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致信
“何為連載?催更又是何意?”周承爻疑惑。
周承弋一驚,懊惱自己下意識說出了現代話語,有點擔心被發現不是原裝然後被一頓跳大神喝符水。
畢竟古代醫療水平有限,封建迷信盛行。
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下來,裝作随意的解釋道,“連載便是我在長安書坊多次連續的刊登同一部作品,催更便是方才所說的叫我多寫一些的話。”
周承爻稍加思索一番便明白其意和用法,合掌贊道,“詞義生動形象,明了易懂,妙哉。”
周承弋見他沒懷疑,悄然松了口氣,心裏哀嘆着想:要是有雜志就好了,每天寫一點,一周截稿一次,不需要一次性全寫完,多次少量多完美。
等等,這個時代雖然沒有電搞不了互聯網,但是有報紙啊!
現在的報紙叫邸報或是朝報,是南宋時期普遍起來的官報體系,雖然是朝間新聞,只在官員中發行,還多以手抄為主,後來也有些非官方的民間小報,不過并無多少火花。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報紙都有了,辦個雜志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周承爻正在心中想着小弟從哪來的這麽多陌生又精簡的詞彙,莫非是他在府中養病久了沒能多出來看看,所以便和大家脫軌了?
還不等他想清楚,就見周承弋突然一手握拳在掌中輕輕一砸,丢下句“對啊,我怎麽才想到!”便興匆匆的往寝殿內走去。
周承爻疑惑跟上,就見小弟長驅直入進了書房拿着書名冊快速的往後翻,确定了什麽,轉身便直奔書架旁邊,徑直打開了其中一個書箱子。
“找到了!”原主的強迫症真是一個禮物盲盒,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拆出需要的小驚喜。
周承弋驚喜萬分的伸手,準備欣賞欣賞古代人的報紙。
并不是現代那種八開十六開的大報,紙質也不算很好入手有些粗糙,也沒有很好的排版,蠅頭小楷的字擠在一張紙箋上瞧着密密麻麻的,沒有标題沒有标點符號盡是文言文繁體字……讓習慣了現代閱讀的周承弋眼睛不怎麽舒适的跳了跳。
周承爻還以為他激動的找什麽,結果就拿出一沓邸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上面仔細一瞧,沒錯,背面還蓋着官印呢。
他雖然是個多年不上朝的病王爺,但也還是有看朝報的權利的。
周承爻沉默片刻,覺得不能這麽低估他這個弟弟:“……你做什麽?”
“看報紙啊。”周承弋揉了揉眼睛随口回答,他努力睜大眼睛去看這份已經泛黃的陳年舊報上刊載的內容。
巧的是,他随手拿的這頁報紙還跟原主有那麽點關系。
正是說數年前汝川兵敗,鐘離越神兵天降匡扶社稷傾頹之事,其中溢美誇贊之詞不盛繁複,彩虹屁吹的讓周承弋這個誇誇群群主都自愧不如。
這些官員還愛屋及烏,不僅誇了戰神,還捎帶了下原主,說原主少年聰慧,謙虛謹慎,心有溝壑,有陛下之英姿,鐘離家之傲骨。
周承弋視線看的牙酸,視線往下撇去去一眼,是說房丞相長子拜入國師唐鶴年唐公門下之事。
唐鶴年這個國師名頭響亮不已,說是奇門遁甲占星蔔卦無一不精,兵法策略諸子百家無一不曉,還能論道修仙煉丹,堪稱當代鬼谷子。
也同鬼谷子一般隐居山林,門下弟子不多卻各個名頭響亮,雖然大多英年早逝。
封建時代的緣由将唐鶴年此人不斷神化,便連他足不出戶連帶着弟子一塊兒隐居,也是因為仙人不易過多幹涉凡塵俗世,以免反噬自身。
以周承弋唯物主義辯證觀來看,這就是個社恐技術宅。
周承弋并未多想,正要收回視線,從旁邊伸出一只手蓋住了報紙,他偏頭就見周承爻有些緊張的問,“怎麽突然想起看這些了,陳年舊事,還是放回去吧。”
他也看到了上面有關鐘離元帥的事,當時誰又能想到,多年後的如今那個被大肆稱頌崇拜的蕭國戰神被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被誇贊聰慧的小太子更是淪為階下囚。
邸報上的誇贊都變成了斥責羞辱,要求陛下盡早辦案的呼聲日益高漲,便是明白定是五皇子一派授意所做之事,周承爻看着其他無動于衷的朝臣,心寒不已。
今舊對比,實在諷刺。
“不看了。”周承爻扯了扯嘴角努力笑着,将報紙丢回書箱中。
周承弋覺得他哥有點不對勁,看他不想說便沒問,體貼的扯開話題,難掩興奮道,“哥,我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寫封信你幫我帶給書坊老板吧。”
……
房觀彥這邊剛送走了得知他回京前來的丞相爺和五皇子,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就聽下人來報,“少爺,符小公爺來了。”
房觀彥一頓。
他想起昨日被翻看到天明,明明字跡醜的人心焦,也讓他忍不住私藏,還親自卷抄一份送去,如今就妥帖珍藏在枕席下的小說。
他今日起床之時看着那小說稿,心中依舊意動,便放任自己蔔了三卦。
一卦問其人,是變化莫測的卦象。
二卦問關系,是否極泰來的卦象。
房觀彥頓了頓,若有所思測了第三卦,問相交,卦象竟然直指身邊。
房觀彥換了另一種算法,最終算出與他的交集在符謙。
如今符謙已至,他點了點頭,竟生出幾分迫不及待來,“請進來。”
“子固!”符謙來的很急,還被門檻絆了一下,他興奮的沖過來将手裏拆封的信稿在桌上一拍,“我同你說,那位當真大才耶!你且仔細瞧瞧,當真是我貴人!”
符謙說着,十分沒有形象的操起做上的茶壺,仰頭猛灌幾口潤了潤嗓子。他拆開信就高興瘋了,連坐馬車都嫌慢,直接騎馬狂奔來的。
房觀彥拿起信看起來。
字跡果然同昨日的小說稿一般無二,他驚覺符謙說的是“那位”,倒像是知道是誰一般。
他心中雖有猜測,卻并不肯定。
他動了動嘴唇,暫且按下不言,一目十行的将信上內容看完。
不外乎符謙激動,這封信僅寥寥一頁紙,卻是給了符謙一個又賺錢又能解決長安書坊目前問題的好點子。
符謙接手長安書坊的時候,這老資格的書坊已經快把自己作死了。
符謙為了盤活書坊,将先前書坊摒棄的通俗小說戲文連環畫等“落俗流”的項目都撿了起來,更是不惜花重金求稿。
他因此受到了許多“清高”秀才的口誅筆伐,聲稱長安書坊徹底淪落,變成了腌臜之人的朝聖地。
符謙自然不惜得理他們,他賣俗物賺得錢可比先前的賬目翻了一倍。
不過也還是有問題的,問題就在于書。
紙貴,墨貴,印刷難,書造價成本高,賣價自然更高,試錯成本更是相當高昂。
常常便有一人買了,十人卷抄之事,而一旦有本書不喜歡,長安書坊的名聲就要被踐踏一番,新人沒有名聲,書也很難賣出。
這些都無形之中阻礙了銷量。
如今信中提到了一個解決之法,辦雜志刊物。
數篇文章凝聚于一本之中連載,無形中擴大了讀者群體,也降低了試錯成本,只要找個一個喜歡的便不會被舍棄,還能給其他書引流,而且因為在刊物連載的關系,讀者粘性也會從作者擴大到書坊上等等等等。
當真是一個一本萬利的好主意!
別說符謙看了激動,直說貴人,房觀彥看了也覺得是送上門的金疙瘩,這金疙瘩在信中甚至都沒提報酬,就這麽痛快的說了出來。
“你可不曉得,我當時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還以為在做夢呢!”符謙心情平複了許多,感慨道,“我雖早聽過他聰慧,卻見不得他那戰戰兢兢的性子。若我早知道他這般神通,便是得罪五皇子,我也定是要同他結交一番的。”
“雖然知曉他并不稀罕,但我符謙自不是那等占便宜的小人,雜志辦起來我獨劃三成賬給他!還有《狐夢》的分成,我願意只拿成本價,将利潤都讓與他。”
房觀彥看向符謙鄭重的模樣,确實是真心實意。
此人雖然出手大方,時常包酒樓請客吃飯,做生意卻又是另一副面孔,極為吝啬,絕不多讓半分利,是個天生的商人。
能讓他親自讓利以成本價包圓,由此可見他此時此刻對那人的感激。
房觀彥不動聲色的探問,“看來你早就認識他。”
符謙指了指信紙上歪扭的字跡,忍俊不禁,“百聞不如一見,想裝不認識都不行。”
太子書法極差的聽聞素來有之,他也只以為是大儒對其要求嚴格,或是至多過于死板,沒有靈氣,總是要比裴炚強點。
如今這一瞧,好家夥,強是強點,不過強的那個是裴炚。這字別說靈氣,匠氣都沒有,非要說什麽氣,仔細一瞧這扭曲的樣子倒是有點鬼氣。
哪是書法極差啊,這根本是沒有書法。
房觀彥也想起來了此事,他師父唐公早年也曾應陛下之邀在宮中教導過幾位皇子,後來與他說起最印象深刻的還是太子的字,批了八字真言:張牙舞爪,厲鬼索命。
不曾想多年過去,人長大了,字倒是沒變。
“你覺得如何,房大家?”符謙說着調侃的看向年紀輕輕書法造詣就已是大師水平的房觀彥。
房觀彥沉默了一瞬,對着這字實在誇不出來,只能偏開頭道,“字為表達其意,不必過于追究形體。”
符謙:“……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跟裴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