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暮色落了下來,安禾突然想到,眼下的自己好似真的走到了一無所有的地步。

窮途末路,其實也不過如此。

但預料之外的,卻并不彰顯孤獨。

她撥了一個電話過去,沒響兩聲很快就接通了,安禾沒先出聲,彭城盯着靜默的手機界面出了兩秒的神。

“安禾?”

“是我。”安禾答。

她聽到彭城那邊很吵,男男女女歡笑聲一片,在說什麽她聽不清,只能隐約聽到一個男聲喊着問:“阿城呢,跑哪去了?”

“阿城……”

“彭城。”安禾很輕的喊了一句。

“嗯。”彭城應她,問:“你在哪,我暫時可能……”

“我想你了。”她搶答。

彭城一愣,忽略身後一群人的喊叫,轉身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

“你先回家。”彭城說,“有朋友過生日,這邊才剛開始,我有點走不開,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安禾?”

“在哪裏?”安禾問。

“修理廠。”彭城道,“你來過的,這邊人也不多,湊不夠十個人,大部分都是于峰的朋友,一些同行,基本上都是修理廠這邊的。你如果不嫌棄,那你……”

“我過來。”繼續搶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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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彭城一愣,這個修理廠不大,十來個人擠在二樓一個窄小的走道,男的大多光着膀子勾肩搭背才能節約一點空間給看上去清水不占的劉君陽騰點位置,他沒法想象,安禾如何出入這種地方。

周遭十裏不粘人的安禾,怕是落不得腳。

彭城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安禾嘀咕了一句:“想你這件事,怎麽能獨守空房去等。”

彭城輕笑出聲,問:“還記得地方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安禾皺眉,“我方向感好,早就跟你說了的。”

說罷,便挂了電話。

……

安禾到的時候,一樓空落落的只有一個瘦的像麻稈的小夥子在打電話,二樓倒是熱鬧,卻是只聽聲音不見人。

“有事?”麻稈小夥挂了電話轉身看向安禾,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末了冒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你怎麽這麽面熟?”

安禾才不會回答他,她目光沿着這間小小的修理廠各個角落走了一遍,牆壁一處挂着一個生鏽的鐵匾,寫了幾個大字“小于修理廠”,半邊還脫落了,斜拖拉着,像是随時都要掉。

上次來,她只顧着找彭城了,壓根就對這地方沒什麽印象。

那小麻稈見安禾盯着“修理廠”三個字發呆,以為她是來修車的,瞥了一眼安禾車身鍍銀的保時捷,嗞了一聲道:“今天不營業,老板過生日休假,再說了,你這車……這兒可修不了。”

安禾轉過眼,冷冰冰的問:“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小麻稈摸不着頭腦,“你看你這車,放都沒地放,到處都是灰塵油漆,刮壞了誰都賠不起,你趕緊開出去吧。”

安禾不理他,道:“彭城呢,叫他下來。”

“阿城哥?他更不會修。”小麻稈大概是智商情商均落了一根線,連連搖頭,“阿城哥算半個股東,當初給我哥借了一些錢,但他不是修車的,沒這手藝。”

安禾帶了笑,問:“如果我偏找他呢?”

一笑起來,那種斬殺直男的媚攻擊力一下子爆表。

小麻稈臉紅的像個屁股,傲嬌的轉過臉,說:“你非找他……那我也不給你叫!”

安禾輕笑,随手撥開小麻稈,道:“我還用得着你?”

說罷,只見她仰着頭朝上喊:“彭城,彭城!”

麻稈急了:“你怎麽能這麽喊……”

“彭城!”安禾才不管他,聲音越來越大,“彭城,彭……”

二樓做了一圈還不到五十公分高的欄杆,就在那欄杆處,緩緩冒出來了十來顆腦袋……

唯獨沒有彭城。

安禾吞了一口口水:“……城?”

小麻稈像是真生氣了,指着安禾立馬告狀:“我攔着她了,但這個人她很不聽話,非要喊!”

可偏偏這人又長成這樣,細皮嫩肉,白的發光,主要是還好看的要命,麻稈就算再急斷然也不敢上手捂她嘴巴,急也是幹急。

打破這份尴尬的,還是劉君陽,她依舊是那副得體的溫婉居家好女人的打扮,即便是混在這麽一群大老粗男人裏面。一頭柔順的黑長直披在半腰,實在是挑不出半點不讨人喜的點-------

安禾難得臉色還算正常。

“小計,安禾是阿城的朋友,不許不禮貌。”

麻稈反應了半天,捂着嘴看向安禾,結巴的像個二傻子,“你你你……你是安禾?我……我是你的粉絲……”

安禾哼了一聲,哼出一句:“假粉絲!”

說的那小麻稈臉紅的像個屁股。

剛好,聽聞動靜的彭城從二樓走了下來。

安禾看着他,小麻稈也看着他,二樓十來個腦袋齊齊轉了個方向,也看向了他-----

彭城站在車窗前,問:“怎麽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在問誰。

于是小麻稈繼續紅着臉說:“阿城哥,她……她找你。”

“知道。”彭城說:“你先上去。”

小麻稈三步兩回頭,挪的比烏龜還慢。

直到小麻稈沒了蹤影,彭城才低頭問安禾:“怎麽了?”

安禾仰頭看了一眼二樓,冒出來的腦袋一顆都沒少。

她咽了好幾次話,最終道:“修車。”

彭城指了指一個空位:“把車先開進去。”

安禾很聽話,主要是那個位置好,擋住了二樓很大一部分視線。

“下來。”彭城開了車門,開了安全帶,将她從車上拉下來,說:“走,先上去。”

安禾往後退了退。

彭城回過頭看她,忽而笑:“你天不怕地不怕,怎麽忽然怕了上面那幾個人?”

“不是怕。”安禾說。

彭城問:“那是怎麽了?”

安禾壓低了聲音,說:“你過來。”

說着繞過車身朝車後面走過去,彭城跟着她,停在了一個轉彎角落處。

彭城左右看了看,有點不太能明白,問:“你在幹什麽?”

“這裏是個死角。”安禾說。

彭城舔了舔舌尖,心想,你知道監控在哪嗎就說這是個死角。

“這其實是個……”

“我太想吻你了。”安禾說。

“……”

緊接着,炙熱的吻将彭城堵在喉間的解釋悉數咽了下去-----

彭城環抱着她的腰,安禾的主動瞬間倒了位,輕易被彭城帶了去。

想吻的人,又豈止僅一人。

唇齒緊密糾纏,直到安禾透不過氣一張臉漲的通紅才分離。

彭城用拇指輕輕刮着她的臉,問:“到底怎麽了?”

安禾仰頭看着他,眼都不帶眨一下,說:“想你了。”

“安禾。”彭城正色看她,問:“你的演技呢?”

她眯着眼睛,悲傷跑的滿眼都是,像是懶得藏起來,就那麽平鋪下來。

“我想,我應該是又做錯事了。”安禾說。

“嗯。”彭城很輕的回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我把一個利益共同體想成了情感共通。”

不夠單純的利益交換,難免波及範圍太大,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得。

本身,藝人與經紀人之間就該是冷冰冰的利益相連體,錢說話遠比情感說話更靠譜,奈何,這次越界的其實是自己,相反,範斯于就做的很好。

“我都快把範斯于當成我一個親人了。”安禾說,“一時之間他說要走老覺得就跟終別一樣,就是突然發現,如果再沒有下一面的話,我可能還會挺想念他的。”

彭城打趣:“原來你想念的是他而不是我。”

“你跟他不一樣。”安禾說,“你說我每天的念。”

“走吧。”彭城牽着她的手,說:“先上去。”

原本那十來個光着膀子毫不在意形象的酒鬼男人們在短短的這十來分鐘內每個人都打扮的人模狗樣,衣服規規矩矩的套在身上,即便這其中好幾個人其實都穿反了。

他們一個個皆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就連一向過分淡定的劉君陽皆是如此,臉頰處微微還泛紅。

安禾用手指了指,問:“你朋友,平時都是這樣的?”

“也不全是。”彭城想了想,道:“我其實忘記跟你說一件事了。”

“什麽事?”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好事情。

“這裏之前發生過一起大的偷盜案,損失其實還蠻大的。”

安禾問:“所以呢?”

彭城說:“所以後來重新裝過一次監控,基本可以說無死角。”

“所以呢……嗯?”

安禾拉高了聲調,所以,無死角?

“何況……”安禾心一抽,只聽彭城道:“何況為了方便,監控室裝的有點簡陋,也過于直白了……”

安禾緩緩轉了個身,就在一面牆壁上看到了所謂的監控室,正對着這十來個人坐的位置,不知是誰過于手賤了點,專門放大了一塊地方,那塊地,莫名的熟悉-----

不就是安禾左顧右盼而來的那個所謂“這裏是個死角”的地方嗎?

所以,安禾這會不想問什麽所以了。

雖說皮厚如安禾,但她回想了一遍自己剛剛迫不及待的樣子,還是想一頭撞了牆。

不過,等等!

自己是的确不知道,那麽,彭城呢?

如果沒記錯,後面主動的可不是她----

安禾偏頭看向彭城,只見那人輕輕挑了挑眉,過分的好看,安禾咽了咽口水,決定忍了。

之前彭城的确考慮過安禾該怎麽融入這些人裏面,她的距離感太強人又過于冷,從未懂得該怎麽收起那一身的刺,何況,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其實,好像的确是自己想多了,沒有什麽距離感是幾斤白酒打破不了的。

安禾喝的太瘋,就差脫了上衣當場拜把子了,彭城拉都拉不住。

散場的時候,懷中的人軟的如一灘水,他小心翼翼,如同雙手舉着一碗清水,怕出撒,更怕流失。

“彭城……彭城……”安禾醉到在彭城身上挂不住,抱着他的腰就滑下去了。

劉君陽其實想幫忙,奈何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兩兩勾肩搭背相互拖着走,這其中最屬不聽話的,當安禾一人,所以,也是彭城最狼狽。

“需要……幫忙嗎?”劉君陽問。

彭城低頭看了一眼雙膝跪在自己鞋上,死死拽着他腰的女人,終究搖了搖頭。

“不用。”他說,“你先回去,其他人幫我看着點,注意安全。”

劉君陽沒有多說,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彭城幹脆沒走,将懷中人橫着打抱起來,直接轉身進了裏面一間房。

他先是用一只手鋪好了床單,将懷中的人放到床上,拿了一床被子很輕的幫她蓋着,想去煮點醒酒湯,奈何,一只袖子被人扯得死死的。

彭城動了動,發現她扯得很用力,一點辦法都沒有。

“先松開……”在面對安禾的時候他總是過分溫柔,柔聲道:“安禾,我去煮點醒酒湯,馬上上來。”

床上的人好像沒聽見,不滿意的用力扯了扯袖子,彭城一個沒站穩,直接壓着安禾倒在了床上。

彭城低頭看着她,一雙眼濕濕的,像是蒙了一層霧,臉頰連帶着脖頸紅了一片,不同于平常,示弱模樣的安禾總是讓人欲罷不能。

“安禾?”彭城試着叫她。

安禾很輕的呢喃了一句,偏過頭又睡了。

好半晌過後,只聽彭城很輕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其實意志力沒那麽強,偶爾也想做個禽獸呢……”

其實,在面對安禾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意志力這東西。

瓦解的很幹脆……

“我其實偶爾也想見見那個禽/獸的彭城。”

安禾睜開眼,兩只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仰着頭親他。

彭城一時亂了套,任憑安禾胡亂親吻-----

“你沒……沒醉?”彭城喘着氣問。

“嗯。”安禾眯眼,“醉酒的戲演了不下百遍,信手沾來不成問題。”

彭城呼吸不暢,問:“為什麽演?”

“勾引你。”

彭城笑:“魂都是你的。”

安禾說:“可人不是我的。”

彭城僵,只聽安禾又道:“現在,我想要這個人,完完整整的。”

她的吻,總是帶着稚嫩,像一個剛拿起畫筆的小孩子,好奇的四處涉獵,卻總是不曾停留于某處。

彭城回應于他,如同一個畫師握着她的手,一點一點去臨摹,勾勒每一筆一劃之下的精彩。

“安禾……”他于迷醉中輕喚她的名字。

“你想好了嗎?”他問。

“嗯。”安禾點頭。

她像是怕彭城聽不清楚,特意仰着頭靠近他的耳朵,道:“只要是你,那将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總想試一試,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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