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誤會
從攝影棚回到酒店，一進門程芝禾就迫不及待地問周璟：“你和唐玦到底怎麽回事？”
周璟還在後悔剛才腦子一抽做出的蠢事，有些無力地擺擺手：“真沒什麽……”
“怎麽沒有？”米桃突然插話，“他和趙旭陽合起夥來坑你的事你忘了？”
“唐玦和趙旭陽？！”程芝禾驚訝得聲音都高了八度，“這事我怎麽不知道？是圍讀那天嗎？米桃，你把那天的事從頭到尾跟我說一遍。”
“其實那事吧……”
周璟嗫嚅着想解釋，卻被米桃直接截走了話頭：“圍讀那天我們倆去得早，會議室裏就只有趙旭陽和唐玦……”
米桃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沒有添油，更沒有加醋，但語氣、表情和肢體動作卻充分表達了她的真實想法——唐玦就是個和趙旭陽狼狽為奸的卑鄙小人。
程芝禾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怎麽也想不到，在業界擁有敬業認真、謙遜有禮等正面評價的唐玦居然是這種人！
聽完米桃的講述，她第一反應是向周璟求證：“真的？”
周璟遲疑了一會才回答：“……是真的，但我們只聽到趙旭陽一個人的聲音，唐玦并沒有說話。而且會議室的門為什麽沒關緊？還有，我們進去沒多久，趙旭陽的助理就進來了。”
“……我明白了，”程芝禾思索了一會，突然問周璟，“三年前，你是不是和趙旭陽在一個劇組呆過？”
周璟點點頭：“對，《梨園探案》。”
程芝禾冷笑一聲：“那就是了，他這是想故技重施啊！助理在酒店門口守株待兔，你們一到就開始走戲，說不定還做好了偷拍錄音的準備……他這是摸準了你的心理，料定圍讀那天你會早到。畢竟你通告少，又急于表現，就像三年前一樣。”
結合米桃的講述、周璟發現的疑點，程芝禾徹底理順了圍讀那天發生的事：“你要是和以前一樣沖動易怒當然最好，但哪怕只是黑個臉态度稍微差點，也會被他抓住把柄。至于唐玦，多半是被趙旭陽叫去的，畢竟這戲一個人沒法演……”
“不可能，”周璟想都沒想就打斷了程芝禾，“趙旭陽和唐玦根本就不熟，也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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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芝禾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周璟一噎。若是沒有早上那一出，洗手間那事也沒什麽不可說的。但是現在說出來，他躲避唐玦的行為根本沒辦法解釋……
輕咳一聲，周璟強行分析：“我是覺得，如果他倆是朋友，座位應該不會離那麽遠。”
“倒也是，”程芝禾不疑有他，略一沉思後，她表情嚴肅地說，“咱們都是猜測，究竟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但無論真相如何，都得把它當成誤會，你明白嗎？”
周璟有些無語，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我明白。”
程芝禾欣慰地笑了：“好，既然是誤會，說開就行。我和唐玦的經紀人沈書白早年有些交情，中午咱們約頓飯，你好好和人道個歉，把事情揭過去。”
約頓飯……道個歉……周璟忍住捂臉的沖動，表情要多乖順有多乖順：“都聽你的程姐。”
送走程芝禾等人，周璟關上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蕭索的景色，面無表情地想着——
反正已經在唐玦面前塌過一次人設了，這次也就追加點智商堪憂的屬性，沒啥。不是還有藝人立鐵憨憨人設嗎？說不定唐玦會覺得他傻得可愛呢？
沒去多想為什麽會莫名在意形象問題，周璟深吸一口氣，對早晨腦抽行為造成的後果發表了最終感言——
“世界毀滅吧，立刻，馬上。”
***
世界當然不會毀滅，時間也無法倒流，人腦子裏的既定印象一旦成形，想改變更是難上加難。
比如短短幾個小時內周璟留給唐玦的兩個背影，已經在他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不對，”沈書白看着正在背景布前拍照的唐玦，皺着眉頭喃喃自語，“不對勁。”
旁邊的随行工作人員心裏咯噔一下。
“哪不對？妝面？發型？還是服裝？”
“這都拍了一半了……”
沈書白翻了個白眼：“你們沒發現唐玦情緒不對嗎？”
“有嗎？”
“挺好的啊，成片率還是那麽高。”
沈書白頓覺寂寞如雪。
唐玦出道四年，工作室成立不滿一年，除了他和助理外，其他人都是工作室成立後新招的，雖然彼此合作愉快，但論對老板的了解，這些新人差了可不止一點半點。
“你們知道什麽，蚊子呢？”沈書白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四下張望着尋找比他資歷還老的助理郭子文，“跑哪去了？上廁所了？”
在一片“不知道”的回應聲中，一個耳熟的男聲從左側飄來：“沈哥，我在這。”
沈書白循聲望去，只見他要找的人，就站在自己左手邊不到兩米的地方，還剛好是一個周圍都沒人的空白地帶，可他剛才環視一周，愣是沒看到。
“……這體質真是絕了，”沈書白嘀咕了一句，走上前攬住郭子文的肩膀，壓低嗓門，“唐玦到底怎麽了？別說你沒看出來！”
郭子文瞄了眼換了身造型，正面無表情地任由服裝師整理造型的唐玦，頓了頓才回答：“我怎麽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沈書白呲了呲牙，“他為了配合劇組拍定妝照的時間，強行調整行程累得跟只死狗一樣。都已經累成死狗了吧，飛機上他還能繃個笑臉給人空姐簽名。可你再看看他現在？活像誰欠他二五八萬似的！”
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沈書白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接着說：“他這人，對外一向裝得人模狗樣，什麽時候這樣板過臉？要說和周璟沒關系，打死我都不信！”
“我想來想去，在這之前他和周璟的交集也就只有圍讀那一次了，恰巧那天我又沒在。所以你老實交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倆八竿子打不着的怎麽會起沖突？”
郭子文看着臉上寫滿八卦二字的沈書白，表情冷淡地說：“不要以為我沒聽出來，你暗戳戳地罵老板狗。”
“……我那是比喻！”沈書白心虛地移開視線。
“三次。”
“得得得！不願意說算了……”
沒等沈書白憤而離去，郭子文話鋒一轉：“老板沒和周璟起沖突，倒是趙旭陽想對付周璟，利用了老板。”
郭子文把圍讀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只是隐瞞了唐玦“去洗手間”那段。
“趙旭陽？周璟？”沈書白摸着下巴，回想着最近聽到的八卦消息，“原來如此……他沒多管閑事吧？”
郭子文搖搖頭：“沒。”
“沒有就好，趙旭陽背後牽着世紀百代和優果，被利用一下沒什麽，但他要是多管閑事得罪人，那就麻煩了。”
聽到唐玦沒摻合這事，沈書白放下心，扭頭看向拍完定妝照、正板着臉走向化妝間的八卦主角，有些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這被人利用又被人誤會的，難怪臉黑成這樣。”
也難怪周璟會有那種反應，被打壓這麽多年，眼看要翻身了，可不得離麻煩遠點嗎？
覺得自己厘清了前因後果，瓜也吃得心滿意足，沈書白放松地拍拍郭子文的肩膀，溜達到化妝間，看着正在卸妝的唐玦，越看越滿意。
雖然唐玦這人有時候挺狗的，但人聰明情商高，長得帥還有演技；工作時認真專注，私下無不良嗜好；因為有精神潔癖，所以從不亂搞男女關系，目前看來也沒有戀愛傾向，簡直堪稱完美藝人！
當初選擇加入工作室，真的是自己從業十四年以來最英明的決定！
唐玦卸完妝，剛睜眼就從鏡子裏看到志得意滿的沈書白，頓時眉頭一皺：“想什麽呢？表情真惡心。”
沈書白：“……我在追憶當年咱倆剛認識時，你的謙遜和禮貌。”
“真這麽懷念，我現在也能那樣對你。”說着，唐玦扯出一個完美的營業用微笑，連嘴角上揚角度都精心設計過的那種。
“咳，回憶就讓它停留在過去吧，”沈書白不自在地清清喉嚨，“走吧，去酒店好好休息一下，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唐玦瞬間收起笑容，臉色黑如鍋底：“不去酒店。”
“啥？”沈書白一臉懵逼，“不去酒店你想去哪？”
“去機場。”說完，唐玦起身出了化妝間，身後跟着眼睛瞪得溜圓的沈書白。
“什麽意思？你想回北京？那明天的圍讀和集訓呢？不參加了？”
唐玦瞄了他一眼：“不是你說的嗎？我不差那點培訓。”
沈書白被噎了個半死，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說：“早幹嘛去了？你這是折騰我還是折騰自己啊？”
唐玦沒理他，和林溯等人告辭後，便離開了攝影棚。
才下飛機沒幾個小時，現在又要往回跑，之前更是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與連軸轉的工作，衆人心裏難免有些不滿，沈書白更是出了攝影棚就沒停過嘴。
“你說說你，是不是沒事找事？我讓你別調行程，不聽，非要調。好不容易折騰出兩天時間，你又要往回跑。你是鐵打的，別人可是肉做的，我都定好酒店房間讓大家夥休息休息，晚上再回北京，現在可倒好，還得跟着你繼續熬。”
唐玦沉默地聽着，等沈書白哔哔完，才沉聲開口：“這幾天辛苦大家了，除了加班紅包，回去就放假，後天再上班。”
這又是紅包又是放假的，天大的怨氣也消了。
在衆人欣喜的道謝聲裏，沈書白暗笑一聲，幾步走到唐玦身旁，小聲問：“哎，說真的，為什麽突然要回北京？”
沒等唐玦回答，他眼珠子一轉，幸災樂禍地翹起嘴角：“該不是因為周璟吧？”
唐玦腳步一頓，扭頭瞪了沈書白一眼：“關他什麽事！”
沈書白眨眨眼，笑得更歡了：“是跟人沒什麽關系，又不是他蠢到被人利用，你說是吧？”說完，他意猶未盡地咂咂嘴，難怪唐玦喜歡說狗話，感覺真特麽爽！
聽到這話，剛還像被踩了尾巴的唐玦，用一種無法言說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沈書白一番。
沈書白被看得寒毛直豎，色厲內荏地嚷嚷：“幹嘛？是你自己笨啊，別人誤會你不是很正常麽，還不許人說啊？雖然被人當作禍害是有點傷自尊，但也不能遷怒別人吧？”
唐玦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最終放棄地轉身上車：“算了。”
“算什麽算？本來就是……”沈書白嘀咕着跟上去，心裏還殘存着一點難得抓到唐玦痛腳的興奮，困得要死也不睡，低頭刷起了朋友圈。
就在他看八卦看得眉飛色舞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沈書白樂了，用手肘捅捅正閉目養神的唐玦：“你看看，還是人家識大體。”
唐玦瞄了眼手機上顯示的程芝禾三個字，冷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接通電話後，先是一番慣例的客套話，接着才步入正題。
說着說着，沈書白的表情就不對了，說一句，看一眼唐玦，眼神裏盡是恨鐵不成鋼的嫌棄。
“……小誤會而已，說開就行了，請客謝罪什麽的您可折煞我們了……嗨！沒事兒，理解理解……哎，道什麽歉啊，您太客氣了程姐……得嘞程姐，這事翻篇！他倆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嘛……哎！好嘞！一定一定！回見啊程姐！”
挂斷電話，沈書白啧啧感嘆：“所以說呢，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看看人家這态度，這覺悟，要不是得罪了人，早該紅了。”
唐玦閉着眼冷笑道：“是啊，人是不錯，可惜是個傻的。”
沈書白不贊同地哎了一聲：“這怎麽能說人傻？誤會而已，而且人不是反應過來要給你道歉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
唐玦沉默一會，睜開眼看着沈書白，表情十分認真地說：“你人也不錯。”
“我當然不錯……诶，等等，你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在暗示我傻啊！”
沒有理會沈書白，唐玦重又閉上眼睛，只是眉頭微皺，在額間擠出了兩個小山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