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顧封挑撥離間失敗, 當晚沈馔還談生意一夜未歸,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又被法海從被窩裏強挖出來:“阿彌陀佛, 顧施主,該去上學了。”
顧封猛地深呼吸了幾下, 才強迫自己接受就要去小學上課的事實, 沒精打采地去洗漱。
法海站在門外, 老實地合掌:“施主, 今天大家都有事忙, 由我來送你上學。”
顧封正踩着小板凳刷牙,順便對鏡嘆息這可能就是痛苦的極致, 聞言也沒多想,畢竟自己情況特殊嘛,有個法師接送多少也安心點。一直到靠近學校,和家長擦身而過,他才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厲害,一路上耳畔只聽得四方傳來竊竊私語:
“什麽情況,為什麽有個和尚在這兒送孩子上學?”
“是和尚破戒還是在送小和尚啊?看起來這個老和尚年紀還挺大,這都該是他孫子了吧!”
“我估計是小和尚。你想想現在好多的佛寺都只招收大學生, 甚至研究生、博士生了, 小和尚不上學怎麽行?”
不光是家長,孩子們也很震驚:“爸爸爸爸, 人家的爸爸好厲害啊, 我也想讓老和尚送我上學!”
孩子他爹:“……那個不一定是他爸爸, 你也不要為難你爸爸。”
家長之中也有小孟的粉絲, 激動地抓着自己孩子打鳴, 順便叮囑一定要和這個新來的孩子打好關系。顧封的班主任站在校門口看到這一幕, 和法海打過招呼後,還笑着對顧封說:“開不開心呀,一入學就成了學校的小名人。”
顧封眼睛發直:“……”
對不住,不知道成為小學的風雲人物有什麽好的,但凡這柏油路上有一條縫,他都能把自己塞進去。
頭一次入學,又是上面打過招呼的,班主任特地帶着法海和顧封到班上轉了一圈。
新加的桌椅也準備好了,按照顧封的個子暫時安排在了靠中後的位置,班主任介紹顧封坐下時,還敲了敲顧封未來同桌的桌子:“李小浩!你又偷帶手機,這學期才過去幾個月啊,這是我第幾次抓到你玩手機?”
那小孩還挺傲:“又不是上課時間,也沒開始早讀……你要沒收是不是,沒收吧,反正我家不缺這個錢。這誰啊?我同桌?你不是不樂意給我安排同桌麽,說我打擾人家學習,喂,你會打游戲麽?會打什麽游戲?”
顧封:“……”
我的天哪,這小孩兒比司紀的嘴還碎!!
班主任氣得夠嗆,指了小孩半天,沒啥辦法,還是把手機沒收了,倒是法海在旁邊看了李小浩好幾眼。
之前安天龍事件時,不少家庭因為安天龍的蠱惑受到影響。當初民警負責收尾的時候,他在許仙的診所裏見過這小孩,好像家裏确實挺慣的,爸媽都姓李,早年熬過苦日子,有個懂事的長子,所以生了李小浩後就寵溺的很,放任孩子野蠻生長。
不過這種家務事,他也不好置喙,法海謝過班主任就準備走了,顧封頓時着急,一把抓住法海的手,壓低聲音:“換個同桌。”
法海:“阿彌陀佛,萬般皆是修行。”
顧封本想罵的來着,他又不學佛也不修道,修的什麽行,但老和尚已經身手敏捷地刺溜一下蹿沒影了,留下他絕望地面對仰着下巴看他的同桌。
李小浩:“問你呢,會打游戲嗎?等晚上回家,我再讨個手機來,咱倆約着一起打呗。”
顧封:“……”
他才不要和小學生相約打游戲。
李小浩還挺美:“咱倆就能雙排了,我跟你說……”
“……”顧封像孫悟空一樣晃了晃腦袋:煩死了!
…………
一天的課程結束,李小浩自覺和顧封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青福特地來接顧封的時候,就見那小孩兒抓着顧封絮叨:“咱倆可是加過好友了,今天峽谷不見不散,是男人就不許爽約!”
顧封:“……”
不爽約你也不是男人啊,沒看到你媽都擡手要揍你了嗎?
回去的路上,一向和青福焦不離孟的酆都大帝興致盎然地問:“今晚,你準備?”
顧封低頭捧起手機,找到昨晚才聊過的微信:【在不在,買個程序。】
【一思:?回心轉意了?我把價格表給你再發一遍。】
顧封:【不是,你這兒有沒有那種讓人玩不了游戲的程序,甭管換多少手機,這人都玩不上游戲。】
一思的回複停頓了一會,大約在迷茫:【冒昧的問一下,你要這個程序幹什麽?】
顧封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教育小孩。】
【一思:……】
【一思:真棒,真關心下一代。不願為顧氏集團掏錢,就願為小學生花錢。但你說的這種程序沒有,這樣吧,我另有個辦法,你有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這不是巧了,李小浩臨別前強行和顧封交換了號碼,顧封将號碼發過去,恨恨地說:【要是能成功,價格好商量。】
【一思:……真棒,你真成熟。錢到位了什麽都好說,你等我好消息。】
青福無語地看着顧封用雲淡風輕的表情收起手機,神态間頗有種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意思,忍不住想原著裏那個殺伐果決的霸總真就是眼前這個?
系統哂笑:【嗐,也不是頭一次貨不對板了,而且在咱家,對板的貨最後不也面目全非……】
…………
回到家,一夜未歸的沈馔終于出現在飯桌前,青福一時無聊就把顧封和李小浩的事說了,沒想到大家在意的并不是霸總花錢整治小孩兒,而是這小孩兒會被如何整治呢?聶小倩差點就想順着手機爬過去,窺伺小孩兒那兒的動靜了。
青福:“……”我們這都是什麽家風。
讓衆人失望的是,一直等到深夜,沒聽一思那兒傳來什麽動靜,大家只好失望的睡了。沈馔也是湊熱鬧,跟着一塊兒蹲守,這會兒也不好回家打擾老爺子的休息,索性就在客房歇下。
連日的奔波加上一夜沒合眼,沈馔幾乎是倒床便睡,半夜時分才混混沌沌地醒來,有些口渴,想去倒點水。
揉了揉臉,沈馔踩着拖鞋起身,推開門就着月色準備去廚房,下一秒就驟然清醒。
門邊角落裏縮着一團黑影,仿佛随着窗外投進的樹影一起起伏,若不是沈馔重生前最後那幾年養出的警惕,差點他就沒發現。
沈馔好險就一腳踹上去了,幸好及時看清了對方的臉:“——顧封?”
秋末冬初,A市的夜晚涼意襲人,顧封就穿了一身睡衣縮在門邊,抱着一只枕頭,頭埋在膝蓋裏。
“……”這是幹嘛呢,沈馔驚吓之後就是無奈,推了推顧封,觸及一片冰涼,眉頭立即一皺,将顧封抱起來了,“真不想好了,是不是故意不想上學?”
顧封迷迷糊糊地睜眼,不是很清醒,看清是沈馔以後,又眯了回去。
沈馔輕手輕腳地将人送回小卧室,蓋好被子,想走的時候卻發現袖子被一只小手扯住了一角:“……”他放輕聲音,“你是真睡着,還是在裝睡啊。”
顧封咕哝一聲,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卧室裏一時陷入安靜,半晌後才響起一聲嘆息。沈馔将人腦袋從被子裏挖出來,用被子頂替了自己的衣角,想起身時猶豫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小聲地問:“顧封,要是有一天,我被黑幫抓走了,等你救回我,你會怎麽辦?”
顧封不知是不是在夢中聽到這句,突然張嘴,向着沈馔掖着他肩頭被角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沈馔眉心動了一下,低頭看看,一排小牙印。
于是他就把顧封的嘴給扒開了,挨個檢查一下小奶牙沒給磕掉吧,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顧封這會兒也不是成年的顧封了。
敲了一圈,沈馔收回手,做賊心虛地把顧封腮幫子上的口水擦掉,快快地溜出房門。
伴随着房門咔噠關上的聲音,沉睡的顧封也突然陷入了一個全新的夢。
夢裏沒有喂他吃飯的沈馔,沒有被一思整得哭很慘的李小浩,有的只是晦暗的色調和仿佛掙脫不掉的壓抑。
夢中司紀沒被青福救下,而是和秦福一起死于車禍,本身顧封手頭上的有些生意就阻礙了本地地頭蛇的勢力,對方剛好以此為理由借沈馔尋釁,甚至因為其中牽涉利益甚多,逐漸發酵成顧封都有些焦頭爛額的程度。
一次疏忽,沈馔被綁走了。他割舍了相當多的利益才牽起一個松散的聯盟,暫時壓下幕後湧動的暗潮,但救回沈馔後,他也再不敢将人放出去,放到那麽多雙險惡的眼皮底下。
他該是自私的,寧願将沈馔困鎖在自己的牢籠裏,也不願割斷和沈馔的感情,将人送出風波。
他該是自私的,一廂情願地将沈馔保護在自己的羽翼底下,明知這分明是禁锢。
但他可太恐懼失去了,這是他生命裏唯一一束光,他怎麽敢賭将沈馔送走後那些窮兇極惡的人是否會放過與他牽扯甚深的沈馔?他怎麽能賭——他是他的性命所在。曾經,光被世界殘忍的收走,他掙紮了多久從泥潭上拼命往上爬,爬出深淵,才終于披上一身體面的人皮,走到闊別已久的光前,對光狀似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好久不見。他怎麽敢賭?
厭棄他也好,他同樣厭惡着自己,他從來不是那麽高尚的人,只想在這光身上烙下自己的痕跡,所以也活該在被光驅逐的每一個夜裏,無聲的徘徊在門口。
——然後顧封就被他的光搖醒了。
小房間裏一下擠進了好多人,顧封被驟然打開的燈光刺得激出生理性的淚水,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夢中沈馔打在他臉上的巴掌依舊隐隐作痛,像針鑽一樣。
還沒反應過來,許仙就啪地扯了一下醫用手套的邊緣,幾步上前,一下把顧封的嘴捏開了:“我看看,哪顆牙松了?晚飯的時候還沒事兒啊?你怎麽知道的。”
沈馔心虛地聲明:“不是我啊,是他自己做夢咬的我,六歲換牙也正常吧,許大夫你看這牙是不是要拔了。”
許仙還點頭:“是吧,你看這牙龈都發炎腫脹了。明早送醫院看看,家裏也沒有拔牙的條件。旁邊的這顆也松動了,他這要嚴重的話,或許要拔兩顆。”
顧封:“……??????”
……我一定是噩夢沒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