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溯
“李萌萌！我說了多少次了，你是丫鬟，不是他媽的老鸨！聽得懂人話嗎？！”
林溯導演一摔導筒，起身就是一通吼，吼懵了李萌萌，也吼得等戲的演員渾身一激靈。周璟正坐在導演椅旁邊，被林導突如其來的暴怒吓得整個人一抖，手裏的保溫杯都差點掉地上。
唯有唐玦還算淡定，心裏默念了一句：開始了。
和周璟入行後越混越慘的境遇不同，唐玦出道便一路上行，擠進一線演員的行列就沒下來過。圈內稍微有些名氣的幕後大佬，他就算沒合作過，也聽說過一二，林溯自然也在其中。
業內評價這位大導演用得最多的關鍵詞是敬業，其次是和善。同時也給他取了一個外號：監視器之虎。
什麽意思呢？
意思就是，這位導演一旦坐在監視器後面，就會變身老虎，逮誰吼誰，不罵哭半個劇組，拍不完一部劇。
雖然剛進組的半個月裏，林溯導演都和藹可親，一點沒有導演架子，但唐玦深信，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傳言裏的林溯雖然嚴厲，卻是圈內公認最會□□演員的幾個導演之一。監視器之虎這個外號，是有那麽點黑稱的意思，可總得來說還是對林導能力的肯定，從這一點便足以判斷傳言所言非虛。
現在來看，這傳言何止不虛，甚至美化了幾分。這哪是監視器之虎，明明是監視器惡魔啊！
唐玦眼睜睜地看着林溯從演員罵到服化，從服化罵到燈光，活生生罵哭了兩個女生才停下來。
最慘的是李萌萌，哭得眼妝都花了，一會還要繼續演勸架逗趣的丫鬟，這情緒也不知道能不能轉過來。
至于其他工作人員，早就習慣了林溯的變身，除了那位服化老師實在抵不住掉了兩顆眼淚，其他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該幹嘛幹嘛，只是動作小心了不少。
唐玦環視一圈後看向周璟，見他仍在愣神，擡手用劇本敲了敲他腦袋。
“這就吓着了？林導要是沒點脾氣，能拍出那麽多爆款電視劇？”
“誰、誰吓着了？你他媽才被吓着了呢！”周璟反射性地頂了句嘴，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但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好在程芝禾不在，沈書白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聽見他“大逆不道”頂撞當紅男主的，只有米桃。
見周璟滴溜溜着一雙大眼睛到處看，唐玦笑得更加不懷好意：“喲！不裝了？別看了，你經紀人不在，我經紀人躲房車裏偷懶，沒人抓到你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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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見确實沒外人，壓低聲音咬牙道：“你幹嘛老跟我過不去？”
唐玦也壓低聲音反問：“我怎麽和你過不去了？”
周璟：“你他媽天天狗話連篇的，這是和我過得去？”
唐玦：“你解釋一下什麽叫狗話？”
周璟：“你說的就是狗話！”
唐玦：“你罵我是狗？”
周璟：“我沒有！”
唐玦：“你有，你剛說我說的是狗話。”
周璟：“你……你這是偷換概念！”
唐玦：“我怎麽偷換概念了？說狗話的不是狗嗎？”
周璟：“不是！”
唐玦：“不是狗怎麽會說狗話？所以我沒跟你過不去。”
周璟：“……”
我特麽就不該和這牲口說話！周璟氣呼呼地扭頭灌了一大口水，決心再也不搭理唐玦了，卻沒注意到經過這一番鬧騰，他因為林導暴怒而有些緊張的心态已悄然消失。
見周璟似乎真的生氣了，唐玦沒有再說什麽，低頭看向手中的劇本。他之所以故意逗弄周璟，就是發現對方過于緊繃，怕這種狀态持續下去會影響之後的拍攝。
但這個辦法治标不治本，且時效有限。随着拍攝的推進，林溯脾氣會越來越暴躁，而周璟，恐怕會越來越緊張……
周璟抱着保溫杯梗着脖子生悶氣，唐玦捧着劇本看得入神，米桃則坐在小馬紮上，懷裏抱着背包，滿臉都是“我是誰？我在哪？他們在說什麽？”的茫然。
在她的印象裏，周璟和唐玦的關系雖然說不上不好，但顯然也沒好到能互怼的程度。可為什麽剛才他倆互怼的感覺那麽自然，甚至有一種……米桃眼神迷茫地四處飄蕩，不知怎麽的就落到了林子鹿身上。
今天拍的夜戲，是女主蔚然在和男主聊天時，為如何處置戰俘的事起了争執。這是女主第一次意識到臨淵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是非觀，心裏一時接受不了，便離開将軍府看花燈散心。貼身丫鬟迎夏一路逗趣哄她開心，又直言臨淵是小孩心性做兩人的感情顧問。
最後蔚然在花燈下遇見同樣出門散心的臨淵，兩人在花燈的簇擁下，一路拌嘴同行，最終和好如初。
回想起這段戲之後的劇情，米桃終于明白剛才圍觀周璟和唐玦互怼時的違和感從哪來了！
這特麽不就是男女主花燈拌嘴的現實男男版嗎？！
米桃如遭雷擊，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周璟和唐玦身上轉悠。
難道他們倆……不不不！不說唐玦，周璟她還是了解的，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沒有搞基傾向啊！不久之前這人還追過女團選秀呢！
至于唐玦……狗仔重點跟拍對象，二三線女星炒作首選，卻在圈內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圈內好友都是男性，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幾乎全是男人……就特麽很可疑啊！
而且剛才也是他狗話連篇主動調戲……難道唐玦他……他、他想拱她們家白菜！
米桃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看向唐玦的眼神也漸漸不對勁起來。
就在她腦補了一堆不可言說的東西時，林溯導演終于開了恩。
“卡！這條過。下一條，臨淵就位。”
唐玦放下劇本，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腿腳，然後沖着周璟打了個響指：“先上了。”
周璟沒有吭聲，卻在唐玦背對自己時用嘴型說了三個字：哥屋恩。
就在最後的“滾”字即将成型時，唐玦突然回頭，周璟一下子卡在了原地，嘴唇正好定格在微微嘟起的狀态。
唐玦見狀眉頭微挑：“喲，這麽隆重，還來個吻別？”
吻…吻你個大頭鬼啊！
再次感受到四周飄忽的視線，周璟心頭火起，卻又不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罵人，只能捏緊手裏的劇本，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只是想祝唐老師拍攝順利，一條過。”
“哦~”唐玦似笑非笑地拉長調子，“那謝謝你喲！”
米桃看看“調戲”完自家白菜，滿臉笑意去走戲的豬；又看看氣得吹胡子瞪眼，卻異常鮮活好看的自家白菜，躊躇好一會後，她湊近白菜，小聲嘀咕：
“沒想到你和唐老師…關系還挺好的哈？”
周璟正死盯着唐玦偷師學藝，聞言嘴角随意地一撇：“誰和他關系好了？”
聽到這話，米桃都不知道怎麽繼續往下說，好一會才找着話頭：“……我看你倆互怼得那麽熟稔，還以為你們關系很好呢。”
“那是他……”吞下“嘴欠”二字，周璟終于意識到米桃話裏有話，轉頭看向她，“……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總之，今天這事別告訴程姐。”不然以程姐的精明，怕是立刻就能反應過來他和唐玦有貓膩……呸！屁的貓膩，孽緣罷了！
米桃沉默一會，嘀咕道：“我也沒打算什麽事都向她彙報……那你…自己小心點。”別讓豬拱了……
“小心？小心什麽？”周璟疑惑地問。
“就是……反正…哎呀總之！你離唐玦遠點。”
“我巴不得呢！”周璟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扭頭看向唐玦。
此時唐玦正在和林子鹿走戲，兩人穿着戲服相對而站，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齊齊笑了起來，男俊女靓，讓人看着就覺得……
辣眼睛。
周璟無聲地哼了一聲，低頭看向手裏的劇本，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接下來的戲裏。
等唐玦和林子鹿花燈互怼這場戲拍完，時間已經過了零點。周璟忍住上湧的哈欠，微微低頭讓化妝師補妝，手裏舉着劇本，一遍遍順着自己的臺詞。
接下來要拍的是，臨淵在和蔚然游花燈時，忽然接到了臨霄的傳音，之後師兄弟兩人密會于酒樓廂房。
這是自臨淵叛出辰山後，相伴幾十年的師兄弟第一次真正地面對面交談。
“之所以說這是你們的第一次交談，是因為以前的臨霄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他那些看似維護臨淵的舉動，都是在完成師父交待的任務罷了。”林溯拿着劇本給周璟、唐玦講着戲。
“要注意的是，他現在也沒變，只是這個時候他心裏一定要飛升的執念已經開始發芽，這股欲望在推着他改變。不過這種改變很細微，潛藏在水面下，還得層層遞進，不然沒辦法和最後大決戰時揭露的真相聯系起來。”
“而臨淵這個人曾經是非常自我的，在他的字典裏沒有反省後悔這些字眼。但叛出師門流落民間遇上蔚然後，他也發生了變化。和臨霄不同的是，臨淵的變化是因愛而起，這是需要特別注意的一點。不同的內因造就不同的結果，明白吧？”
“明白，一個為己，一個為人。”周璟點頭回答。這個問題在集訓的時候他已經和文均讨論得十分透徹，可以說現在的他理論知識滿分，就等着實踐了。
聽到周璟的回答，林溯緊繃的面部肌肉終于松弛了一些，語氣也柔和許多：“很好，那我們先走一遍。”
唐玦合上劇本遞給郭子文，瞄了周璟一眼，悄悄地吐出一口氣——
希望一切順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