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秋
誰啊？
米桃？
不說了不吃嗎？
打電話……可是不想說話……
不理……她會不會惹來更多麻煩？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比心情更煩的，是好像永遠不會停下的敲門聲，它們一波接一波，沒什麽規律，卻持續不斷。
周璟在床上拱了幾下，終于忍受不了這連綿不絕的噪音，從床上爬了起來。
走到門口打開門，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門外的人先開口了。
“你就這麽開門了？”唐玦皺着眉，表情十分嚴肅，“問都不問，敲門就開？防盜扣也沒上，你心也太大了吧？”
周璟表情呆滞地看着唐玦，一時不知道是先回答他的問題，還是先問他來幹嘛。
唐玦見他滿臉信號不足的樣子，嘆了口氣：“算了，跟你說也沒用，明天我跟米桃說。”
說完，他擡起手，向周璟展示手裏拎着的一打啤酒：“喝不？”
周璟愣了兩秒，伸手接過啤酒，轉身就想關門。
唐玦早有準備，把腳往門縫裏一塞，理直氣壯道：“我買的酒，總得讓我嘗下味道吧？”
周璟低頭看看門縫裏卡着的厚底寬頭馬丁靴，又看看酒店既不厚重也不鋒利的木門，再想想勸退唐玦需要的體力和腦力，果斷地松開了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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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把人放進了屋，周璟也沒打算當個好主人，拎着那打啤酒就直奔客廳落地窗。那裏鋪了一條厚實的毛毯，放着幾個抱枕，給這個臨時落腳的住處平添了幾分慵懶，有了股家的味道。
周璟走到地毯前，蹬掉拖鞋，靠着靠枕面朝落地窗盤腿坐下，然後取出一罐啤酒啪嗒一聲打開，完全無視了唐玦的存在。
唐玦也不生氣，自顧自地關上門走到地毯旁，看着雪白柔軟的地毯陷入沉思。
為了能順利進門，他特意穿了一雙厚底馬丁靴，方便卡門縫。但非常不湊巧的是，這雙鞋是系帶的。
如果想像周璟那樣盤腿坐下，他勢必就要脫掉馬丁靴，先不說麻不麻煩，光這個脫鞋的過程就一點也不帥氣……
想了一會，唐玦憑着四肢修長的優勢，從地毯上拖過倆抱枕，然後轉身背對落地窗坐下，身體靠着抱枕，大長腿直接擱在了地板上。
順利入座後，他探身拿了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細細品味一番，才裝作閑聊般說：“聽說……你今天被林導卡了一下午？”
周璟喝酒的動作一頓，但很快又一口接一口地繼續喝，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唐玦見狀，并沒有急着再說什麽，而是将裝了鹵肉的飯盒打開，往周璟面前推了推：“喏，下酒菜。”
周璟還是沒說話，只專心致志地喝酒，看都不看鹹香四溢的鹵肉一眼。
見他這樣，唐玦心裏就有點後悔，覺得自己應該早點找周璟聊聊，或者多少提個醒，也不至于把他逼成這樣。
但若是早早就和周璟聊他演技上面的問題，難免有點交淺言深的感覺，會造成什麽後果實在不好預計。
而現在，周璟已經走到死胡同，即便再抗拒，多少能聽進去一些逆耳忠言吧？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唐玦喝了幾口酒，感覺有些上頭後，他婆娑着被手心捂熱的鋁罐，垂眸低語：“我看過《春秋》。”
周璟心神一震，猛地扭頭看向唐玦。
唐玦擡眸，看着周璟的眼睛說：“你演的焦國公子，令人印象深刻。”
“……你想…說什麽？”周璟終于開口了，只是聲音暗啞，表情難看，如同一只炸了毛的貓。
唐玦沉吟了一會：“……你參演《春秋》時，才十八歲吧？如果我查的資料沒錯，這也是你第一次演戲。”
“十八歲，首次觸電，和影帝對戲也沒被壓制，甚至奉獻了整部電影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場景之一，你知道這被圈內人稱作什麽嗎？”
唐玦舉起啤酒罐，做了個敬酒的動作：“老天爺賞飯吃，有表演的天賦。”
[不錯，有靈氣，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周璟回想起《春秋》導演陸曉北說過的那句話，喝了口酒，低聲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唐玦笑了：“天賦這玩意又不會消失。”
“那為什麽我……”現在演不好臨霄呢？
周璟話沒有說完，唐玦卻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
“因為你太緊張了啊！”唐玦搖晃着還剩小半罐啤酒的鋁罐，感受着裏面蕩來蕩去的酒液，唇角微勾，“就像這個啤酒罐，硬邦邦的，哪怕你再怎麽才華橫溢，被限制在一個固定的框架裏，怎麽表現出來？”
周璟皺眉盯着唐玦手裏搖來晃去的啤酒罐：“……我不緊張。”
“是嗎？”唐玦偏頭看向周璟，“那你當年怎麽演的焦煦？”
怎麽演的焦煦？周璟又開了罐啤酒，一邊喝一邊回憶着。
那是他第一次演戲，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一開始是陸曉北導演手把手地教他怎麽演。
眼睛往哪看，手怎麽擺，每一個鏡頭每一個動作都掰碎了拆爛了地教。等收工了，就把他拎到房間裏，導演編劇制片一起上陣，系統地教他演戲，盯着他寫表演心得、人物小傳。
慢慢的，陸導就不再教他具體的動作，而是告訴他角色此時的心情。為什麽會生氣？為什麽又覺得無奈？從拆表情動作演變為拆劇情、分析角色心理。
再然後，便只說走位了。
見周璟遲遲不說話，唐玦捏着啤酒罐開口道：“人都對第一次印象深刻，比如初吻、初夜，你肯定也對第一次演戲的經歷記憶猶深。當年幫助你順利出演焦煦的方法，你肯定不會放棄，那為什麽曾經管用的法子，現在卻不管用了？”
為什麽不管用了呢？他寫了近十萬字的人物小傳，開始卡戲後，只要有空就寫表演心得……能用的辦法都用上了，卻越來越迷茫……
“不管是什麽方法，它能幫助你演好焦煦，便能助你理解臨霄。而且你全程參與集訓，和編劇導演、原著作者朝夕相處，以你努力認真的個性，肯定不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一定會和他們讨論劇本和角色。”見周璟一直沉默不語，唐玦開口分析道。
“剛開拍時，林導、文均對你贊不絕口，說明你方法正确，并且吃透了角色。既然如此，為什麽現在演不好了？方法是對的，角色也沒理解錯，那唯一有可能出問題的，就是你。”
聽到這話，周璟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捏着啤酒罐，盯着地毯不知道在想什麽。
“既然問題在你，我們再來分析分析，現在的你，和五年前的你，有什麽區別。”唐玦把玩着啤酒罐，讓那小半罐液體在裏面颠來倒去。
“五年前你首次觸電，緊張肯定有，壓力也不小，但更多的應該是好奇吧？第一次穿上戲服，第一次站在鏡頭後，那麽多新鮮好玩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多有意思。而随着拍攝的推進，你越來越進入狀态，得到了導演等人的認可。那可是陸曉北，多少人得他一句誇贊能吹半輩子的人物。”
“反觀現在的你，被打壓排擠。明明曾經得到過百花獎提名，卻被摁在十八線上動彈不得，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你會怎麽做？”
唐玦伸手從周璟面前拿走一個空啤酒罐，然後在對方的視線中，收緊五指，捏得啤酒罐嘎吱作響。
“如果我是你，我會死死抓住這個機會，拼勁全力。”
周璟看着空啤酒罐在唐玦手裏逐漸變形，聽着那不算動聽的聲響，皺眉問：“不對嗎？”
“對，當然對，”唐玦把捏扁了的鋁罐放在兩人中間，又拿起自己那罐飽受摧殘的啤酒，“換作是我，也會這樣。對了，最近有個綜藝節目非常火，《城裏的寶藏》，你知道嗎？”
“……啊？”周璟茫然地擡頭看着唐玦，不明白為什麽話題會突然跳到綜藝節目上。
唐玦似乎很喜歡那個綜藝節目，滔滔不絕地說着：“是楊桃臺的上星綜藝，尋寶游戲，挺有意思的。上周播了第一集 ，好評如潮，你不知道嗎？咱們劇組好多人都看了，林子鹿還在劇組搞個小型尋寶游戲，拉了好多人參加……你真的不知道？”
周璟茫然地搖搖頭。
唐玦微微一笑：“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把自己逼得太狠，自己給自己造了個鋁罐，除了《方外》的相關信息，其他人事物，都進不了這個罐子。”
唐玦伸手敲了一下周璟手中的啤酒罐：“林子鹿在飯桌上曾邀請你一起玩，你說有事，婉拒了。”
“我不記……”話說到一半，周璟停了下來，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畫面提醒他，唐玦說的事确實發生過。
“你太珍惜這個機會了，又怕自己會搞砸，想得越多，越是束手束腳。在這種高壓狀态下，怎麽去表演？即便臨霄在你心裏活了過來，你的身體也沒辦法随心所欲地去表達。”
“因為你害怕失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