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避
第二天一大早，周璟興沖沖地下樓吃早飯，剛進餐廳就看到一個熟人——趙旭陽。
這一瞬間他頓時明白了，為什麽昨天晚上臨睡前老覺得忘了什麽……他忘了趙旭陽和唐玦也會參加集訓啊！
趙旭陽沒什麽好擔心的，這人不管出于什麽目的設計陷害他，如今都失敗了。就算還有後招，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愣頭青，不會輕易落入陷阱。
但是唐玦……
周璟收回看向趙旭陽的視線，走到自助餐桌前拿起盤子，對着小蛋糕不自覺地咬嘴唇。
周璟一度真的認為，唐玦和趙旭陽是一丘之貉；在洗手間被言語譏諷時，也是真的想打人。
可唐玦最後那句話點醒了他。
離開洗手間去西餐廳的路上，周璟把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立刻就發現了疑點，同時也意識到一個事實——唐玦只是個無辜受累的好人。
這特麽就很尴尬了啊！
見周璟苦大仇深地盯着小蛋糕，米桃于心不忍地勸說：“只吃一個不會胖的。”
周璟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走到煮雞蛋的盤子前繼續發呆。
道歉是一定要的，只是一想到那天罵的三字經，以及最後類似“訣別”的姿态，周璟就尴尬得想撞牆。
……希望地板上能出現一個洞，直通地心的那種，立刻，馬上。忍住捂臉的沖動，周璟拿好早餐，坐到米桃對面就開始狼吞虎咽。
米桃看到他這樣都驚了：“……你着什麽急啊？慢點吃！”
“唔，”用牛奶沖掉嘴裏的食物，周璟一手擦嘴一手抓起劇本，“你慢慢吃，我先過去。”
說完也不等米桃回應，起身就離開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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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會議室，周璟找了一個能看清門口、且離門最近的位置坐下，手裏翻着劇本，心思卻分了一半看進出的人，另一半則不斷地給自己加油打氣。
只要唐玦一進門，就立馬跟他道歉！表情要誠懇，态度要端正，就像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黑過的臉！絕不能露出一點尴尬的表情！
周璟，你是演員，演員怎麽會尴尬？演員絕不會尴尬！
周璟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結果直到圍讀即将開始，也沒看到唐玦。
眼看會議室座無虛席，林溯導演都開始CUE流程了，周璟一時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心裏暗自嘀咕——
現在還不見人影，估計是不會來了……難道是通告太多，檔期空不出來，要晚點進組？
也是，人紅嘛，很多通告恐怕半年前就開始排期，忙的時候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天用，哪像他這麽閑……
也好，雖然早晚要面對，但能晚一天是一天，逃避使人快樂嘛！
壓下心底泛起的那一點酸澀，周璟振作精神，将心思集中在劇本上，暫時把道歉這件事連帶着唐玦一起抛之腦後。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璟上午劇本圍讀，中午逮着文均和編劇王雪生探讨角色劇本，下午在各種體能和禮儀訓練中揮灑汗水，晚上則翻來覆去地寫人物小傳，過得痛并快樂着。
至于唐玦、道歉、尴尬之類的雜事，早被忙碌的日常吞沒，在周璟心中只留下逃避的快樂和輕松。
很快，便到了試妝以及拍定妝照的日子。
試妝對于演員來說非常重要，畢竟造型直接影響觀衆好惡。因此試妝的頭一天晚上，程芝禾便連夜趕到橫店，還給周璟帶來了一位司機。
“雖然劇組有司機，但畢竟不是自己人，也不好太麻煩人家。有自己的司機和車更方便，還能随時去城裏買點吃的喝的……”說到這，程芝禾頓了頓，“但要适度，注意熱量。車也租好了，要去哪就跟小陳說一聲。”
司機小陳聽到這句話，對周璟笑了笑。他大約二十出頭，個子不高，看着憨厚壯實，笑容質樸。
“小陳是退伍軍人，業務能力頂半個保镖，薪資由公司負責，你不用操心。至于其他的……”程芝禾苦笑一聲，“暫時緩一緩。”
“不是我不想給你配齊人，主要是公司那邊不願意承擔更多薪資。能同意聘請小陳、租借車輛，還是借了《方外》的面子，畢竟這麽大個劇組，公司也要考慮對外的口碑和形象。再說低調一點也好，你咖位不夠，太招搖了也惹眼，咱們慢慢來。”
周璟連忙點頭：“我明白的，謝謝程姐。”
米桃默默聽着，終于明白為什麽程姐之前不給周璟配工作人員，只有她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子跟着……
一位業內小有名氣的妝發師，薪資都是按天計；有人脈有資源的造型工作室，陪着出一次活動六位數起價，上不封頂；保镖、司機、宣傳、攝影、執行經紀、工作助理……周璟一個一年通告十根手指就能數清楚的藝人，哪負擔得起專業團隊的薪資？
米桃不自在地挪挪屁股，又小聲地清清嗓子，眼神飄忽、表情僵硬，顯然是理智明白了，但情感上一時半會還有點別扭。
周璟敏感地察覺到了米桃的心思，覺得好笑的同時，心裏也很高興。
看着面前嚴肅認真的經紀人程芝禾、沉默但面善的司機小陳、活潑機靈的助理米桃，他美滋滋地想——
終于有點團隊的感覺了！雖然人少了點，但貴精不貴多嘛！
第二天早上，貴精不貴多的四人團隊一同啓程前往攝影棚，在大門口迎面撞上了一群人。
他們大約七、八個人，有男有女，衣着光鮮卻都滿臉疲憊。
不過盡管看着有些風塵仆仆，他們的姿态氣場仍帶着一股精明強幹範兒，一看便是專業團隊。
在他們的襯托下，周璟等人就像是匆匆成立的草臺班子，還是無證經營的那種。
不過周璟并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巨大的落差，因為他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一個人吸引了過去。
那人正是唐玦。
他垂眸走在人群之中，面無表情，神色倦怠，原本就排外的氣場因缺乏表情而更加生人勿近，連工作人員都下意識地和他保持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看到唐玦的一瞬間，周璟整個人都僵住了——逃避了許久的問題，就這樣一巴掌迎面扇來，而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還好他的這點不對勁沒人發現，所有人都被唐玦一行人吸引了目光，程芝禾更是驚訝地低語：“唐玦？他昨天不是還在巴黎看秀嗎？”
唐玦受品牌方邀請，前往巴黎看秀的消息，昨天在熱搜上挂了一整天。而看他這架勢，怕不是剛下了從巴黎回來的飛機，就上了來橫店的飛的，不然怎麽可能這麽早就抵達這裏？
沒等程芝禾琢磨出個一二三來，越走越近的人群裏，一個戴金邊眼鏡的男人忽地揚聲打了個招呼：“程姐，好久不見！”
程芝禾連忙挂起營業用笑容，點頭回應：“你好書白，好久不見。”
兩位大經紀的寒暄，不但驚醒了周璟，連唐玦也擡眸望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的剎那間，周璟腦子裏嗡的一聲，想都沒想就選了最有經驗的應對方法——躲。
于是，累得腦子都有些發木的唐玦，剛反應過來看到的人是誰，下一秒便只看見一個圓圓的後腦勺消失在攝影棚的大門裏。
唐玦：“……”
目睹這一幕的專業團隊和草臺班子：“……”
程芝禾頓時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先斬後奏，先給周璟把人配齊再說！現在要是有幾個膀大腰圓的保镖擋在前面，哪會這麽尴尬！
眼看氣氛無可避免地滑向尴尬沉默的深淵，程芝禾腦子高速轉動，強行接着剛才的話茬往下說：“沒想到這麽快就見面了…先進去吧！林導他們應該到了。”
沈書白瞄了眼攝影棚大門，笑容不變地點點頭：“好。”
等程芝禾等人追着周璟先一步進了攝影棚，他立刻扭頭看向唐玦：“怎麽回事？你們倆有過節？”
唐玦面無表情地越過經紀人：“屁的過節。”
沈書白滿臉納悶：“沒過節那他怎麽會這樣？我打聽過周璟，說挺會來事的啊……诶！等等我！”
與此同時，程芝禾也問了周璟一樣的問題。
“你和唐玦怎麽回事？沒聽到上次圍讀他有做過什麽啊？還是說你們以前見過？”
周璟腦子裏忙着掐自己脖子呢，根本騰不出地兒來編理由，只能随口打哈哈：“沒什麽，我就是…急着想進棚，外面太冷了。”
……你覺得我臉上寫着“好騙”倆字嗎？程芝禾眼睛一瞪，卻又無可奈何。
攝影棚裏人多眼雜，唐玦他們也進來了，環境、條件都不允許的情況下，哪怕她有一肚子的疑問也只能暫時放下，先專注于眼前的工作。
演員定妝是一個繁瑣且漫長的過程。
雖然造型和服裝在劇組籌備階段便定下了基調，但是不是合适得上身才知道。
再加上藝人和經紀人會出于種種理由，對造型提出各種千奇百怪的要求，很有可能把定妝的時間拉得漫長且充滿争執。
但周璟和唐玦顯然不在其列。
他們兩人一沒有謊報身高，二沒有整形微調；身材比例優越、顏值經得起考驗。
除了唐玦因為行程忙碌，多廢了點時間遮黑眼圈外，所有造型都是上身就通過，速度快得負責他倆的服化組老師都有些不适應。
給他倆化妝的化妝師背地裏感嘆：“要是所有明星都能有這底子條件，我每年花在化妝品上的錢至少能省一半。”
一旁的服裝師心有戚戚焉：“是啊，我也能少熬點夜，少掉點頭發……”
造型定下來後，便是拍定妝照。
按照誰先定妝誰先拍的原則，演員們依次站在背景布前，先拍正面再拍側面，接着擺幾個符合角色氣質的姿勢，拍完就能走。
再加上因為人設的緣故，臨霄的造型全都大同小異，周璟定妝的速度快得驚人，唐玦剛開始換第四個造型，他已經拍完準備卸妝了。
因此，等唐玦定下妝發，穿好戲服，走出化妝間準備拍照時，一擡頭，便看見周璟揚長而去的背影。
唐玦：“……”
看着唐玦大步流星地走向背景布，每一步都踩出了踏碎地磚的氣勢，沈書白一臉自豪。
真不愧是中戲藝考第一名，拍個定妝照都能入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