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做吧?

做什麽?

是他想的那個……嗎?

季遠溪心尖一顫,  眸光默默挪到顧厭臉上。

他很想知道顧厭的反應,有些期待又帶着些許緊張。

他也很想有所動作,很想說點什麽,  但對方不是沖他而來,他沒有替顧厭說話的身份。

視線緊緊鎖在顧厭臉上,  生怕錯過任何一絲波瀾。

他沒有聽見顧厭說話,但那張方才親過他的唇微微地動了一下。

仔細一分辨,  竟是一個無聲的字——“滾”。

季遠溪的心倏然歸于原位。

美人并不在意顧厭的反應,擡頭環視一圈,  迷人的笑看暈了不少承受力差的人。

仿佛是把大殿裏所有人都一一看過之後,  美人才再次低頭,湊在顧厭耳邊,又說了些什麽。

這次說的內容,季遠溪一個字也沒聽見,似乎是刻意而為之。

美人說了很多,  說了許久。

季遠溪注視着顧厭,  見對方用沒什麽起伏的表情靜靜且有耐心的聽着,在聽完之後,  顧厭起身,一言不發随美人出去了。

季遠溪默默垂下頭,輕輕地咬住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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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厭似乎在他識海中說了句話,  但他腦子已經亂了,  以至于沒有聽見。

他出去了。

他被三界第一美人說動了嗎?

說什麽自己才是他心中的三界第一美人,分明就是用來哄騙人的假話。

三界第一美人,不過是一個随時可以換人的稱謂而已。

老了死了毀容了不見了沒有了消失了,再換一個就是了。

也是,他是尊貴的魔尊大人,  見過那麽多美人,什麽樣的人要不來。

就算要不來,憑借那張極其容易迷惑人的臉,也能輕易讓對方心甘情願的上鈎。

他……差點就上鈎了。

紀慎見季遠溪神情有些黯然,想過去安慰被晏千秋呵斥住了:“玩你的蝴蝶吧,我去。”

紀慎露出一個嘤嘤的表情,扯了一下蝴蝶的翅膀,抖了不少蝶粉在地上。

晏千秋坐到顧厭的位置,湊近去看季遠溪,語氣擔憂:“遠溪,你沒事吧?”

晏千秋雖不知道那三界第一美人和魔尊說了些什麽,但看季遠溪這暗自神傷的表情,定是說了些不可饒恕的過分的重話。

甚至對方還抛下他的好友,在衆目睽睽下和那美人一同出去了。

見季遠溪好似沒聽見他說話一般怔怔的,晏千秋微微嘆口氣,抓起好友的手放在掌心,安慰一般地捏了一下。

“遠溪,莫要傷心了,如今抽身還不算晚。”

季遠溪緩緩擡頭,喚了一聲:“千秋……我沒有……”

“你沒有就更好。”

話不必說的太直白也能輕易聽懂,這就是他們相處了十年衍生而來的默契。

“可我……我還是想……想去看看他們出去在做什麽。”季遠溪聲音輕輕的,“我就去看一看,看見了就走,什麽也不幹。”

擔心萬一在看見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後,他的好友會因傷心憤怒做出失控的事,晏千秋想了想,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紀慎玩着蝴蝶,玩着玩着忽然發現兩個好友都不見了,不禁在腦中緩緩浮現出一個諾大的:“……?  ”

可氣啊,這兩個人出去玩居然不帶上他!!!

兩人在宮殿裏找了一圈,在靠近一座無人花園的假山時,倏然聽到從那邊傳來一聲極低的:“啊……”

這聲音聽上去似乎很疼,但又夾雜着極度的舒爽。

季遠溪心中微微一沉,晏千秋也好似聯想到什麽,表情稍稍變了一下。

“要過去看看嗎?”晏千秋問。

季遠溪咬住下唇,從貝齒間溢出一個字:“……去。”

兩人悄然上前。

以免驚動了人,不敢離的太近。

他們藏在不遠處雕梁畫棟屋檐下的朱紅柱子後,悄悄的露出一點點面孔。

只需露出一只眼,就能看見假山處究竟在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了。

假山旁的草地上,兩道人影彼此交纏,重疊在一起。

落于一旁淩亂的衣物,一紅一白,不用細細分辨也能得知是屬于哪兩人的。

耳畔傳來能讓人歇斯底裏的聲音,眼中是令人無法直視的不堪畫面,季遠溪不過看了幾眼,就憤然轉身,帶着滿腔怒火不願再看了。

晏千秋略一遲疑,很快也挪動腳步,跟了過去。

“遠溪,遠溪,你等等我。”

“我不想參加什麽道侶大典了,我要回房。”季遠溪一邊迅速地走一邊飛快地說,“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出一個能從這宮殿裏出去的辦法。”

“遠溪,你冷靜一下。”晏千秋追上去道,“想出去的辦法是沒錯,但你先冷靜一下。”

“我還不夠冷靜嗎?”季遠溪的聲音壓的極低,把一整個胸腔的怒意都完好的掩藏了起來,“我說了看完就走,什麽也不幹,我這不是做到了嗎?”

以為看見那種畫面他會哭?

會傷心,會難過?

不要搞笑了,他才不會。

還說什麽從未騙過他,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句最大的謊言。

什麽狗男人,滾一邊去吧。

他以後要獨自美麗。

“遠溪,你冷靜,真的,不要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晏千秋想勸,但方才的事情發生的過于突然,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麽合适的安慰話語。

“千秋,我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季遠溪走的速度極快,談話間已經來到了房間。

正欲推門進去的前一瞬,他意識到門口好似少了點什麽,擡起的腳又于瞬間放了回去。

好像有哪裏不對。

究竟是哪裏不對,少了個什麽?

“怎麽了?”晏千秋問。

季遠溪眸色微沉,輕聲道:“千秋,這裏面殘留着狗男人的氣息,我不想進去了,要不我去你房裏休息吧。”

說完,季遠溪微微眨了下眼。

晏千秋接到這個暗示,附和道:“遠溪,那我們就過去吧。”

兩人來到晏千秋的房間,推門而入。

房間兩邊都有窗戶,一處朝向院子裏,能看見季遠溪的房間,一處朝向院子外,打開便能看到宮殿裏的不少美景。

“遠溪,你是不是覺得……”晏千秋遲疑地回望一眼,“你房裏有人在……守株待兔?”

“我不知道。”季遠溪道,“不過我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哪裏不對勁?”

“之前顧……顧厭在房外設了一道陣法,我方才去的時候,感受不到那個陣法的存在了。”

“是魔尊他自己取消的嗎?還是另有其人強行毀壞了?”

季遠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在內心微微思索一番,他又道:“兩種可能都不排除。若是顧厭他自行撤銷的,那他狗男人的名號就坐實了,假山那裏的肯定就是他本人。若不是,那便是引我上鈎的調虎離山之計。”

晏千秋微微一笑,道:“遠溪,你好理智。”

“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季遠溪反問他,“不去房裏,非要在那種地方,他們就不怕被人看到?雖然說可能是某種奇怪的癖好,但出現的過于巧合難免會讓人生疑。”

“遠溪,我相信你是真的冷靜了。”

“不,這不過是一種可能而已。”季遠溪搖頭,咬着下唇,根本沒意識到用力過度已滲出一絲鮮血,“另一種可能……就是如同親眼所見那般,眼見即為事實。”

“這些疑惑可以先放在一邊,不要被眼睛看到的東西蒙蔽了。那件事還是要等見到魔尊,讓他親口同你解釋再說。”晏千秋掏出手帕遞過去,“擦一擦。”

季遠溪擡眸,貝齒松開下唇,接過手帕随意擦了下,道:“千秋,我們得趕緊走了,若真有人在我房裏等着,想來他或許會過來這邊,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得趕緊換個地方。”

晏千秋問:“去哪裏?”

“回大殿吧。”季遠溪道,“人多的地方,總歸是安全一些。”

晏千秋道:“那我們從院子外的窗戶出去吧。”

“嗯。”

兩人悄無聲息離去了。

另一邊,在季遠溪房內好整以暇等了半晌的人,以為時機已到,不急不緩地打開門,踏着悠閑躊躇滿志的步伐走向晏千秋房間。

嘴裏甚至還哼起了一首小曲。

在晏千秋房門站定,那人輕輕一推,挑眉道:“鎖上了?呵呵,以為鎖上就有用嗎?”

用修為不費吹灰之力把門毀掉,他以為會看見兩張驚慌失措的臉,卻不料在緩緩環視一圈後,視線定格在另一處敞開的窗戶上,臉色逐漸慢慢沉了下去。

“啪!”

他拂袖,把桌上物件掃落在地,怒道:“季遠溪!”

一雙鳳眸,陰沉的吓人。

他在房裏站了半晌,良久發出一連串陰恻恻的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難怪……”

“我終于想明白了。”

“為何我尊、敬、的、尊、上、大、人,會從那麽多人裏面,獨獨看中你了。”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從嘴裏說了出來。

兩人一路安然無恙回到大殿,面上殘留的一絲慌亂被紀慎捕捉到了。

紀慎疑惑地問:“你們出去後發生什麽事了?”

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麽開口,異口同聲地響起了兩句:“沒事。”

紀慎:“……”

出去玩不帶上他就算了,好,現在他知道了,他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局、外、人。

嗚嗚嗚嗚嗚。

吉時已到,一陣吹鑼打鼓中,一身豔紅蓋着紅蓋頭披着紅紗的新娘子在婢女攙扶之下走了進來。

過了這麽久顧厭都沒回來,季遠溪難免坐立不安,他一點看道侶大典的心思都沒有,甚至連已經出場站在中央等候的一身喜服的假顧厭都沒心情去看。

“遠溪,你還是想去看一看是嗎?”晏千秋見他這般,不禁問道。

季遠溪愣了下,微微點頭。

“那你去看吧。”許是認為自己不該再摻和在兩人中,晏千秋道,“不過你千萬不要去方才的地方了,你就在大殿外面走一圈,能找到就找,不能找到就算了,歹人在暗,你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我會的。”季遠溪沖晏千秋露出一個染有歉意的笑。

然後起身離去。

季遠溪心想,能結識到這樣的朋友,他此生也無憾了。

衆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新娘子和新郎身上,無人留意偷偷溜走的一個身影。

季遠溪在大殿外漫無目的的繞了一圈,正欲從大殿後方走回去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遠溪。”

那人眉眼如霞,紅衣奪目,是顧厭。

季遠溪微微蹙眉:“你……”

“過來。”

“我不過去。”季遠溪也來了脾氣。

他很想撲過去把顧厭痛打一頓,質問方才究竟是怎麽回事,就算在假山看到的是假的,但他被三界第一美人叫出去的事情,可是真真切切當着他的面發生了的。

他叫過去,就一定要聽話的過去?

偏不。

“遠溪,乖。”

“不過去,我要回去了。”季遠溪執拗,索性轉身,打算回大殿。

身後響起一聲嘆息,随後手腕被拉住了。

“遠溪,那我過來就是了。”顧厭問,“你在生氣嗎?”

季遠溪奮力抽回手,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要你管?”

顧厭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哄道:“好了遠溪,別生氣了,我們一起進去吧,看看究竟是哪個廢物膽敢冒充本尊。”

被顧厭那張絕美的臉用帶有一絲溫柔的眼神看着,天下間任誰也做不到不陷進去,季遠溪在即将陷進去的那個瞬間,他陡然升起的理智又在電光火石間将他拖拽了回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能變幻形态的人見過了,幻境裏也見過一模一樣的人。

為什麽眼前這一個,就一定是真的,不能是假的呢?

來參加道侶大典就是被此人名字蒙住雙眼,眼睛還在,他不可以再次失明。

即便肉眼分辨不出,他也可以用腦子去認個清清楚楚。

不能因為眼前這個狗男人,害了一直以來無條件信任他幫助他的兩個朋友。

思及此,季遠溪冷漠的道出兩個字:“解釋。”

沒有合理且滿意的解釋的話,就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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