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子這般下來,趙家卻是越來越有個大家的樣子了。只是趙博淵一直煩勞外頭的事,這家中之事便全全交于了文瑤。下人的管理,各人工錢的發放,以至分配哪些下人做哪些事,都是文瑤管了的。

文瑤素來沒碰過這些事,只含春在李家時偷看着略懂一些,在旁支着招。起先是不大習慣的,做事總有些纰漏,鬧得下人找上來。再往後,也便慢慢熟悉了。只是這般下去,文瑤倒像是這家中女主了。

含春也是這麽打趣她,她驀地想起李娴之前跟她說的話,就是一陣不安。若真是如李娴說的那般,那趙博淵如今這麽做難道只是為了留她不成?只是,若趙博淵素來對她有意,當初為何還要把自己讓于李逸呢,這事斷是無法解釋的。因此,文瑤只留了個心,倒也不為着這事煩憂。

這般張羅着,眼見着日子過了秋又到了年下。含春晚間為文瑤弄好床鋪,理開了被子道:“日子過得可真快,這一年竟又這般過了。想着剛出李家那陣,我和姑娘還擔心着陸氏和小吟,現在想想怕真是我們想多了呢。想來也是,我們既已都離了李家,她們也不必非趕盡殺絕了不可。”

“若是真能這樣一日一日安生過下去倒也算福氣,只盼着沒別的事才好。家中的年貨可是都置辦齊全了?別到了除夕了還要跺腳說什麽什麽東西沒買齊了。”文瑤從桌邊坐起,便有意小丫頭端了水進來。

“姑娘,您放一百二十顆心好了,我做事什麽時候讓您勞心過了?”含春過來,接下那個丫頭手裏的臉盆。端水進來的這個紮着兩個辮子的小丫頭叫花煙,已在文瑤房中服飾好些日子了。當初文瑤見她文靜老實才要她服侍在房裏的。

花煙見含春服侍文瑤洗漱,自己便退了幾步站到了一旁,文瑤不想冷落了她,便問她道:“來這裏服侍我也有些日子了,可還習慣?”

花煙也不擡頭,悶聲道:“也沒的重活讓我做,自是再習慣不過的。”

含春瞧了瞧她,到她身旁道:“我見你這些日子在房中都是低着頭,說話也是沒精打采的,好生奇怪,今你自己把頭擡起來我瞧瞧。”

花煙把頭低得更低了,下巴直抵到了脖子上。文瑤洗漱完,也覺好奇,便也到了她面前。瞅了她片刻,“有何見不得人的?你長得又不是那醜八怪,怎就不能看了?”花煙聽完文瑤的話,聳着肩膀就嘤嘤哭起來了。

含春和文瑤卻更是心中不明了,文瑤伸手,硬是勾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了臉。她這一擡不要緊,只吓得含春和文瑤倒吸了一口冷氣,忙後退了幾步。花煙那張原本素淨清秀的臉早已沒了,現在在面前的竟是一張像被火燒過一般,黑幹吓人的臉。臉上沒了一絲肉感,只覺那眼窩子大得吓人,眼珠子突突的。

花煙見吓到了文瑤和含春,忙低下頭撲通一下子跪了下去,不住哭起來。文瑤比含春先緩過神,只問:“花煙,你是怎麽了?可是什麽惡疾?”

花煙只是搖頭,也不說一句話。含春這時回過神道:“那可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你到底是怎麽樣,你只快說了出來。若是什麽惡疾,不要傳染了這院中其他人才好。你說說你是何時開始變成這樣的?”

花煙抽抽哭了一陣子才停下了,“已有半月了。姑娘,是我的錯,是我偷用了您的東西才把自己弄成這般,倒是怨不得人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姑娘有意防我,若是姑娘有意,倒不如直接攆了我幹淨,何苦這般對我?”花煙說到最後就生出些怨氣來。

含春卻有些不高興了,“你自己作的,倒要怪到姑娘頭上。只別說姑娘不是那種人,便就是也不惜得有這般手段對付你這麽個什麽都不是的丫頭。”

文瑤卻是鎮定得很,她伸手拉起花煙,看着她柔聲道:“到底是怎麽個事,你快與我說了。你這般看過大夫沒有,大夫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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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煙擦擦淚,“我也是沒錢看病買藥的,還想着攢些錢支着家裏用呢。我是在一月前看到姑娘梳妝臺上那個精致的粉盒的,因着家裏窮,從小便是沒傅過粉的。進了這裏做了丫頭後,偶爾得了些東西才能傅個粉,擦個胭脂。我見那盒子好看,想着定是不凡之物,若是能用上一用,也滿足了,便背着姑娘偷偷用了,誰知……”

含春這麽聽了,忙去拿了那個金色粉盒來,打開發現裏面的粉确是少了不少。文瑤看了看含春手裏的東西,又看向花煙道:“你且先回去歇着,我明兒幫你請了大夫來瞧瞧。這粉确是珍貴之物,所以我到如今也未用過,也不知會有這般作用。你也別心慌,怕是這東西壞了也未可知。”

花煙聽話去了,文瑤拿過含春手裏的粉盒,慢走到床邊,腿一軟癱坐了下去,“含春,真是防不勝防啊。”

含春眉心也早已擰成了結,道:“還好姑娘不曾用過這粉,若是用了,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如今已出了大事了,只怕花煙是沒救了。”文瑤讓含春把粉盒繼續放到原位置,“買那盒當初也是因着盒子金貴,娴兒喜歡,我與她便一人買了一盒。只是那裏面的粉是白鉛磨成的,我才一次也未用過。雖說白鉛影響不大,只我心裏不舒坦,沒想到這竟救了我一命了。”

“姑娘你斷定這東西是被做過手腳的?”

“只得了空問過娴兒,拿着兩盒粉比上一比便知了。”

次日文瑤便為花煙叫來了大夫,大夫看過擺手說準備後事吧,便給花煙定了死刑。文瑤只想着要讓花煙見上家人最後一面的,便通知了他家裏人來接,又賞了些銀子。花煙的家人拿了銀子,也未說什麽,便帶着花煙回家了。後來聽說花煙是在正月初九去的,死時臉已沒了人形。

而正月裏一直是走親訪友的好時機,趙家源源不斷地來好些人,文瑤不認識的便都避開的。文瑤還聽說李逸也是來了的,提出要見上文瑤一見,被趙博淵給攔了。只到了元宵佳節前夕,趙博淵才找了左名揚和李娴一塊來了。李娴來的時候又是帶着小吟的,這倒讓文瑤吃了一驚。

文瑤出來會客的時候在臉上蒙了層黑紗,小吟好奇上來道:“怎生這副打扮?見了自己人還要這般遮頭遮臉的,可不是太見外了。”

含春上來打圓場道:“姑娘近日臉色難看得很,又黑又憔悴的,恐吓了大夥又掃了大夥的興。可不是有一句話叫:眼不見為淨。大夥也能玩得盡興些。”

含春說完,旁人也不再提這事了。飯完酒畢,文瑤偷偷拉了李娴躲到無人處。李娴閑逛了會園子,悶悶道:“和以前大不同了,像是個家了。”

文瑤聽出了李娴語氣裏的悵然之感,卻也不接話,只問道:“娴兒,你當初那盒白鉛粉可用完了?”

“是金色粉盒的那個不是?若是那個,我倒是早就用完,姐姐你若還想用,只叫含春買去就是了。”

文瑤看李娴便知粉原本是沒問題,定是被人做了手腳。她今日這般打扮出來,不過是想讓小吟認為自己的計謀得逞了。文瑤問到這些,也不再問了,又想到李娴如今的心情,便道:“娴兒,你可別歪曲了我和老師的關系,平白地給自己添堵。”

李娴笑笑,“自是沒有的,只是這家裏如今怕是沒了你不成的。”

文瑤自是聽出了她話裏的酸意,也不再跟她勸說或争辯,只與她又回桌子上去了。小吟見她們回來,嗔怪道:“你們怎麽就走了,倒留我一個女流在這裏,半句話也插不上,可是悶了半天了。”

左名揚這會子端起了一杯酒,對趙博淵道:“趙兄,你這宅子也像個宅子了,只是不知何時找個嫂子呢?”

小吟抿唇笑笑,道:“這人不是一直在這院子裏麽?若沒這人,哪來這院子,是不是趙大人?”

李娴擡眼瞥瞥文瑤,左名揚端着酒杯的手也怔在了半空。文瑤把含春招到身邊,笑着道:“小吟妹妹怕是吃酒吃得有些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你帶她去我屋中歇會,歇完再洗漱了。只是小吟妹妹還得回去見李家大爺,只拿我素日常用的金盒裏的粉來與她搽了,斷不能寒碜了。”

含春應着就要來拉小吟,小吟聽不出文瑤話中有話。只因着自己做過些虧心事,便滿臉尴尬,直推辭道:“才吃了一點,哪裏就醉了,若醉了也只是回家去,在這裏若是歇住了,只到了明日,可不又是招人口舌了。”

李娴站起來,“你也別吃了,我們這就回吧。”不等旁人應答,李娴已叫了丫頭來,拉着小吟去了。

左名揚已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解嘲道:“倒是我說了不該說的,掃了大夥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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