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文瑤梳洗畢，含春幫她披上衣服，擔憂道：“姑娘，都說紙包不住火，誰知咱們會被這麽拆穿了。只是，咱們如今該怎麽辦？若是大爺不找您麻煩還好，但總覺得可能性不大。他畢竟真心對姑娘好，又見姑娘把他害成現在這副模樣。”
“要是他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了。”文瑤看着自己身上的紅痕，語氣冰冷。突而，她又站起來，道：“含春，跟我出去一下。”
“哦。”含春也不知她要幹嘛，只忙跟上她，出了房間。左名揚隐在暗處，也便悄悄跟在了後面。
文瑤一路出了玄宜觀，含春提一個布燈籠，兩人急急下臺階。下到一半，便見李逸歪着身子躺在臺階上，閉眼動也不動。李逸感覺到有光，慢慢睜開眼睛，才看到文瑤和含春站在自己面前。
“你出來做什麽？”李逸撐着身子爬起來。
“來送你。”文瑤淡聲道。
李逸冷笑一聲，“你不用送我，我沒打算就這麽離開這兒好讓你快活。”
“大爺，你到底怎樣才會放過我們姑娘？”含春急了，皺眉道。
李逸猛地轉向她，“你們姑娘？你先搞清楚你是誰家的人，你是我李家的人！我現在這副模樣，在江陵的日子也是了無生趣，你以為我會這麽輕易就讓你們清淨了？做夢！”
文瑤也懶得跟他吵，語氣清冷道：“那你想怎麽樣？”
“如果你告訴我你有苦衷，你是不得已這麽做的，你還是愛我的願意跟我在一處。那你收拾東西離開這道觀，跟我回江陵，我便過往的一切都不再追究。”
含春皺眉看向文瑤，文瑤卻是一臉平靜，她嘆口氣道：“李逸，我們好好談談吧。從我們相識至今，連一次坦誠的談心都沒有過。”
“你要談什麽？”李逸語氣也軟了下來。
文瑤轉身，慢慢走上臺階。李逸回身看看，跟上去，含春又跟在其後。文瑤帶着他走進一個岔道，直奔着另一個山頂去了。文瑤一邊慢爬一邊道：“李逸，你知道我是死過一遍的人麽？”
李逸冷冷道：“你若是真想談心，便好好談，別說一些有的沒的。我不信這些，你說這話若是有什麽意圖，還是早說意圖的好。”
“前世，我全心全意愛過你。可是，你懼陸氏，處處使我受氣受打。之後我被攆出李家，你把我安頓在這觀中，說會時常來看我。說，等哪日陸氏氣消了，真的接受我了，你就來接我回去。我便安心在這等着，等了多少個日起日落呢，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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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來了，我懷孕了。你告訴我陸氏不能生育，只要我生了孩子便可以回到李家。再後來，我生了孩子，卻死了。我不知道我死後你們怎麽樣了，我只知道，在我從十七歲在崇祯觀醒來的那一刻，我已經沒那麽愛你了。”
文瑤聲音帶着些滄桑的痕跡，李逸本來還有些不耐煩，這會子只是閉着嘴一句話也不說。含春在後面自是聽到這些話的，手指在燈籠杆上劃來劃去。
文瑤繼續說：“前一世事事委屈，只願能在李家求個全，卻還是那般惡果。今世，我拼了命地想擺脫你，可是還是走進了命運那盤棋裏。你和我娘和老師一起算計了我，若不是我裝死，還會被你和老師算計第二次，多可悲可笑的命運。”
說着文瑤就冷笑起來，本來還是很平靜的語氣，現在已經不穩定了，眼角也慢慢醞濕了。
“我本想着，既進了李家了，那我便好好過日子。穩住你對我的心思，再處處閃避陸氏，想着，應該不會太難過吧。可是呢……”文瑤說到這，三人已是走到了山頂，含春隔了一段距離立在遠處，只覺渾身冷得厲害。
“對，我利用了你，裝死讓你難過，打擊了陸氏和小吟。可是，不管我裝死與否，陸氏和小吟對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如果我再入了李家，等着我的還是一條毫無希望的死亡之路。”
李逸終是有些動容了，只覺剛才自己太過激動，猶疑半晌道：“為什麽你心裏的話從來未與我說過？”
“我說了，只是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罷了。即便你聽了，你也還是不會做什麽，你怕陸氏，怕她的家勢。若不是我死太過打擊你，你也不會休她了。”
李逸再說不出話，只輕聲道：“對不起，小霜，我竟負了你兩世。”
文瑤又是深吸口氣，“不必向我道歉，一切都過去了。我想要一個安寧的生活，希望你能成全我。我沒有跟左名揚怎麽樣，若真是怎麽樣了，也不需在這觀中。我想以他家的財力，他拿出點錢在城中郊區設一處別墅還是可以的。”
李逸往前走幾步，伸手拉住文瑤的手，“小霜，若是之前李家太複雜，如今已是再簡單不過了。你跟我回去，我定會加倍償還我對你有過的過失。”
文瑤抽回手，“李逸，你回去吧。既然小吟有了孩子，你好好對她便是，別再辜負了她了。小吟是什麽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哪裏是能容人的主？即便她是那溫柔賢良的，我也斷不會跟你回去。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很知足。”
文瑤見李逸神色沒有改變，眼裏還是有着那股子的擰勁。她往山頂崖邊走了幾步，“我之所以把你帶到山頂，帶到這處懸崖邊。便是想，若果你今天不能釋懷，不能給我一個自由，還是要苦苦相逼的話，我便從這裏跳下去。”
含春聽到這話，猛地打了個冷顫。李逸卻是突然面色痛苦起來，吼道：“為什麽你寧可死，也不願跟我在一處？我真有那麽不堪嗎？”
“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執迷不悟？清憂姐姐的話哪句說得不清楚，你挑出來我再給你解釋解釋。是不是你非得弄得衆人不開心，搞得每個人的生活都雞飛狗跳的，你才甘心？你只想着自己，有沒有想過你家中的妻子，有沒有想過清憂姐想要的是什麽？如今清憂姐只說得想跳崖了，你半點反應沒有，卻還在痛苦她不依你，你就不怕她腳一滑掉下去嗎？你根本不配做人，簡直就是人渣！”
突然說話的是不知何時出現的蘭月，她帶着觀中的人齊齊站在李逸和文瑤面前，目光灼灼。文瑤聽了這話，只覺心裏的心事又被戳中，只疼得厲害。李逸卻是轉過頭，叫道：“你是誰？關你什麽事？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我？”
“無可救藥。”蘭月氣急，語氣極重。
李逸剛又要發作，本來站得好好的，卻是身子猛地一歪，便往山崖邊倒去。含春瞬間滿臉驚恐，叫道：“大爺！”話音未落，文瑤也是一慌，忙伸手去拉李逸，沒有抓到，自己腳下卻是一滑。
蘭月忙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道：“清憂姐，他那個人渣死有餘辜，你可不能為了他而做傻事。”文瑤歪着身子在崖邊，腳下只差一點，只要一松，便會整個人掉下來，而上面被蘭月拉着手臂。
文瑤滿臉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身下山澗中的一團黑，李逸掉下去了，李逸死了。此時，其他人也都紛紛上來，把文瑤拉離崖邊。文瑤力氣全空，身子軟盡，躺倒在山頂。
人群外，左名揚擠進來，過來抱起文瑤，才感覺到她身上冰冷如冰。左名揚道：“大家趕緊下山。”
剛才發生的一切，左名揚人在遠處，借着燈籠的光，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人。他也沒想到會是李逸掉下去，他只想着若是文瑤做出極端的事情，他定是要保她安全的。而推了李逸的那兩只手，左名揚也是看到了的。
文瑤在左名揚懷裏，呼吸漸弱，沒等下到山底，便昏死了過去。他把她抱回觀中，讓含春幫她換了已被露水打濕的單衣，又親自去煮了姜茶給她喝下，才讓她躺好了。
含春還在李逸墜崖的事情裏，驚魂未定，在一旁一直發呆。左名揚叫了她幾聲，她才如夢初醒般地大驚了一下，道：“左二爺，什麽事？”
“沒事了，回去休息吧，我在這看着你們姑娘。”
“嗯，好。”含春恍惚地答着，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嗫嚅道：“左二爺，大爺是不是……是不是死了？若是真死了可怎麽是好？”含春說着眼裏就溢出淚來，心裏實在害怕得很。
左名揚安撫她道：“你先回去，我确定你家姑娘沒事了便下山去找找看。死不死都是要見人的。”
“若是真死了，官府會不會找到我們？會不會懷疑是姑娘殺的？會不會把我們都抓起來？”含春是真的害怕極了，不僅害怕李逸死這回事，也害怕李逸死後她們可能要面對的事。
左名揚低頭，半晌道：“若是沒有人報官，這事官府不會知道。即便知道了，他們也不能怎麽着你們。他是失足落崖，不是你們的過錯。”
左名揚自是知道就這樣掩蓋一個人的死是很不道義的，但是，他更不願意這山中的女子陷入牢獄之中，查案斷案再惹出一堆事。這樣下去，便是一日的安寧日子也難有了。到那時，即便他知道不是文瑤做的，怕是也保不了文瑤。
作者有話要說： 嗯。。。以後就沒有李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