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名淵
從冰天雪地拍到茂林竹海，從秦漢都城拍到山野農舍，周璟跟着《方外》劇組，在外景地和影視基地間足足奔波了三個月，終于熬到了殺青的這一天。
而他的最後一場戲，恰好是全劇的大結局。
在那一場撼天動地的仙魔大戰結束後，因天外邪魔褪去，各修真門派不再輪班值守北境。除山門就在極北的辰山，其餘門派散入塵世，避世修行。
百年須臾而過，一日，一農舍裏響起一聲嬰啼。随後不過片刻，天邊劃過一道青芒，簡陋的農舍小院外落下一位谪仙般的人物。
他身着淺青色廣袖長衫，烏黑長發一半束成發髻，一半披散而下。那張俊美無俦的臉雖然沒什麽表情，但眼神柔和，令人見之心喜。
他側耳聽着茅屋裏傳來的聲響，目送接生婆拿着紅包喜氣洋洋地離開，看着農夫從雞窩裏摸出雞蛋給産婦補身子……
他就這樣站在這戶農家的院門外，聽着屋內嬰孩傳出的聲響，注視着其他人進進出出，卻沒被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
直到一個月後，産婦出月子、孩子滿月這天，他才叩響院門：“有人在家嗎？”
假扮游方道士的臨霄，借口讨水喝進了農戶的院子，閑聊間提起自己能掐會算，算出農戶家中有新生嬰孩今日碰巧滿月。
“相逢即是有緣，如若主人家不嫌棄，我可以為令郎算上一卦，不知能否一見？”
農戶忙不疊地答應着，和妻子将襁褓中的嬰兒抱給道長看。
臨霄接過襁褓，看着安然入睡的嬰兒，只覺得故人留在他心底的一滴淚，隐隐發燙。
“令郎根骨絕佳，天資聰穎，無論習武還是從文，都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不過……”
農婦連忙追問：“不過什麽？”
“不過……”臨霄注視着懷中嬰兒幾乎要溢出襁褓的臉頰肉，猶豫半晌，終于忍不住擡手碰了碰，收回手，又擡手碰了碰，又收回手。等了一會，又擡手碰了碰。
“道長？”
Advertisement
臨霄手一僵，收回手輕輕嗯了一聲：“不過，令郎雖然文武雙全，但他和我道家緣法更深，如若拜入洞天福地，他日飛升成仙亦不是妄想。”
“飛升成仙……”農家夫婦面面相觑，都在對方眼裏看出六個大字：這是個騙子吧？
修真門派避世修行已百年有餘，人世間早已輪回幾世，仙魔大戰成為傳說，飛天遁地的神仙也只活在話本裏。
臨霄沒有急着解釋，而是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放在襁褓上遞給夫婦二人。
“不急，待令郎束發之年，将我今日所言之事告知與他。如若他想習武從文，就把這塊玉佩典當了去，所換銀錢，可供他求學之用。如若他想入我道門修行，摔碎玉佩即可，我自會前來迎他。”
“這……”夫婦倆看着手裏價值連城的羊脂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猶豫好一陣，夫婦倆才決定由農婦收下玉佩。
見農婦将玉佩貼身收好，臨霄才繼續說道：“我還有一事相求。”
“道長請講。”農戶連忙應道。
臨霄垂眸看着農戶懷中的嬰兒，低聲道：“無論他作何選擇，可否請二位給他取名時，選單名一個淵字？”
夫婦二人異口同聲：“淵？”
臨霄微微颔首：“是的，深淵的淵。”
“這……聽着不好聽啊……”農戶猶豫地看向妻子。
“會不會被人誤解為冤枉的冤啊？”
“是啊，兆頭不好啊……”
“道長，能不能換……道長？道長？”
“卡！恭喜臨霄殺青！”
“恭喜殺青！”
“恭喜周老師！”
周璟接過工作人員送上的捧花，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謝謝大家！”
“恭喜殺青！周老師，能不能合個影？”
“當然。”
有一個求合影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周璟被人群包圍，好一會才脫身走到監視器旁，對着坐在監視器後面的三個人鞠了個躬。
“林導、宋老師、文老師，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林溯把視線從監視器挪到周璟臉上，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恭喜殺青。小夥子很有前途，繼續努力，時間不會埋沒才華。”
周璟點點頭：“謝謝林導，我會的。”
“恭喜殺青，”宋谷雨探身對周璟伸出手，“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再合作。”
周璟受寵若驚地握住宋谷雨的手：“那是我的榮幸。”
等他們握完手，文均擡頭問周璟：“下部戲定了嗎？”
周璟老實回答：“沒有，一周後有個雜志內頁，其餘的程姐說不急，先緩緩。”
文均點點頭：“她說得對，等方外播出後再談也不遲，可別再接那些爛劇了。”
周璟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不是要吃飯嘛……”
“嗯，既然程芝禾是個靠譜的，我也就不多說了，電話聯系吧。”文均說完，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哦好，那文老師、林導、宋老師，我先走了。”
周璟愣愣地和劇組三巨頭告別，直到回到房車開始卸妝他都沒鬧明白，自己能和文均電話聯系什麽？總不至于讨論她的新書寫得好不好吧？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周璟放棄地把這事趕出腦海，擡眸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此時他已卸去妝容，拆掉假發套，換上了現代人的裝束，除了那張臉，身上已經找不到臨霄存在過的痕跡了。
可惜了……應該晚點卸妝的，這樣還能和唐玦合個影。我們好像沒有穿着戲服單獨合過影。
有點遺憾啊……
周璟正失落着，房車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周老師在嗎？”
周璟一聽這聲音，連忙起身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然是剛下戲還沒來得及卸妝的唐玦。
他抱着一束帝王花花束，配着臨淵流落民間的玄色短打造型，看着有點別扭，卻又有一股浪蕩不羁的味道。
“你怎麽也搞這套？都沒地兒放了。”周璟嘴裏抱怨着，手卻絲毫猶豫都沒有地接過鮮豔的花束。
“這是規矩，懂不？”
臨淵擡腳上了車，見服化老師還在，便一屁股坐到了周璟剛才坐的位置，對她們說：“麻煩二位，幫我也卸了呗。”
化妝師捂着嘴笑了兩聲，邊動手卸妝邊問：“唐老師剛拍完就過來，這是怕周老師偷偷跑了嗎？”
唐玦笑笑沒有回答，轉而問周璟：“什麽時候離組？”
周璟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束，坐到唐玦對面：“明天。”
唐玦皺眉：“這麽快？”
周璟碰了碰帝王花碩大的花盤，不知怎麽突然回想起拍戲時摸到的嬰兒臉頰，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倒是還想在劇組多賴幾天，但今天早上米桃就和統籌敲定了我離組的時間。再說了，都殺青了還霸着房間不走，讓劇組買單也不好吧？”
——我買單，我付。
話還沒說出口，只是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就先把唐玦自己給驚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對于周璟即将離開的事實是如此難以接受，甚至想出包房費這種帶點侮辱性質的辦法來挽留周璟。
這太不正常了！
唐玦震驚得腦子嗡嗡作響，但面上還是滴水不漏，甚至還回了周璟一句：“有啥不好的。”
周璟擡眸瞪了他一眼：“我可沒你臉皮厚。”
唐玦：“所以你只會吃虧占不了便宜呢。”
周璟：“你這是承認你臉皮厚了？”
唐玦：“誰說的？”
周璟：“你說的！”
唐玦：“我哪句這麽說了？”
周璟：“你又來勁了是吧？”
化妝師看了服裝師一眼，滿意地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嗑生嗑死的姐妹情誼。只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對，不能盡情尖叫，只能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繼續埋頭拆假發套。
而唐玦也在東拉西扯中逐漸冷靜下來，恰好兩位服化老師也卸完妝，他順勢站起來，對周璟說：“我先回去換衣服，明天你幾點走？我來送你。”
“有什麽好送的，”周璟嘴裏這麽說着，臉上卻笑開了花，“下午一點的飛機，大概九點去機場。你明天沒通告嗎？”
“沒事，耽誤不了什麽。走了。”
“好。”
目送唐玦下車，看着他的背影被車門擋住，周璟突然切實的感受到一個事實——他真的要離組了。
等到第二天，看着打包好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他更是難以壓抑心中的離別愁緒，一點也沒有即将放假下班的激動快樂。
唐玦見他垮着臉，一副不想走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昨天一夜的糾結沒有白費。哪怕現在他們之間的感情并不對等，但至少周璟的反應讓他明白，他并不是全無希望。
——演員離組時多少都會舍不得，有些感性的人甚至會哭。但這些情緒都只是一時的，而且一般都出現在殺青現場，和周璟現在悶悶不樂到有些頹喪的狀态完全不同。
“馬上就能睡到自然醒了，怎麽這個表情？就這麽舍不得哥哥我？”唐玦故意笑道。
“哥屋恩——”用嘴型說出最後那個滾字，周璟故作潇灑地揮揮手，“不和你扯嘴皮子了，走了！”
“好。”
上了車，從後視鏡裏看到唐玦仍站在原地目送車子緩緩駛離，周璟的情緒以肉眼可見地速度低落下去。
米桃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哥…你是不是……舍不得唐老師啊？”
周璟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也沒仔細聽米桃的話，聽了個大概就點頭應道：“是啊。”
米桃問這話就是想試探一下他倆進展到哪一步了，聽到這個回答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想到你和唐老師認識才…四個月……感、感情就這麽好了哈……”
周璟幽幽地嘆了口氣：“是啊，他算是我在圈內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吧。”
“朋友？你說他是你的朋友？”米桃驚了。
“對啊，怎麽了？”周璟疑惑地看向米桃。
“沒沒沒沒什麽！我、我為你高興！在圈內能交到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确實蠻難的。”
“是啊……”周璟又嘆了口氣，愣愣地看着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米桃也扭頭看向另一邊的車窗，悄悄地長舒了一口氣。原本以為自家藝人已經一只腳踏上了彎路，沒想到他只是站在丁字路口還沒想好走哪條！
還好還好，房子沒塌！雖然有點對不起周璟，但你就繼續這麽遲鈍下去吧！
正好戲也拍完了，唐玦作為當紅男星，行程緊通告忙，兩人見面的機會不會太多。就是《方外》宣傳期的通告躲不掉……
應該不用擔心……米桃看着窗外掠過的景色，暗暗想着。
《方外》這種片子，制作周期都不短，而時間是最好的緩沖劑。
也許再見面時，不光周璟退回到原來的路上，唐玦的興趣也消退了呢？
***
[守護我們的小糊粥]
摳腳妖姬：周周殺青啦！[周璟手捧帝王花花束下車.jpg]
公子無雙：啊啊啊啊啊啊啊！周周好帥！
甜粥1：終于殺青了，拍了多久了都？
甜粥2：四個月，妖姬你去探班了？
摳腳妖姬：沒，從糖分前線群裏偷的。
甜粥3：糖分前線怎麽拍周周了？這是要爬牆？[壞笑]
甜粥4：這花束好漂亮啊！襯得周周更好看了！
公子無雙：爬牆多正常，周周這麽好看，不爬牆才怪！
摳腳妖姬：你們別傳出去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山楂紅豆冰：放心。
甜粥5：[O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