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當年,在昏迷的最後一刻,她嘴裏喊的還是“救人”。

後來,顧烨問過無數次,那晚她喊着要救的究竟是誰,但安禾之後從未再開過這個口。

她查過那場被媒體肆意報道的綁架案,那個小男孩被撕票了,小女孩心理創傷極大,沒了音訊。

當年,沸沸揚揚。

關于小女孩的事,各式各樣的猜測都有。

有說她瘋了的,也有說她背叛了小男孩才得以活下來,還有人說,這本就是一場拉鋸戰,變态要在他們倆人之間只留一個,所以小女孩殺了小男孩。

毫不猶豫。

說法不完全錯,唯獨,沒有人提及在那荒山底下還有另外兩個男人……

她知道,是顧烨費盡心機,利用媒體傳遞假新聞瞞下了所有。

可他試圖保全的是安禾的名譽嗎?不是,那是顧烨的自我欺騙。

強/□□童案被爆出來的時候已經大概是一個月之後了,這個新聞,在當時仍舊是爆炸性的。

網絡看客憤憤不平,語言犀利的恨不得拿把刀捅了那兩個禽獸,抛開禽獸終面,他們還想認識那個小女孩,表達憐憫也好,僅僅是看熱鬧也罷,大衆從未停止過追尋。一直到現在,十多年之後,安禾還像一個逃離黑暗的流浪者,絲毫不得提及當年。

綁架案強/奸案原本就是同一起案子,但經媒體爆出來的卻是毫無關聯的兩起案子。

安禾沒有露過面,沒有哪個媒體真的知道當年那個被傷害的小女孩的名字面貌,她被顧烨藏了起來,帶着厚厚的殼。

她甚至,沒再過問過。

那起案子的最終結局,全權交于顧烨一個人,而顧烨,從此以後也沒有再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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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所有人都忘記了,媒體忘了,顧烨忘了,安美玲忘了,自己也忘了。

可事實是,只有媒體忘了。

當再說起這個案子的時候,估計得查上很久的資料,要從一堆一堆的陳年舊事裏翻出來,然後再一點一點的去拼湊。它完全可以拼湊完整,和當年一絲不差,互聯網的記憶,當真深得可怕。

可對于安禾來講,它一直都在,無時無刻,每時每刻!

安禾安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仍舊保持着抵禦的姿态,雙手抱膝蜷在床的一角。她與彭城之間的那一點點信任仿佛一下子消失殆盡,散的幹淨。

彭城半蹲在她面前,不知該如何開口。

鬼迷心竅,一時失了分寸。他只是迫切的想要揭下她的面具,只是憤怒于她的不真實,并不是真的……

可是他忘了,面具戴久了揭下的過程也是會痛的,甚至,鮮血淋漓。

範斯于來敲門的時候,是彭城開的。

範斯于的視線繞過彭城,看到了他身後的安禾。

她的頭發盡數散了下來,臉上有很明顯的淚痕,身上一件薄薄的睡衣皺成了一塊,扣子也錯開了幾顆。床上一片淩亂,整間屋子都透露着一股忽視不得的頹靡。

範斯于的世界突然在那一刻徹底爆炸。

怒氣上頭,毫不猶豫對着彭城就是狠狠一拳。

“你他媽敢動她!”

彭城踉跄向後退了兩步,一旁的衣服架子散了一地。他并沒有反抗,這種默默承認錯誤的态度讓範斯于更加堅定,安禾受欺負了。

範斯于陪了安禾将近十年,或許他是唯一一個半只腳踏進安禾過去的人,他明白,什麽是安禾的死胡同,他也明白,越過那道線面臨的将會是什麽。

“我告訴你,安禾若是出了什麽事我要你這條命來還!”範斯于覺得不解氣,再次掄足了拳頭,“你知不知道她……”

“別打了。”床上的人出了聲,冷聲說:“跟他無關。”

“無關?你這樣……你告訴我不是這混賬幹的?”

“不是,你先出去。”

範斯于指了指彭城問:“那他呢?”

“他留下。”

“安禾!”

“出去!”

範斯于看着安禾,時間一倒,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顧亦摯出事的那年。

她也是這樣偏着頭,盯着一處虛無的空處,眼神放散,空空的。

那年,範斯于以為安禾再也回不來了,她退出娛樂圈将近一年,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安禾将會永久退出的時候,突然在某一天她打電話告訴範斯于,說,顧亦摯回來了。

言語之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悅,卻讓範斯于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現在的神情跟當年很像,只是範斯于不明白的是,當年的盡頭處走來的是顧亦摯,而眼下,在安禾的視線內,向她走來的又是誰呢?

直到範斯于輕輕帶上了門,安禾才緩緩從床上下來,她站在彭城面前,冷冰冰的,冷的滲骨。

她盯着彭城嘴角被範斯于打出血的傷口,半晌道:“挺冤的吧,明明什麽都沒幹,卻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打。”

“安禾,對不起,我不是真的……”

“跟你沒關系。”她搶答:“是我的問題。”

她說:“我可能永遠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滿足你,滿足一個正常男人的欲/望,有些事情我做不來。”

“安禾……”

“之前總是捉弄你,我向你道歉,彭城……”她說:“我們以後別再見了,到此為止吧。”

彭城之前總是對安禾假惺惺的敷衍表示憤怒,可終有一天當她很認真的跟你說話的時候,彭城這才發現,真的那個安禾可能更加可怕。

她的面具,才是盡可能畫的柔和,藏起了一部分的鋒利。

她看着你,平淡的沒有一絲波動。

彭城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她真的,不會哭也不會笑。

她比假的還假!

彭城長出了一口氣,笑問:“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

“是。”她并不否認,“但我不是解決問題,我是在解決你而已。”

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要斷個幹淨,她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給自己留退路的人,她喜歡将自己置于一片孤島,搖搖晃晃,從不在于彼岸。

她的字典裏向來沒有藕斷絲連四個字,刀起刀落,幹幹淨淨!

“我喜歡釣魚,釣那種垂死相搏,不甘願屈服的小魚。若是這麽輕易就上了勾,我就不再想要了,甚至,還會後悔自己一開始拿起了魚竿。”

她絲毫不怯弱,如同一個勝者仰着頭,微眯着眼似乎是在笑。

“我為我做過的事情跟你道歉。”彭城說,“除此以外的,安禾,等你冷靜一些再跟我說。”

“怎麽,你愛上我了?”她問。

彭城看着她的眼睛,說:“是。”

安禾微微顫栗,說:“放棄吧,我們不是一路人。”

彭城問:“你知道自己站在哪路嗎?”

安禾:“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那條路。”

所以,你也逃吧,逃離安禾遠遠的。

別靠近,永遠別。

“等等!”彭城拽住她的胳膊,扯着兩個人之間的最後一條線。

“我不喜歡死纏爛打。”她偏過頭看他,帶了一絲憎惡。

“最後一個問題。”彭城說。

安禾愣了兩秒才問:“什麽?”

“你昨晚說的那個小男孩其實……”

“哦。”她冷漠的別過眼,不打算等彭城說完,開口道:“我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小時候發生過一次意外,跟我一起的,還有一個小男孩。我們一起逃生,我逃出來了,那個小男孩沒有,聽說後來被歹徒撕票了。可能是當年年紀還小,這件事對我産生的陰影太大,産生恐懼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一點當年的境況。很簡單,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安禾擡頭問:“怎麽了?”

“沒怎麽。”彭城輕微笑了笑,轉身出了門,一句話都沒有。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就沒有再被提及的必要。

安禾失神的盯着門口的背影消失不見,她多希望他能夠回頭看看,看出她僞裝之下的不舍跟難堪。

等在原地的人,她向前邁不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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