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是我殺的……嗎?
季遠溪輕輕拭去臉上血跡。
說話那人長着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屬于放進人堆裏再也找不到的樣貌,季遠溪靜靜看着他,那人仿佛被視線刺痛一般猛烈一抖, 忙不疊三步并作兩步手腳并用地爬到季遠溪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只要有人當出頭鳥起頭,就會響起贊同的其他聲音, 一開始說話的人躲起來了,其他附和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是他殺的沒錯!”
“他都說了可以把劍收回來, 可是卻沒有,眼睜睜的看着那人用劍劃破手臂!”
“明明知道劍很利, 還置之不理, 其實就是想炫耀那把劍吧!”
“鬧出人命這種事他肯定有逃不掉的責任!”
“雖然那個人也有責任,但他已經用性命交了學費,如果不是仙長沒看好劍,其實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人言可畏,若幹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季遠溪百口莫辯。
他只有一張嘴, 是說不過那些人的。
作為舉辦此次蟠桃盛會的農莊主人,在自家地盤發生這種讓人難以預料的事, 謝奉雪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用眼神示意下人去收屍清理地面,用大家風範鎮住全場道:“還請諸位冷靜一下。”
主人一開口, 那些分散在各處藏的藏躲得躲的客人都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謝奉雪道:“諸位都看見了, 是那人自己作繭自縛,霁月尊者好心借劍讓對方觀賞,發生這種事他也是受害者之一——本莊主認為大家都是帶了眼睛出門的,此等颠倒黑白之事,還望諸位能別把眼睛不當眼睛, 不要當了有心之人的槍使。”
季遠溪滿懷感激地看了謝奉雪一眼,“謝謝莊主幫我說話。”
俞岚也道:“此事發生的太快,誰也沒有料到,但沒有人會希望看見這種事,你們冤枉遠溪道友的可省省吧,不要因為始作俑者死了,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一定要找到一個背鍋負責的人。”
季遠溪眼神未變,又看了俞岚一眼,“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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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岚小聲道:“不必擔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裂決劍在空中盤旋一直未落,季遠溪将它喚了回來,用手帕一點一點仔細擦幹淨。
裂決在他手中光芒暗了許多,季遠溪能感覺到劍身傳來的無盡委屈。
嘗到那人肮髒的血,不是裂決的本意。它樂于跟随主人出生入死,并不想看見因為它的原因讓主人被冤枉,身為一柄不能說話的劍,裂決只能默默聽着卻無法替主人争辯一絲一毫。
季遠溪把裂決劍擦拭幹淨收回儲物戒指,道:“如果大家認為他的死我有責任,那我無話可說,只是希望你們以後若是自己碰到類似事情的時候,不要去責怪旁人在落井下石。”
謝奉雪道:“真相自在人心,還望諸位能分辨是非。”
俞岚也道:“清者自清,希望日後在定元城我不會聽到有人因此抹黑我的朋友,否則的話,定不輕饒!”
無人膽敢回應,謝奉雪道:“本莊主自會親自給逝者家人一個交代,此事到此為止,既然諸位都沒了喝酒賞桃的興致,那此次蟠桃盛會就到此結束吧,諸位都累了,不如請回吧。”
宴席上躲起來的人聽聞此言,皆鑽了出來,行禮鞠躬致歉,一窩蜂的全走了。
下人們動作迅速,把死掉的人用白布蓋了起來,地上血跡也在忙碌清理中。
謝奉雪用誠懇的語氣道:“霁月尊者,讓你受驚是鄙人的過失,真不知該如何賠償您才好。”
季遠溪眸子半垂,道:“沒事,給莊主添亂了。本來是開開心心的一場盛會,弄成這樣的結果收場,任誰也不願意看見的,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謝奉雪道:“尊者客氣了,作為賠禮道歉,希望你能賞臉在府上留宿一宿。”頓了一下他又道:“鄙人府邸不在這農莊附近,尊者你不用擔心回想起方才的事情。”
季遠溪根本沒有心情留宿,搖頭拒絕:“多謝莊主好意,但我待會還有事,就不在府上過夜了。”
季遠溪的神情堅定,語氣中也沒有任何回旋餘地,謝奉雪微微嘆了口氣,眼中流露歉意:“那讓鄙人差人送你回去吧,否則鄙人當真無地自容了。”
“那就有勞莊主了。”
回去的陣仗架勢極大,下人守衛浩浩蕩蕩跟了一大群,季遠溪和俞岚坐在馬車裏,彼此默然無語。
很快到了酒樓,季遠溪率先下去,同俞岚道別:“俞岚小哥,好好休息。”
俞岚掀起車簾:“嗯,你也是,好好休息。”
看見季遠溪的背影消失在酒樓中,俞岚這才從馬車上下來,走進同一個酒樓,找小二定了間房住下。
季遠溪覺着身心俱疲,進了房就徑直往床邊走,他渾身散發的低沉氣息把顧厭吸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糟糕的事。”
不是疑惑的語氣,這句話的意思明擺着,是想聽他說究竟發生了何等事情。
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莫名往上竄,竄到鼻腔讓季遠溪的鼻子酸酸的,染了些許紅在鼻尖。
顧厭走到他身旁坐下,問:“怎麽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
一旦發生不好的事情,他只要有所察覺,總會在第一時間就來到身旁,陪伴中帶着貼心的安慰和想要替他解決事情的意圖。
身畔人離的很近,散發着讓人安心的氣息,季遠溪吸了下鼻子,禁不住的想要說:“可以把肩膀借給我靠一靠嗎?”
“……好。”
季遠溪緩緩貼了過去,輕輕把頭放在對方寬厚的肩上。
離的更近了,氣息仿佛纏了過來,鼻腔充斥着淡淡的好聞氣味。
醞釀稍許,季遠溪把不久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盤告知,他沒有隐瞞什麽,就連和俞岚談話的細節,也全部一字一句的說了出去。
顧厭沉吟一瞬,道:“不是你的問題。”
季遠溪仿佛有預感他會說這句話,微微牽動嘴角笑了一下。
顧厭接着道:“那人選擇自作孽,不可活是必然的。至于其他廢物無聊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若他們的嘴長來不是用來吃飯的,敢多說一句廢話,本尊的狗那一頓的餐食就有着落了。”
季遠溪把頭挪了一下換個更為舒适的姿勢:“我的貓貓說話就是這麽好聽,再多說一些吧,我喜歡聽。”
顧厭微微側頭看他:“你喜歡聽這些?”
季遠溪的視線往上飄同他對視,反問道:“誰不喜歡聽別人幫自己說話?”
顧厭默了瞬,道:“那個叫俞岚的,在場沒幫你說話?”
“你知道他去了?”
“不知道,但他是和你一起回來的。”
“嗷……”季遠溪道,“他幫我說話了,但沒你說的好聽。”
“是麽,你是第一個說我說話好聽的。”
“那我是不是也是第一個企圖靠在魔尊大人肩膀上,沒有遭到拒絕的?不對,應該沒有人敢生出主動靠你肩膀的想法吧。”
顧厭收回視線,望着前方:“嗯。”
“那我也太榮幸了。”
“你這叫膽子大。”
“多謝誇獎。”季遠溪笑了笑,膽子更大的補上一句:“……我的貓貓。”
顧厭微乎可微地彎了下唇,緩緩搖頭道:“你當真把我看成你的貓?”
“對啊,不是你主動要求當的麽?”季遠溪怕他反悔,直起身子道:“我有貓了我很高興,大佬你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說話可要算話,不準反悔……實在想要反悔的話也行,把那顆靈藥還給我就可以了。”
“我何時反悔過,你之前投毒一事,不也沒追究麽?”
季遠溪:“……”
“哈哈哈。”季遠溪幹笑幾聲,“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我其實沒有那個害你的想法,但好像身體自發的想要做那個事,我只是沒有強行控制,就随它那樣去做了。”
顧厭隔了一會才道:“當真如此?”
“是的,我也不會騙你,都是實話實說。”
顧厭沉默片刻,忽然沒來由的來了一句:“那你還會做這樣的事。”
季遠溪一下子聽的不是很明白:“什麽意思?我以後還會害你?不可能,認識這麽久了,我統共也就做了那麽一次,還是在對你不熟悉很害怕的情況下做的。”
“嗯。”
顧厭顯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但季遠溪炸了,不依不饒道:“從那次之後,我再也沒害過你對不對,甚至還救過你,所以你說我以後還會害你,這個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同的。”
季遠溪喋喋不休争辯的模樣就像企圖扭轉在大人心中不良形象的小孩子,顧厭勾了下唇,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知道了。”
“你又敲我。”季遠溪歪了歪頭,面露不滿,“敲多了會變傻的!”
“不會再變傻,因為已經夠傻了。”
“怎麽說話呢?”季遠溪不服,“我才不傻,如果真的有變傻的那一天,肯定是因為兩個原因其中之一,一是被你敲傻,二是我找到喜歡的人了,在愛情裏幸福的變傻。”
“……喜歡的人,你沒有?”
季遠溪答的很快:“還沒有過。”答完他笑了幾聲,又理直氣壯地道:“喜歡的人多難找啊,我又不是原主,做不到像他那樣見一個愛一個,對我來說可能一輩子也就只有那麽一個了,所以很難找,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真的很難找麽?”
“真的很難找。”提到這個季遠溪忽然很想知道:“顧厭,那你呢?你有沒有喜歡的人,肯定是有的吧,你都活了那麽久了,沒有才是沒道理的事。”
季遠溪不禁想到書裏,好像對魔尊感情一事并無提及太多,只提到過他對蘇雲洛無感,然後就是……想要勾引他爬他床的人很多,他幾乎是每晚換一個,從來不會讓對方活到第二天?
……草。
一千零一夜嗎,這也太吓人了。
等了很久季遠溪才等到顧厭的回答,是一個輕輕的字:“嗯。”
又是這個字,嗯什麽嗯啊???
讓人聽的不清不楚的。
季遠溪不信邪,不知從哪裏升起一股該死的勝負欲,非要想弄個清楚:“就是說是有的對吧?讓我猜猜看是誰,貌美久伴的侍女、年輕力壯的侍衛、久居深閨的大小姐、魔界高層的子女,還是尋常沒有修煉但長的好看的凡人,亦或是最常見的對你來說是對手的修仙宗門裏的仙長?”
顧厭又準備在他頭上來一下,“胡說什麽。”
這次季遠溪有準備,在顧厭擡手之際,他把頭往下一壓逃過這一敲:“什麽,我猜了那麽多種,居然一種都不是嗎?那還有很多種,我一個一個慢慢猜就是了,你不想直說那我就用猜的,只要在我猜中的時候,你用眼神示意一下我說中了就行了。”
“我發現你話真的很多,若你找到喜歡的人,可要收斂一些,別讓對方因為你話太多而厭煩你。”
“這個改不了,只能讓那個以後的他自行消化默默接受了。”季遠溪笑了起來,“如果這都無法接受,那也算不上喜歡我吧?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會去喜歡的……我又沒有什麽找虐的屬性。”
顧厭凝視他看了一會,道:“好了,看你心情好很多了,不如就先休息吧。”
被這樣一提,季遠溪确實感到很累,但同時也輕松很多,“好,那我先休息了。對了,那個色鬼的事你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
“那我還要易容麽?”季遠溪想到之前俞岚說楚安葉可能在宴席上的事,又道:“算了,估計易容也沒用了。”
“我先走了。”
看着對方的背影,季遠溪認真說道:“謝謝你,顧厭。”
雖然別人都認為這人是十惡不赦的魔頭,但作為他的貓貓,實在是真的很貼心。
許是太乏了,困意襲來,季遠溪很快就睡着了。
睡的很香很沉,他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在夢裏季遠溪找到了他的攻,兩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在高聳入雲九天之上最高的山巅,彼此無言靜靜等待朝日的出現。
醒來還覺得很好,甚至想回味一下。
季遠溪這樣想着,沒有睜眼,在黑暗中回味,腦中浮現的畫面更為清晰。
他就這樣在床上躺了一會,忽的他心神一凝,察覺到屋內不知在何時多出一道不屬于他的氣息。
那氣息似乎是個男人,從未見過,是個陌生人。
誰?
膽子那麽大,竟敢擅自闖入他的房間。
季遠溪正欲發問,張了下嘴發現到唇邊的話明明已經滑出去了,卻沒有聽到傳來的任何聲音。
他頓時大驚。
又試着說了兩句,依然照舊。
季遠溪驀然睜眼,只見一張陌生面孔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驟然呼吸一滞。
顧厭,顧厭,有人!
季遠溪奮力想支起身子,渾身酸軟提不起一絲力氣和修為,宛若千斤重一般。
“別做無謂的掙紮了,我的藥很有用,你是沒有同我對抗的力氣的。”
那人整個眼睛都充滿了濃濃笑意,嘴角上揚,看上去心情十分美妙。
與之對應的,季遠溪的心情十分差勁。
他很想問對方是誰,奈何一個字都發不出聲,無奈之下只好瞪過去一眼。
不料這柔弱沒有力氣的瞪眼看在對方眼裏,仿佛勾起了身體裏哪根興奮的點,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
“我們來做一些快活的事情吧,可愛的小遠溪。”
季遠溪渾身寒毛瞬間豎了起來。
什麽情況!???
這人莫非是……楚安葉?
救救救救救救救命!!!
什麽狗屁快活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他守了那麽多年的第一次,不可以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沒有了!
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季遠溪想掙紮,他徒勞的動作看在楚安葉眼中,讓他臉上興奮的意味盛的更加濃重,“認出我是誰了對嗎,你想的沒錯,我的名字就是你心裏想的那個。”
楚安葉笑了下,又說:“你能在心裏默念我的名字,雖然可能後面跟着的不是什麽好話,但我也十分開心。”
“因為剛才看了你半天,真的是很喜歡你,你這張臉是我見過那麽多人裏最漂亮的一張……想來也是,衍月宗的仙長,自然不是凡物,這樣看來,我等下要占到的是個天大的便宜了。”
“沒錯,我殺了一個有請柬的人易容成他的樣子,冒充他參加了蟠桃盛會,因為我想在盛會上肯定會遇見什麽美人吧,然後就讓我看到了你。”
“其實那個搶走你劍的人摔倒,也是我弄的,我暗中用修為打在他的腳上,他就直接站不住了。”
“本以為讓你陷入困境,我可以輕易的得到你,沒想到謝奉雪那個死東西竟然跑出來攪和……”
“……我只好跟蹤你過來了。”
季遠溪厭惡的看着他。
滾啊!!!
根本不想聽你說話!!!
“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很想說話?”
楚安葉捏住季遠溪的下巴,湊近猥瑣地嗅了一下,一臉迷醉地說:“真香……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楚安葉似乎想到什麽,在季遠溪下巴摳了幾下,動作粗魯,把脆弱白淨的細嫩皮膚搓出幾道鮮紅印子,摳完不禁感嘆:“這也太嬌嫩了,看來我等會要溫柔一些了,好擔心你承受不住會被我直接弄暈過去。”
“不過你這張臉竟然是真的,我之前還以為是易容術畫出來的。”
“真好看啊。”
“要是能永遠擁有你就好了……”
季遠溪快吐出來了,他此刻真的很想跳起來打爆楚安葉的頭。
“唉,為什麽每次看上的美人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真的很難過。”語氣沮喪的說完,楚安葉忽的又笑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輕快,“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法子——把你美麗的雙眼挖出來,泡在藥水裏保存,這樣就能每天無時無刻都能和你對視了,到時候你會用溫柔的目光注視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流露出讨厭我的神情。”
……這是什麽樣的變态啊!!!
媽媽,我要回家!
……不,顧厭,我的貓貓,快來救我!
“害怕嗎?驚恐嗎?”楚安葉又在季遠溪臉上摸了幾下,“不要害怕,是很快活的事情。”
“那我們就開始吧。”
楚安葉動作輕緩地開始褪季遠溪的裏衣,但他實在猴急,扒拉兩下沒脫掉,眉頭一皺耐心用盡用上了扯的,只聽“嘶拉”一聲,透白滑膩的肩膀在精致鎖骨的顫抖下猶如一副畫般呈現在眼前。
楚安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真美,我先親一下。”
“親哪裏?”
一道冰涼刺骨寒徹透頂的聲音驟然響起。
随之而來的,是擺在楚安葉脖間一柄漆黑暗沉的劍。
“廢物,這是你的人麽,你也敢動?”
季遠溪眼簾內出現一抹紅色,他的眼淚差點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他的貓貓來了。
楚安葉蹙眉,因着脖頸緊貼的銳利的劍,他不敢有所動作,“你是誰?竟然敢來壞我的好事?”
“本尊不過出去片刻,你就鬥膽過來,厲害,厲害的很。”顧厭眼底逐漸浮上一抹血紅色,眼中的冷意愈發濃烈。
這是季遠溪首次看見顧厭拿劍。
漆黑的劍,劍身被黑氣纏繞,透着無情冷漠的凄厲,宛若能聽見來自地獄最深處鬼魂的尖叫和吶喊。
“……本尊?”楚安葉挑了下眉,“哪裏來的不知名小子,竟敢用上這個自稱?”
顧厭冷笑一聲,劍身黑芒微動,楚安葉被逼之下轉了個身,面對了過去。
“呵,挺好看的,怎麽,美人,你也想同我快活——啊!!!”
一道凄慘無比的聲音,季遠溪驚詫的眼中映出一個染血模糊不清的東西,那東西掉在地上軟軟垂着,仔細去看的話,那物件竟是一片嘴唇。
季遠溪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今日血見太多,他的頭冷不防有些暈。
楚安葉嘴上血流不止,眼中滿是驚恐:“你……你……你……”
“本尊懶得殺你,為了避開你甚至讓他易容,能有這種待遇你應該感到榮幸。”顧厭冷眼看着楚安葉,用淡漠無邊的聲音道:“你選擇踏入這間屋子,這條命本尊就收下了,但本尊不會讓你死的那麽痛快。”
楚安葉倏然瘋狂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好像還真的是魔尊大人呢,我好害怕啊,不過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是一只可以任你宰割的雞嗎,不要看不起人了。”
說罷楚安葉臉色一沉,身形一晃,竟從黑劍之下強行挪走,閃身到了窗邊。
楚安葉似乎想要跳窗逃走,顧厭瞬移追上去,黑劍刺入他肩膀,輕易的把楚安葉釘在窗邊的牆上。
楚安葉這次臉色是真的變了,“什麽!?”
楚安葉的肩膀被刺穿,黑劍周身的氣霧不斷侵蝕着傷口,鮮血汩汩朝外流,被黑霧舔舐之下竟是變成了濃稠的黑色血液。
顧厭變幻出一柄尋常的劍,挑着劍尖在楚安葉身上緩緩挪動,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瘋意:“下一個,取何處比較好?”
“對、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錯了!求你放了我!我什麽也沒來得及做啊!”
楚安葉苦苦哀求,眼前人卻仿佛充耳未聞:“是了,你的眼睛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劍往上挪。
“對不起!我道歉!你放了我吧!”
“啊——!”
“瘋子!你這個瘋子!好痛啊啊啊啊啊!”
“誰!有誰可以來救救我!!!”
沒有人會來救他,只有一道冷漠的聲音在耳畔環繞:“沒人聽得見的,有這個精力叫喊,不如想想下輩子該如何做人。”
生生被剮出眼球的痛苦讓楚安葉發出凄厲慘叫,他想用法術逃走,但那不知名的黑劍禁锢了他的身軀,他除非撕裂一半身體,否則只能被釘在原地,哪裏都不去了,一步都挪不動。
很快楚安葉什麽都看不見了,只能感知到空洞的眼眶裏,不斷有粘膩的液體在往下流,他知道,那是他的血,是紅色的血。
“鼻子。”
“舌頭。”
“手。”
楚安葉聽見冷漠的聲音傳來,每說一個詞,他的身體就少了一部分,巨大的痛感也往上重疊着加劇好幾層。
他悔,他好後悔,他不該。
他明明從來沒失手過,為什麽,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是選擇的時間不對嗎,還是選擇的地點不對,還是他考慮的不夠周全。
楚安葉在黑暗中驚恐地想,這時他想到了差錯的原因——是他選擇的人不對。
他渾身哪裏都痛,下一個,難道是耳朵了嗎?
他還能活下去嗎?在這個瘋子面前,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嗎?
面前的人似乎煩了,說出的詞讓他止不住的絕望——“心髒。”
随着最終短暫的撕心裂肺的痛感,之後他失去所有意識,永久的歸于沉寂。
顧厭嫌惡地清理掉身上濺到的污血,把遭不住早早暈過去的季遠溪抱到隔壁房裏。
剛出房門,竟是遇上俞岚。
俞岚似乎發現這邊動靜,手中提劍就跑了過來,他見到顧厭推門出來,懷裏抱着那個剛才一直在他腦中出現的人,一時腳步滞住,不确定是不是應當繼續往前邁步了。
“你們……”俞岚也不知開口說些什麽。
“你來晚了。”顧厭不帶感情地看他一眼,“上次在東嶺鎮也是這樣,你好像,從來都沒有什麽用。”
俞岚眸子暗了些。
是嗎,他沒有用。
說的沒錯。
但如果能讓他一直跟在身邊,自己也是可以有用,可以派上用場的。
“謝謝你保護他。”俞岚說。
不知過了多久,季遠溪從噩夢中驚醒,他下意識彈起身,被一雙染着涼意的手輕緩地按了回去,穩穩地靠在枕頭上。
季遠溪眨了幾下幹澀的眼,嘴裏叫道:“顧厭!”
“在呢。”
“有人想要欺負我!”
“他已經死了。”
“我當時不能動也說不出話,心裏好害怕!”
“不怕不怕,都過去了。”
“他還掐我下巴,脫我衣服!”
“……”
“他對我說的話好惡心,我的耳朵根本不想聽!”
“……”
“感覺耳朵被玷污了!”
“……”
“他看我的眼神也好惡心,惡心又猥瑣!”
“……”
“他還想摸我,還想親我!”
“……”
“完了我髒了,草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要修煉!我要學習!我要天下無敵!以後誰也別想随便欺負我!”
“好,學。”
季遠溪想,他不能這樣。
雖然這裏是書裏世界,但他也會遭遇不好的事,會遇到可怕的人,性命和清白都時刻有遭受被摧毀的風險。
他不能繼續弱下去,像個沒用的廢物一樣只能依靠別人,他不是菟絲花,他也做不成攀附別人生長的菟絲花,沒有人會一直待在他身邊時刻保護他。
他要自強,他要擁有屬于自己的力量。
季遠溪想着,一滴清淚不争氣地滑出眼眶。
顧厭第二次見到季遠溪流淚,他的心難免再次為之一顫。
若上次他不知如何是好的話,這次他便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用雙手圈住那個哭泣中的人,緩緩地抱住對方,讓那纖細的身軀靠在他勉強還算溫暖的心髒上。
然後用低低的聲音哄:“乖,遠溪,不哭。”
“不哭了不哭了。”
但讓他再次沒頭緒的是,對方竟然又哭的更加大聲了。
“……”
半晌後。
上次打濕了自己的衣服,這次打濕了別人的衣服,痛快哭完的季遠溪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又丢臉了。”
“沒關系,反正沒有其他人看見。”
季遠溪這回确定顧厭說的不是反話,沒什麽害怕和擔心的了,感慨道:“我在你面前毫無形象的事做的真多啊,我在別人面前可沒丢過一次臉……”
顧厭道:“被我看見那麽多次,你打算給多少封口費?”
季遠溪:“……”
好好說話,不要提錢!
思忖一下還是誠實地問:“你要多少?”
“你看着給,沒有錢的話,用其他的代替也行。”
“……”季遠溪歪了下頭,道:“一定要給嗎?”
“那我可不保證什麽時候就說出去了。”
季遠溪:“……”
看看,看看,還威脅人了!
想了想還是面子重要,但季遠溪從來不喜歡按常理出牌,不,應該說他的腦回路就好像一直和別人有那麽點不太一樣。
季遠溪一掃之前的灰敗,露出明媚笑容,脫口而出道:“我把你滅口,豈不是就不用出這筆封口費了!?”
顧厭:“?”
他真的好想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快樂!感謝在2021-07-23 10:24:47~2021-07-24 10: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