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山找李逸屍首,含春硬是要跟着左名揚一起去,所以就兩個人一起下山了。兩人摸摸索索走了大半日才到了那個崖底,崖底荒草蔓生,水流幹涸。含春跟在左名揚後天,四處看着,生怕草叢裏冒出什麽東西一樣。

含春邊走邊道:“要是大爺沒死就好了。只是,昨晚的事也蹊跷。大爺站得穩穩的,雖說情緒有些激動,倒也不至于腳下不穩墜了崖。想想當時的情況,倒像是有人推了他一般。”

“現在可以對我說說這些,只是,回了觀中之後就再不要在別人面前推敲這個了,免得搞得人心惶惶。”左名揚也不回頭,繼續找尋着。

含春也是找着,突地看到右前方的突起石頭上躺着一個人,石頭上血跡密密的,那人睜大了眼,滿臉是血。含春尖叫一聲,忙又往左名揚左邊躲了躲,指着石頭上那人道:“左二爺,那裏……”

左名揚這才看到石頭上的人,再細看去,果然是李逸。左名揚忙幾步過去,伸手到鼻下,看着含春道:“去了。”

含春強忍着心中的害怕與惡心感,眼眶裏盡是淚花,艱難道:“那……現在……現在怎麽辦?”

左名揚看了李逸一會,掐上他的腰,把他扛到肩上,沉聲道:“找個地方葬了他。”

含春擦擦眼中的淚水,還是跟在身後,卻是低頭一直走,生怕擡頭看到李逸的屍體。直到埋了李逸,含春才和左名揚回了玄宜觀。含春回到自己房中,剛一坐下就嘔吐起來,眼中全是淚,面色蠟黃。

文瑤早就醒了,不知他們去了哪,只在觀中等着。見含春回來後就匆匆進了房間,忙又跟上去,進來便見到含春這般形容。她快步去到含春旁邊坐下,幫她輕拍背,臉色凝重道:“你跟左名揚去了哪?你現在這樣,又是怎麽了?”

含春漱了口,趴到文瑤懷裏就哭,邊哭邊道:“大爺……大爺他死了。”

文瑤身子一僵,心中強烈的疼痛感蔓延開來,卻還是強忍鎮定,撫着含春的背,一字也不說。她想和他脫離關系,可是從未想過他會就這麽死掉。又因為他是死在這山上,在自己面前落了崖,就好像是自己殺了他一般。而那種眼睜睜看着他墜崖卻不能及時去救的無力感,更是揪着五髒六腑在疼。

玄宜觀冷清下來,不是無人上門,而是人心冷清。李逸死後,玄宜觀便每日大門緊閉,大家連一處閑話的心情也不再有。直又過了五日,文瑤才梳洗齊整,出去開了門。

此後的日子,左名揚用自己的錢買些東西貼補觀中人的吃食用度,卻也不勸文瑤不要接客。左名揚顯然是懂她心思的,只是太懂之後,便只能無限包容與支持。

玄宜觀開門不到半日,便有人上門。第一個上門的便是前些日子被蒙汗藥打發掉的陸承宣,他一個人來,沒有李安志。

先看到他的人是含春,含春因着李逸的死,情緒不穩,異常暴躁。她又知陸承宣姓陸,便剛看到他那一張冰冷孤傲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爺,您回吧。我們姑娘不接姓陸的客人,更不接沒來由一臉孤高氣的人。即便姓陸的都家大勢大,通成一氣了,那你們便一處高傲去,別來招惹我們這些窮苦人。”

“上次蒙汗藥把您打發了那事,您不是傻子,猜也猜到我們姑娘不想招待您才那麽做的。你趕緊回吧,我也懶得跟你講了,免得我們姑娘看到你生氣。”

Advertisement

陸承宣哪裏受過這種待遇,還是在這樣的破落名聲豔的道觀中。他的眸子越發冷了,盯着含春道:“是你們姑娘讓你這麽說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即便姑娘沒讓我說,那我跟了姑娘這麽些日子,她的心思我還猜不準?我說的這話便是姑娘心中所想。不怕實話告訴你,姑娘不待見你,純粹就因為你姓陸,跟那個陸微蓮一個姓氏。”

陸承宣臉色難看得厲害,目光陰沉,右手握拳,手指緊攥。突而,他咧開嘴角又笑了,看着含春道:“你叫含春?”

含春一愣,不知道他唱的這是哪一出。心裏想着即便是普通人被這般不待見也是要氣瘋了的,他一個有權有勢的,倒還不在乎?含春有些不知所措道:“是,怎麽了?”

“你很特別。”陸承宣道:“既然你們姑娘這麽不待見我,那我改日再來。還有,這觀中倒也不是只有她一人是值得相交的。”陸承宣說着,看着含春的眼神意味鮮明。說完,他甩袖便下了山,臉上笑意瞬間凝成狠意。

陸承宣第三次上山來時,已是深秋之時。文瑤正和左名揚正在觀外散步閑話,踩踏着一地的枯黃葉。而這時,觀中已算平靜了下來,也再沒人提李逸。過往,如雲如煙散。

文瑤側頭看向別處的景致,對左名揚道:“你在這裏也快有四個月了,當真不打算下山,一直呆在這裏了?”

“你呢?真打算一輩子呆在這裏接客,一輩子不下山了?”

文瑤輕嘆口氣,“你是男人,那就該比我懂。他們來山上,哪有幾個是真的為了詩文會友的。如今來的人也不多了,在想着要不要趁年輕多籌點銀子,老了,可就再沒有機會了。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呢,沒錢是過不下去的。”

左名揚自是聽出了文瑤話裏的意思,他心頭一震,拉着文瑤站住,道:“你跟我下山去,好不好?”

文瑤站定撥開他的手,聲音輕弱,“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我可不能再占你便宜。我們非親非故的,你何須對我這麽好?還有,即便你能把我接下去不讓我餓死,這觀中的其他人呢?”

“哦?原來玄宜觀虞清憂這裏來了個常客,所以便不接其他客人了是嗎?既是找到了死心塌地的主,何故還留在這山中受苦呢?難不成……是本性風流?膩了之前那小子,找了這個,膩了這個,再找個別的。”左名揚還未說話,兩人聽到聲音,轉頭便見站在前方不遠處的陸承宣。

文瑤本是初次見他就心有芥蒂,如今聽他說出這番話,心裏更是覺得此人甚是讨厭。她定着眸子,走到陸承宣面前道:“好久不見,陸大人。您來玄宜觀,是來報之前的仇來了。”

陸承宣笑笑,“這倒不是,只是想來親自問明姑娘,我這個朋友,您是交還是不交?”這事是陸承宣一直耿耿于懷的,想他不管在官場還是在民間,沒幾人會薄他面子。如今玄宜觀一個豔幟招張的姑子竟然三番五次不給他面子,他自是不甘心想掙回這個面子的。

文瑤初次見面便看出了他孤傲面色下的大男人心理,所以無心結交。又因着剛才他說出的那番難聽話,文瑤已是對他産生厭惡。她盯着陸承宣,堅定铿锵地吐出兩個字:“不!交!”

陸承宣咬牙切齒,又逼近幾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還是不交?我這個客人你招待還是不招待?”

文瑤毫不回避,冷笑一聲道:“該說的話我都說了,您自便。若是想在玄宜觀拿你的官位壓人,抑或男尊女卑的思想壓人,再或者是客為主的思想壓人,你不如早些下山,招的不痛快會少些。”

陸承宣已是氣至胸口,握緊的拳頭猛地變作掌,順勢就擡了起來。這一巴掌沒落在文瑤臉上,而是被左名揚截住。接着,左名揚便是一記拳頭上去,又是側身一腳,直踹得陸承宣滾下了臺階,滾了一段趴在臺階上。

“你最好不要再踏上這山半步。”左名揚冷聲道。

這時含春出了觀,見到這般情景,一句話也沒敢說,忙退到一邊。文瑤看了看鼻青臉腫的陸承宣,對含春道:“他傷成這樣,你送他下山吧。”

含春應着,下了臺階去扶陸承宣,嘴裏道:“陸大人,您怎麽又來了?什麽話我不是都跟您說明白了嗎?”

陸承宣爬起來,甩開含春,趔趄幾步險些摔倒,又被含春扶住了。陸承宣擡頭盯着文瑤道:“虞清憂,你給我等着,你會後悔的。”

含春拉着他,“陸大人,您別說了,趕緊下山去吧。”陸承宣這才瘸瘸拐拐被含春扶着下了山。含春看他傷成這樣,心裏覺得可憐,又想起自己之前對他說的狠話,只覺心裏愧疚,畢竟那時是壞心情發在了他身上。

含春邊扶着他邊道:“陸大人,那日我對你說的話重了些,你別放在心上才好。還有今天的事,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希望您大人有打量,別難為我們姑娘。”

“你倒是挺為她着想。”陸承宣不屑道。含春不說話,他便繼續道:“我今兒不是來找她的,是來找你的。上次聽你說那些難聽話,倒是心中舒暢,可好久沒人敢那麽對我了。只是,我竟不知你家姑娘心眼這麽小,竟不讓我進去見你,硬是把我打成這樣。你說她究竟是讨厭我多些,還是怕別人搶了她的風頭多些?”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申榜了,還有人跟着看,好開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