直直摔在了一看就很貴的大理石瓷磚上。
一聲脆響。
兩道腳步聲匆匆走了過來。
來不及回房藏起來,也沒辦法遁個地逃跑,于知蘊剛僵硬地撿起屏幕又一次慘遭碎裂的手機,那兩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那女人穿着一件修身款的長風衣,微卷的中長發低低挽起,露出一對翡翠綠的耳墜,很優雅精致的打扮。
不太能分辨出年齡,但那張臉似乎有點眼熟?
還沒細想出到底是哪裏熟,那女人先詫異地開口:“封煜,你,你居然沒結婚就把人——”
預感到她要說出什麽驚人的話,封煜趕緊打斷她:“媽,不是你想得那回事。”
“媽?”于知蘊跟着喃喃念了一聲。
場面瞬間更不鎮定了。
那兩人的目光刷刷朝她看來,像凝固住一樣。
“封煜,你還說不是——”女人愣神過後,語氣更錯愕了。
然而封煜這回沒反駁,似乎還輕笑了一下。
于知蘊多希望自己死在昨天,真的。
她趕緊擺了擺手,着急出聲解釋:“不是的,阿姨,我,我是昨天出了點事,封煜他好心才...收留我一晚。”
“真的?”
“嗯。”于知蘊使勁點頭,還朝對面封煜抛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是的,所以不是你想得那回事。”封煜邊幫她說話邊掃了一眼她細嫩光裸的腳背,轉身去客廳裏拿了一雙拖鞋,走到她身邊。
“怎麽又不穿鞋子?”他彎腰,作勢要蹲下去。
于知蘊忙攔住他,低下頭尴尬說:“我自己來。”
“好。”封煜知道她不好意思,也沒逼迫。
埋頭穿好鞋後,對面的商貞突然“呀”了一聲,走近幾步,盯着她看:“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
“什麽?”于知蘊輕聲問。
商貞說:“我見過你的,之前我去接封煜的時候,那時候他因為你可舍不得走了。”
“是,是嗎?”兩人都一直沒有坦誠談過的事,此時突然被商貞說破,于知蘊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好。
商貞顯然有些興奮:“是的啊,他後來也是天天都想着你,你不知道我原來搜出他的一本畫冊,裏面畫的都是你,我是說怎麽這麽眼熟呢,他爸那個壞東西還想用你騙他——”
“媽,差不多時間了,你可以回去了。”封煜突然打斷她。
商貞覺得他害羞了,也不繼續拆穿,瞥了一眼她額頭上的紗布,轉移話題:“你這傷是怎麽回事?”
這下,封煜是徹底忍不住了,直接用行動将商女士請到了玄關處:“趕緊走吧,我還有事,很忙。”
“忙什麽,又是要哄——”
話音未落,門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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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貞走後,封煜沒有馬上過來,而是停在玄關處,倚着櫃子,靜靜看着她。
他眼瞳很黑,也亮,不笑的時候,也十分好看。
但這種時候,于知蘊卻在撞進對方視線的第一秒,就生出了幾分緊張。
她拉了拉衣服,企圖遮住脖子上的淤痕:“那個你媽媽...很年輕。”
他淡淡地應:“嗯。”
“也很...漂亮。”她尴尬地找話。
封煜點頭:“确實,她離婚後嫁了個好男人,心情好,保養的也好。”
明明十分平淡的一句話,于知蘊卻聽出了幾分意味深長,一時不知道怎麽接了。
封煜似乎無奈朝她笑了下:“走吧,去廚房吃早飯。”
于知蘊“哦”了一聲,跟上。
應該是事先準備着,端上桌的那些食物都還冒着熱氣,封煜給她盛了一碗粥,又将幾個盤子往她那邊擺近了些。
從來沒被這麽悉心照顧過。
于知蘊有些無措,又可能是腦子還遲鈍着,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謝謝。”
封煜收回自己的手:“還難受嗎?”
于知蘊:“?”
封煜解釋:“你昨晚發燒了,我給你吃了藥,要是還不舒服,吃飽了我們去醫院看看。”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昨晚感覺熱得不正常,早上醒來喉嚨也幹得發澀。
回想了一下,于知蘊馬上搖頭:“不用,沒不舒服了。”
“嗯。”
他繼續安靜地吃早餐,像是盡量不想讓她感覺到有壓力。
于知蘊低頭喝了幾口軟糯的粥,偷瞄了他一眼:“封煜,昨晚那個路文他...怎麽樣?”
他似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臉色沉下幾分:“沒死。”
這種事,他是怎麽做到如此冷漠又無所謂的?
于知蘊還是不放心,又問:“那他現在的傷,嚴重嗎?”
他似乎不太想回答,悶着沒吭聲。
于知蘊也有些尴尬,轉開話題:“那個昨晚真的幸虧你之前給我打電話,不然我手機應該沒帶進衛生間,後面也不會意外撥出那通電話,可能就——”
“不會的。”封煜突然打斷,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很認真,“沒那通電話,我也會救到你。”
一字一句,聲線微沉,緩慢、篤定。
于知蘊怔住。
他又說:“昨晚你挂了電話之後,我沒打算走。只是那時候沒想好敲門該怎麽說,又怕吓到你,但後來我一想到你說的那些話還是顧忌不了那麽多,就上了樓,然後就聽到了裏面的動靜。”
“所以當時——”那通電話接通的時候,他其實在門外。
有點不敢想象當時他是什麽狀态。
封煜眸光動了動,突然低下頭:“當時我腦子空了,但我想着你還在裏面,我必須進去。”
“可是那門鎖着,你?”
“敲了隔壁的門,從他們陽臺爬過去的。”他聲音淡得沒什麽起伏,于知蘊心卻猛地跳了一下。
隔壁和自己這邊中間雖然只隔了兩個空調外機,但是那時天那麽黑,又是三樓,要是一個不小心。
“封煜,你要是摔下去——”
“沒見到你,我不會。”他也不想她傷心,更何況,他的命得留着救她,就算要死,至少得爬去她身邊才能死。
氣氛沉重下來,封煜起身走到她身邊,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粥涼了,換一碗。”
他說着伸手去拿她的碗。
在收回去時,突然被纖細的手一把拉住。
于知蘊擡起頭,直直看着他,聲音在喉嚨裏喑啞了許久,才出聲:
“封煜,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