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安禾進組之後的第一場戲,就上演了一場被一群混混揪着頭發圍毆的戲碼。

劇本裏的女主角徐安洋,為了能夠活下去轉了N次學,次次都沒擺脫暴力。她的新同學看到她在校外被人欺負,不僅沒有出手相幫,反而一傳十十傳百,都說這個女孩可以随意欺負,不用有所顧忌。

噩夢,再一次的降臨了。

這天,她穿了一身嶄新的校服,配了一雙公主才會穿的小白皮鞋,還沒踏進新校園就被人拽着頭發扔進了泥水裏。

混混頭領嘴裏叼着一根煙從她身後走過來,他先是拿煙頭對準了徐安洋的胳膊,疼痛沒有預期傳來,反而新校服多了一個洞。徐安洋成雙肘抱頭動作,她一直低着頭,不敢往任何一個人臉上看一眼。

她怕做噩夢,夢裏她再也不要看見這幾個人的臉。

見她如此唯唯諾諾,那幾個混混打着也沒意思,其中一個狠狠一巴掌拍在徐安洋腦袋上,吊兒郎當的要求:“喂,把頭擡起來!”

徐安洋搖了搖頭,淚水滑落至嘴邊,鹹鹹的。

“啪”的一巴掌,粗魯的聲音自頭頂傳下------

“喂,擡頭!”

“叫你他媽的擡頭!”

……

“cut!”羅付軍皺了皺眉,站起來道:“不行,再狠一點,不夠味!”

安禾撥了撥自己滿臉散落的頭發,她擡頭看了剛剛打自己頭的那個演員一眼,發現他整張臉都紅着,一雙手被自己攥的發白,看上去很緊張,對着現場每一個工作人員連連鞠躬道歉。

羅付軍臉色并不好,哼了一聲,轉頭指揮:“各部門就位,第一場第二遍action!”

安禾準備好姿勢,只覺自己腦袋輕輕被人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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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擡頭!叫你他媽的……”

“cut!再來一遍!”

“第一場第三遍action!”

“喂,擡頭!”連聲音都是抖的。

安禾只覺頭頂揮過去一陣風,她的躲和對手演員打的動作正好錯開。

“cut!”羅付軍像是忍到了極點,終于破口大罵。

“你會不會演,沒吃飯還是怎麽的,表情做不好也就算了,連力氣都沒有嗎?誰找來的這演員,演不好趁早趕緊給我滾蛋!”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羅導再給一次機會吧,剛畢業的,還是名校的正規軍,可能是有點沒适應過來。”

“屁的正規軍,管你上的什麽學校,正規不正規,沒這個天分就他媽給我滾蛋!你看人家安禾,是正規軍嗎,不是,連大學都沒上,不是照樣拿影後嗎!少拿這個壓我!休息十分鐘,把情緒都給我馬上調過來!”

沒上過大學的安禾輕輕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罵了羅付軍祖宗十八代!

她轉過身看向被罵的那位小演員,眼睛紅紅的。他穿着一件機車皮衣,染着棕紅色頭發,穿着最嚣張的服裝,卻幹着最慫的事。

安禾仰着頭明目張膽的看他,他更局促了,帶着哭腔說了一句“抱歉”。

安禾笑問:“你是不是怕我?”

那人瞪大了眼睛,惶恐又膽怯。

安禾又問:“叫什麽名字?”

“我叫宋世易。”

“宋世易?”安禾念了一遍,問:“你為什麽怕我?”

“因為……”男生紅了臉,“因為大家都說你……說你……”

“說我脾氣不好?”安禾失笑,“所以你不敢下手打我?”

“也……也不全是。”男生道:“我其實很喜歡你,你是我的偶像,我真的很喜歡你。”

安禾頗感意外,問:“你知道我第一次演戲是什麽樣的嗎?”

男生搖了搖頭。

安禾說:“我的第一場戲演了十遍仍舊沒過,被當時那個導演趕出劇組了,揚言要封殺我。”

“啊?”男生明顯不信。

“是真的。”安禾說,“沒有誰生來就會演戲,都是一遍又一遍從挫折中過來的。”

男生剛松了一口氣,只聽安禾又說:“可是我有一點比你強。”

“什……什麽?”

“我才不會哭。”安禾骨子裏的匪氣跑的滿眼都是,她斜着眼,帶着幾分不羁,不緊不慢道:“我只會認為是那導演瞎了狗眼不會看人,事實證明的确是這樣!”

男生笑了。

“好了!”羅付軍拍手,“第一場第四遍action!”

宋世易放開了一點點,有一點成效,起碼罵人的那句臺詞聽起來有模有樣,但安禾仍舊不滿意,她看到羅付軍在過與不過之間猶豫。

其實羅付軍這個人或許別事幹的是一團糟,但至少在追求藝術完美這一點上,安禾還是有所信服的。

“再來一條吧。”安禾說,“我剛剛的表現差了點意思,再來一遍。”

羅付軍知道安禾是在為宋世易開脫,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認可了。

安禾轉頭對宋世易道:“再狠一點知道嗎?不要讓我刻意去迎合你出手的時間,我沒感到疼明白嗎?”

“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打。”安禾看着他的眼睛說:“真打,明白嗎?”

宋世易咬了咬牙,說:“明白了。”

“喂,擡頭!”

混混一把扯住徐安洋的頭發,安禾臉色肉眼可見的皺在了一塊。

“叫你他媽的擡頭!”

他拳頭對準她的左鬓,安禾只偏了一點點角度,整個人被砸在了一灘泥水裏,她的頭發悉數散了下來,臉上頭發上全是泥。

鏡頭裏的徐安洋緩緩轉頭,她緊緊咬着牙關,一雙眼睛紅的能滴血。

她就這麽仰着頭,挨個看過去,把這些人的面貌一筆一劃刻在了心裏。

“我記住了。”她說。

聲音很輕,卻又好像遁地發聲,敲在人的心口,莫名一顫。

宋世易呆呆的,時間有那麽兩秒鐘是完全靜止的,不管是畫面內還是畫面外。

畫面內是徐安洋,而站在這幅畫之外的,是安禾。

她演的太像了,那副不需醞釀就順手粘來的眸色,就好像,她真的就是徐安洋。

她以安禾的身份,融進了徐安洋的身體。

她熟知她的一切遭遇。

表達了同等程度的悲哀。

“cut!過!”羅付軍很意外,雖然安禾主演的電影他沒少看,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跟安禾合作,他更沒想到,那麽複雜的情緒爆發,安禾竟然能做到一條過。

真是讓人驚喜。

這天的戲一直到淩晨才收工,安禾住在劇組統一安排的酒店,她草草洗了澡,被透支的身體癱在床上卻怎麽都沒有睡意。

從劇本開始研讀到今天開機,已經過了将近大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裏,她跟彭城沒有任何聯系,就連微信半句偶爾的關問都沒有。

她突然,在空隙之餘有點想那個男人了。

安禾握着手機輾轉反側,大腦想着太晚了,還是不打擾他休息了,手指卻又聽話的撥通了那個號碼。

“嘟嘟”聲響了一聲,安禾突然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挂掉,那邊就接通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每一聲都激起不小的漣漪。

“喂?”

安禾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安禾?”

“是我。”

彭城盯着手機,半晌問:“怎麽不說話?”

“怕吵到你休息。”

他輕笑:“晚了點吧?”

安禾将自己卷進被子裏,只露出一顆腦袋,眼巴巴的問:“那我吵到你了嗎?”

“嗯。”彭城說,“我還在工作,你打斷我的思路了。”

“哦,那還真是很抱歉。”

她說話懶懶的,帶了小情緒,一點都聽不出抱歉的意思,反而有一股很強勢的理所當然,彭城笑着搖了搖頭。

“你笑什麽?”安禾問。

“你怎麽知道我在笑?”

“我就知道,我監控了你。”

彭城輕笑,輕輕合上筆記本,問:“那你說我現在在幹什麽?”

安禾想也沒想,答:“在想我。”

彭城一鈍。

“我說對了嗎?”

“沒對。”他說:“我準備洗澡睡覺。”

“這麽晚了,你很忙嗎?”

“不忙。”

“不忙那你為什麽不找我?”

那邊靜默。

“為什麽呢?”安禾又問了一遍,她就是這樣,一直在永不疲倦的演繹着她的固執。

彭城嘆了一口氣,說:“這樣不好。”

“哪裏不好?”

“我應該不會送你粉紅色的咖啡車。”

安禾失笑:“你在吃醋嗎彭城?”

“沒有。”彭城說,“粉紅色不适合你。”

“那什麽适合我?”

“睡覺适合你,睡吧安禾。”

“好。”安禾說:“記得來看我。”

彭城說:“好。”

這晚,一夜無夢。

她在夢裏夢見了彭城,站在太陽下笑起來很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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