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透明馬甲(捉蟲)

周承弋在書房肝完偷生卷下半部分的稿子,又大睡了一覺,醒來不知今夕何夕。

他坐在床榻上發了會呆才起來,穿衣洗漱,微涼的水撲在臉上,叫他寒顫了一下,徹底清醒過來。

而直到他收拾完,往日裏早該端着膳食進來候着的長夏并未出現,凜冬也是不見蹤影。

周承弋有些奇怪的找出門去,聽着宮門口有動靜,不免一瞧。

果然正是他消失的兩位小夥伴,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外頭的氛圍有些沉悶異常。

只見長夏正踩在凜冬背上往上扯紅布,兩人都換下了往日裏穿着的紅紅綠綠的太監服,改換為素色。

他細細聽憑,空敞的宮門從遠處傳來隐隐的鐘聲與哀泣。

周承弋意識到什麽,不動聲色的問:“外頭怎麽了?”

“殿下,您起來了!”長夏見到他趕緊下了凜冬的背,聞言小心翼翼的附耳過去道:“殿下,今兒早上太醫院幾乎不遺餘力,不多時惠敏郡主便去了乾元宮,說是寧壽宮那位病危了。”

周承弋卡頓了片刻,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本來為太後居住的寧壽宮從今上登基那日起,便只住了一位主子——正是惠敏郡主侍疾的那位徐太妃。

今上尊徐太妃,也是因當年年幼無法自保時,受過徐太妃的庇護。

先帝在時她并不受寵,蓋因當年老定國公權勢浩大,先帝方才娶她入了後宮,然雖位至貴妃,卻并不寵愛,膝下亦無子嗣。

後老定國公病故,衆子為承爵而鬧的雞犬不寧,鬧到最後竟是毫無存在感的十公子上位了。

那便是徐瑞的父親,如今的定國公——這位倒是挺知足常樂,膽慫且無野心。

若非如此,即便有徐太妃的顏面,今上也是該削藩的。

徐太妃只剩這一個弟弟,自然希望他能好,擔心自己去了之後無人護佑,遂促成其與安陽長公主的婚事。

周承弋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長安又道,“對了殿下,兩刻鐘前親王殿下來了,知道您幾日未曾好好休息,便叫奴婢等不要吵鬧您,将書信放在書房便走了。”

“好,我知道了。”周承弋擺了擺手,讓他繼續忙着,自己摸着肚子往廚房去了。

這段時間,長夏和凜冬已經逐漸适應了他一忙起來就打雞血修仙的工作狀态,并不再會像之前那樣急的團團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砍頭似的。

不過一旦周承弋工作時間過長,這二人也還是會出現進行幹預。

長夏也不知道以前是跟着誰的,整個一人精,就這麽短短的時間就摸透了周承弋的性格,知道他吃軟不吃硬,也最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和拷問。

于是他放棄了碎碎念的唐僧模式,改成每次就帶着凜冬進來,然後兩人一左一右的跪着,就那麽拿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周承弋又不是木頭,他再專注也有個極限,更別說被這麽強烈的視線盯着了。

一直盯到他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能無奈的擱下筆方才罷休。

也托這兩人的福,周承弋不僅一日三餐都吃得飽吃得好,熬夜也熬的少。

他每回肝稿子的時候莫名生出種緊迫感,就好像放了個倒計時炸.彈在他頭上,導致他寫稿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到了不假思索的程度。

除了這次為了一口氣完結寫到夜半三更外,平日裏一到子時(二十三點),就開始被無聲的催促他去睡覺。

這要以現代标準來說,真是相當理想健康的作息時間了。

當然,這還是要在排除點卯(五點)上班打卡之後。

周承弋美滋滋的在心裏想着:偷生卷已經寫完了,這卷比陰兵卷字數多一些,可以在雜志上刊四次左右,這下他可以休息很久了。

對于其他人來說,可能覺得他被軟禁在東宮受苦受難,伺候的人就兩個,凡事都要親歷親為。

但對于早就習慣一個人生活,而且有些宅的周承弋而言,他這是有錢有閑在高檔農家樂度假啊!

瞅瞅這東宮這麽大塊的地——免費!風景優美!花團錦簇!安保超強!

而且是飯菜全包,不用洗衣做飯的那種。

周承弋想到都忍不住翹起嘴角高興的哼起了歌,盛飯的時候都不覺用飯瓢壓實了一些。

“你哼的什麽,真難聽。”

“!!!”

周承弋被突然冒出的聲音驚的一個後跳,飯瓢一個脫手就往從角落鑽出來的人影砸去。

哐當!碰!

“嗷!”

伴着驚天的一嗓子,裂成兩半的飯瓢,一半落在地上,一半砸在牆上。

捂着後腦勺痛嚎一嗓子的小個子,猛地抓住落在腳前的兇器之一——半個瓢,揚起一張痛到涕泗橫流的臉,大大的貓兒眼瞪得溜圓,奶兇奶兇的怒道:“你幹什麽?!”

周承弋看着那張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臉,目光在他紅腫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有些不太确定的喊了一聲,“……徐瑞?”

“就是小爺我!”徐瑞挺了挺小胸脯。

周承弋看了看他灰頭土臉的樣:“……你這又是從哪鑽進來的?”

難道東宮其他地方還有能鑽的洞?

徐瑞卻大言不慚:“小爺飛進來的!”他表情煞有介事,驕傲嚣張非常。

周承弋自然不信,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他背後:“那請問你的翅膀呢?”

“借的,還回去了。”徐瑞倒是對答如流,“等會我要走了,喊它一聲它就出現了!”

周承弋:“……”我信你個鬼!

兩人面面相觑一陣子,突然兩人的肚子争先恐後的唱起空城計。

徐瑞頓時紅着臉捂住肚子,假裝無事發生的扭過頭去。

周承弋還記得上次多虧這小鬼通風報信,不然他大概率就已經餓死了。

于是他友好的舉了舉手中的碗,“吃嗎?”

徐瑞抿了抿唇,用最兇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吃!”

“這個是什麽?”徐瑞指了指其中一盤菜,有些好奇的夾了一筷子,頓時臉皺成痛苦面具,貓兒眼裏都泛起水光。

不過他倒是很有修養的沒有吐出來,艱難的咽下去之後,瞪着那盤菜,“好難吃!”

“這是野蕨菜。”周承弋瞧他那樣就忍不住逗他,眼疾手快的給他夾了一筷子,“難吃你就多吃點。”

徐瑞瞪着碗裏的菜快氣哭了,但偏偏從小的家教告訴他長輩賜不能辭。

他只能瞪着眼:“夾走!我不要!”

“吃完就沒有了,你以後想吃都吃不到。”

“誰會想吃這個啊!”徐瑞癟嘴。

周承弋給他科普,“你別看這東西雖然其貌不揚,但營養和藥用價值都很豐富,你個小豆丁多吃點長長個。”

徐瑞頓時一愣,懷疑的看着他,“真的?”

“你猜?”周承弋笑看他。

“爺才不猜!瞎賣弄!”

徐瑞瞪他,卻口嫌體正直的将碗裏的蕨菜都吃了,他還要夾,被周承弋制止。

他搖了搖頭,“過猶不及。”

徐瑞皺了皺眉不滿道,“你又不是禦醫,哪裏來的這麽多話!”

周承弋老神在在:“我雖然不是禦醫,但在一些方面,禦醫不如我。”

古代醫學條件不行,中醫涵蓋範圍廣,還分各種派系,都很注重傳承,真材實料的“神醫”少,倒是有不少照本宣科查病治人的“大夫”。

再然後便是封建時代遺留問題,教育不普及,愚昧的百姓占多數,信跳大神喝符水拜菩薩那一套很多。

許多現代醫學常識放到這個時代來,稱得上是驚世之語。

徐瑞這話确實提醒了他,也許他可以試着将自己知道的醫學常識進行總和記錄下來,以後有機會或許可以刊發出去。

比如防疫手段、牛痘接種天花等,便是一個衛生守則都能拯救很多人。

畢竟這樣的時代,死于病症和死于感染的基本是對半開。

周承弋也不指望他這點東西能被所有人看到,但是他還是希望能盡一些微薄之力。

只要他所寫的東西能夠幫到一個人,那便是就夠了。

不過這些都是之後的事情。

周承弋看着徐瑞哭腫的眼睛,猜想徐太妃的去世大抵是讓他很難過,又或者是什麽其他事。

他無意探聽,便只當不知道。

徐瑞吃飽喝足了,便說要走。他曲起小指,吹了聲尖利的長哨,聽起來有些像鳥鳴,傳出去十分遠。

“嘎叽!”碩大的影子籠罩下來,一只白天鵝撲扇着翅膀飛進院子裏,然後雙腿一個急殺,帥氣的停在周承弋面前。

然後它猛地轉身,翅膀扇出破空聲響。

“嘎叽叽!!”一聲驚叫,又轉頭飛走了。

周承弋:“……”原來借翅膀是真的。

徐瑞眼睜睜的看着他家大白鵝利索的來利索的走,背影又帥氣又狼狽,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是不是對我家大白做過什麽喪心病狂泯滅人性之事?”

周承弋堅決搖頭否認,“沒有。”

不管天鵝兄號有沒有停,周承弋都是不可能叫這個熊孩子坐它飛走的,他親自将人送到了門口。

結果就見哪知天鵝“嘎叽嘎叽”邁着嚣張的步伐從遠處走來,他身後還跟着一位穿着淡雅素錦的女子。

“阿姊!”徐瑞立刻撲了過去。

“就猜你是躲在這兒了,倒是叫你爹娘擔心,等會過去要好好道歉。”惠敏郡主給他擦了擦臉,語氣平淡溫和,同周承弋點了點頭致意。

周承弋本來想道謝,惠敏郡主卻率先打斷道,“不必言謝。”

“若無那日,我看不到那麽好的作品,是我之幸。鐘離元帥……你所求之事必定能有好結果。”她話點到為止,頓了頓又道,“你且放心,此事我會保密。”

“失陪了。”惠敏郡主告辭。

猝不及防被扒了馬甲的周承弋:“……”什麽鐘離元帥?什麽結果?我那麽大那麽好的馬甲呢?

你們這些土著都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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