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我說了不是我!”葉敏敏握着手機氣的發抖,聲嘶力竭的喊:“安禾是什麽人,得罪的人有一卡車那麽多,想整她的數都數不清,這個節骨眼爆出這種東西,擺明了就是要往我身上倒髒水,我還委屈呢,我找誰說理去!”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葉敏敏,耍小孩子脾氣可以,別拿我的病人開玩笑!”葉青川臉色同樣不好,“拿別人的傷口去刺激她,出了事你能負責嗎?”
“有病了不起,全世界都得讓着她!”葉敏敏大吼:“她不也這麽做了,她給我留退路了嗎?我現在同樣出不了門,家門口媒體記者堵了一條街,我自己有一堆爛攤子收拾不過來,誰有那閑心情去管她死活!”
“抄襲?”葉青川恨鐵不成鋼,疲憊的揉了揉鬓角,說:“自作孽不可活,你還有臉怨別人?”
葉敏敏氣的臉都綠了,“好,我是自作孽,我認!但安禾那破事又不是我指使的,你跟我發什麽脾氣,關我什麽事!”
“啪”的一聲,葉青川将手機扔了,摔在了門口,死的很幹脆,當即成了兩半,差點砸到門口的人。
安禾側身躲過突如其來的災難,偏着頭問:“葉敏敏本事越來越大了,能把你氣成這樣?”
“安禾?”葉青川一愣,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有點沒能想明白。
昨夜範斯于找人快要找瘋了,葉青川以為安禾會像很多年前一樣,将自己縮進一個堅硬的殼裏,封閉自己的世界。
誰曾想,似乎,都沒那麽重要-----
這種奇妙的醫學反應,他愣是沒想明白原委。
直到,葉青川無意之間發現等在門外的彭城。
原來,只不過是多了一個避風港,不用樹立外殼都能讓自己毫發無傷罷了。
這是安禾第一次主動尋醫---
“老實講,之前我一直懷疑你是用錢買了個博士學位回國。”安禾說。
葉青川挑了挑眉,問:“為什麽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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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禾自顧自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葉青川對面,雙肘杵着下巴,眯着眼睛說:“因為我發現,你其實根本就救不了我。”
雖然葉青川常年會說,你信我,我可以救你-----
每當這時候,安禾心裏總會發出一聲嗤笑,她從未相信過這個人。葉青川于她而言只是一個冷冰冰的産藥機器,那一小瓶白顏色的藥丸很大程度上能保證她的睡眠罷了。
要說葉青川跟機器的差別,就是這個人廢話特別多,婆婆媽媽一說起來沒完沒了,以至于到最後安禾故意避着他,就連取藥這件事很多時候也都由範斯于代勞。
她跟葉青川,越走越遠,這些年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葉青川很清楚的知道安禾對自己的抗拒,有的時候他會想,若是一開始他沒有執着于救她這件事,沒有收安禾這個病人,會不會好很多?
這些年他治愈了無數個病人,出院的那天都會拉着他的手淚眼真摯:謝謝你葉醫生,是你救了我,非常感謝……
唯獨,他等不來安禾。
“你從未信任我安禾。”葉青川說:“這讓我無從下手。”
“雖然這話聽着很讨打,我以前對你的不信任來源于你是葉青川。”安禾說:“知道一切卻又從閉口不談,你比葉敏敏能沉得住氣,也比葉敏敏更讓我無所适從!”
安禾說:“那時候你也不過十來歲,小孩子的守口如瓶我并不認為是善意,而是你刻意強裝起來的僞善。你總是将自己擺在一個旁人企及不到的位置,垂着頭對着別人說,你看我多好,我為你保守秘密,你應該感謝我。我讨厭這種感覺,非常讨厭!”
“但現在不一樣,我沒什麽秘密了,也……終于好像能卸了負擔面對你。葉青川,我願意試着去信任你,那麽現在,你還能救我嗎?”
數十年來,這是葉青川從安禾嘴裏聽到的,最好聽的話。
“當然可以。”他道,“但是你能告訴我,讓你做這個決定的,是門口那位嗎?”
“不是。”安禾否認:“決定是我自己做的,為的,卻的确是門口那位。我想……為那個人做點什麽,但想來想去,對他而言,別墅珠寶應該都不比安禾這個人更重要。”
這話說的,就很不要臉了。
坐在門口的彭城默默的舔了舔後牙槽------
葉青川有點聽不下去,像是板凳燙屁股似的左右晃了晃,點着頭道:“那就好,恭喜你啊安禾。”
“這麽簡單?”安禾拉着聲調問。
“什麽?”
“我以為再不濟這些年你也應該至少暗戀我,好歹問一句自己這麽些年的等待都是喂了狗嗎,再不濟兩滴眼淚還是擠的出來的吧,我都事先準備了一肚子安慰的字眼,若是你實在哭的厲害,為你擦一擦眼淚也不是不可以。但似乎是我想多了,你就這樣……完了?”
葉青川:“……那你确實是想多了。”
安禾:“哦。”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度尴尬,還在彭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強行拽走了安禾。
……
事情發生之後,範斯于幾乎沒了動靜,不會有事沒事就在安禾眼前晃了。
雖然安禾截至現在都沒翻過網絡,但她知道,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來論對錯的,不論對與錯,也不論究竟是誰的錯,安禾在大家的眼裏早已落至塵埃深處,想來,範斯于應該是抽不開身了。
逃避不是一個長久之計,于是,一天之後,她還是去了公司。
對于安禾的突然到來,公司好似炸開了鍋,一個個的能躲就躲,不惹這個随時炸彈。
安禾瞥見了一個跑的慢的,堵着他的路問:“死魚呢?”
“在……若姐辦公室。”
若惠是這家娛樂公司的幾大股東之一,是安禾的頂頭上司,但其實,安禾與她少有交集。
期初她不受捧自然沒機會見,後來火了之後安禾就成了這家公司的頂梁柱,前些年靠她賺的實在是太多,整個公司幾乎沒人敢說她的不是,安禾自然也沒把這位上司放在眼裏,鞏固人情什麽的她向來懶得做,能推就推,不願涉及半分。
像現在這樣,坐下來當面去談一些事情好像還是第一次,以往,都是範斯于一人上戰場的。
“安禾的精神狀況,不适合繼續演藝事業。”
安禾腳步微頓,生生止步于門口,因為說這句話的,不是若惠,而是範斯于。
緊接着,她聽到了若惠很輕的笑聲,笑着問:“怎麽,這些年跟着安禾受委屈了?”
“沒有。”範斯于矢口否認,“我與她共事這麽多年,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安禾的确需要休養。如果我沒記錯,她的合約快要到了。”
“你的建議是,跟安禾解約?”
“不是建議,而是訴求,為了她好。”
“在我面前別扯這些虛假的東西,安禾暫且不在這裏。”若惠道:“你也覺得她沒有翻盤的可能?”
良久的沉默之後,安禾聽到範斯于說了一句:“我累了。”
安禾接戲很随性,拒了一部又一部,唯一的一部存貨還因為梁莫的關系暫時上不了檔,很大可能要夭折。代言品牌商紛紛提出解約,與此同時還面臨巨額的賠償。一兩年之類,是沒有新劇本來找安禾的,就算有人想試水,必然是一些小成本的粗制濫造劇本,以安禾的脾性她是不會接的。
圈內不管是同行還是資本運行,她幾乎得罪了個遍,無一人願意為她說半句話,相反,落井下石一點都沒少,這兩天各方放出來的物料消息,添油加醋說什麽的都有,無數同行抱團嘲諷,唯一捆綁在一起的葉敏敏成了一號公敵,哪還有安禾的活路。
等到一兩年之後,這場戰火終于平靜下來,娛樂圈卻已經大變天,新人層出不窮,一代又一代,而安禾,快要接近三十歲這個尴尬的年紀,一不小心大衆還會拿過去來說事,她拿什麽再去争。
被遺忘,似乎是她唯一的一條路。
“我還記得你跟着安禾剛來公司的那一年。”若惠道,“你跟我說過,你的理想,是想成為業內頂尖的經紀人,這些年你跟着安禾大事小事都經歷了個遍。範斯于,說實話,你的能力很強,只是現在的安禾,的确已經完成不了你的理想了。”
“我準備簽了唐婧。”若惠道,“以後,你就跟着唐婧吧。”
“唐婧?”範斯于睜大了眼睛。
“沒錯,是她。唐婧這幾年的勢頭很猛,至于你們之間之前的那點小問題,沒必要再糾結,我想就算唐婧,也不會過多在意。”
範斯于沒動,問:“為什麽是唐婧?”
“因為她能給我賺錢。”若惠道,“我不會因為你們之前的不愉快而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說到底,那點不愉快也是因安禾而起,你知道,敵人的敵人,很容易能成為合作夥伴,何況,不管是于公司還是唐婧,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天知道,因為安禾的事情,公司會虧多少錢,這個漏洞必須得想辦法補全。”
範斯于搖了搖頭:“這對安禾不公平!”
“公平?”若惠仿佛聽到了笑話,問:“你告訴我,這個圈子裏的公平在哪裏?”
“那也不能……安禾?”
範斯于一張臉刷的一下發白,他結巴的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安禾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她自始至終都未往若惠那邊看一眼,而是死死盯着範斯于,突然,她好像不認識這個男人了,盡管,他們共事将近十年的光陰。
好半晌過後,她別過眼看向若惠,問:“可否讓我跟他單獨聊一會?”
若惠看了範斯于一眼,沒吭聲,點了點頭就轉身出去了。
“安禾……”範斯于僵在原地,好半晌過後才道:“對不起……”
安禾嘴角輕輕動了動,說:“十年,我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說你範斯于能力很強。”
“……”
“業內頂尖經紀人?”安禾問:“為什麽你好像從來都沒跟我提過你這個偉大理想。
“……”
“我散漫慣了,你早點告訴我,不至于讓我耽擱你這麽久。”
“……”
安禾問:“你知道為什麽那年我非要選擇你當我經紀人嗎?”
要能力沒能力,要人脈沒人脈,如果說現在的範斯于的确成了一名優秀的業內經紀人,那麽在這整個漫長的過程中,他是拿安禾來練手的。
資源,劇本,代言……一開始都是安禾自己去争取的,為了這個,她有好幾次都喝到醫院去。
黑料緋聞滿天飛的時候,範斯于的處理方式往往都是火上澆油,因為這個,安禾被罵成狗。
即便這樣,她從未想過換經紀人。
為什麽?
“我不是你帶過的第一個藝人,如果沒記錯,你畢業之後一開始是章子楠的助理吧。”那年,安禾也是剛進入這個圈子,那時候的她,還在努力的讨人喜歡,沒現在這麽得罪人,偶爾還是有一兩個朋友的,而章子楠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章子楠這支花,開的時間很短。
一場車禍,送走了那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她的葬禮,我去過。”安禾說,“當時在葬禮上,我第一次見到你。有個年紀不大的男人躲在牆角哭到抽搐,當時我很好奇,以為你是她親人,或者是弟弟,後來才知道,你只是她的生活助理,跟她相處的時間還不超過半年。當時我就想,虛假慣了,偶爾有這一份真就顯得過分珍貴,所以我才選了你。”
範斯于大腦一瞬間錯位。
章子楠,快要被他淡忘了,卻沒想到,到如今還在惦記這個人的,卻是一向冷冰冰的安禾。
終究,是自己辜負了安禾當年的看得起。
“安禾。”範斯于擡頭,一張臉過分的白,他說:“對不起,十年,我仍舊沒了解你,你把自己的好藏得過于深,對不起,我沒走進去。我的錯,與你無關。”
“沒關系。”安禾說的坦然,“我們好聚好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