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人的潛能都是被逼出來的……
這次發來的是關于李娜身份的調查結果。左幼看到後愣了好久, 這位李博士的從醫經歷真是一言難盡,不過也倒是理解了林端為什麽找她來。林端與李娜真是一丘之貉,控制欲強的人來做心理醫生, 真可謂災難。
孟清發過來的是一個文件,裏面應該是他整理過後的內容, 十分詳盡。裏面呈現出的李娜,嚴重違反醫德, 為了所謂的治愈率不用其極。
左幼對李娜使的那些方法嘆為觀止, 忍着惡心認真地看了第二遍, 她要盡可能多地了解李娜的過去,了解她行醫的路數,才好做籌謀。
幾天的功夫, 左幼對這份資料已十分熟悉,到了見孟清的這天,她就此又詢問了更多的詳情。
孟清一一對她說了,至此,左幼對孟清可以說是很信任了, 她也是在這一天, 終于肯把自己與林端的全部過往、糾葛說給了他聽。
孟清聽後,作為一名心理學醫生, 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批判林端, 職業的敏感度導致他的第一反應是, 對林端的行為做出了預判:“林先生的行為于正常人際來說,出現了偏差, 他也是需要治療的。”
當然還有一些心裏話,孟清當着左幼的面沒有全說出來,他從老師手中接過林端的病歷後, 一直想約他做個咨詢,但都被林端拒絕了。
擁有先天心理創傷加後期生成的超強控制欲人格,內心又獨斷專行的人,是可以把他的目标人群折磨成病人的。與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能長久走下去的,基本都是缺乏獨立意識的依附型人格。但凡心理正常的,是走不下去的,早晚都會出問題,就像左幼與林端這樣。
作為他們的醫生,林清下定決心要幫助他們。當然,目前最先需要拯救的是左幼。他提出:“你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搬出去,極端的林端加上失了醫德的李娜,那樣的環境你不能呆了。你不用擔心,搬家及安置新房我都可以幫忙的。”
左幼搖頭,孟醫生還是天真了,他還是低估了林端極端的程度。
“我走不了,我有軟肋在他手中,我有想保護的人。”
孟清不贊同:“可現在的情況是,你得先保護你自己。”
左幼:“孟醫生,你不懂,這些人對我來說,哪怕我一輩子折在林端手裏,我也不可能讓他們有機會受到傷害。”
孟清繼續勸:“我們生活在法制社會,你要學會尋求正常渠道的幫助,不要怕,不要被脅迫。他沒有什麽可怕的,他也只是個病人。”
左幼望着孟清,年輕的、優秀的心理醫生,還是天真單純了些,像極了以前的自己。如果不是被現實打敗,被事實教育了,她也會這麽以為的。
被遮擋住的牆根的小花,太陽照不到它,哪怕最後障礙被掃除,它重獲了陽光,但于這朵小花來說可能已經太晚了,它早已失去了光合的機會。所以,左幼需要自救,在不讓林端傷害她所在乎的人的前提下自救。
Advertisement
“孟醫生,我沒有怕他,我只是怕他瘋起來傷害我在乎的人。另外我已經有了離開的計劃,如果期間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會幫我嗎?”
孟清望向左幼,無比認真:“什麽計劃?我還是傾向于用正常手段在陽光下來解決問題。”他怕左幼病急亂投醫,走了歧路。
左幼:“你還是不要知道的這麽詳細的好,對你來說這樣更安全。”
孟清聽她這麽說,并沒有擔憂自己的安全問題,而是更加擔心左幼了。他知道他是勸不動對方的,只能加入進去,才有可能窺探她計劃中的一二。
“我會幫你,需要我做什麽?”孟清堅定地說。
左勸看了看時間,咨詢的時間快到了:“先從演一出戲開始吧。”
醫院的大廳裏忽然有些吵鬧,先是一聲摔門聲,然後就見追出來的孟醫生與一年輕女子在争吵。不是大吵大鬧那種,更像是在争執,也沒争幾句,幾句話過來就散了,女子離開,孟醫生回了辦公室,一切歸于平靜。
與其他人不同,李娜卻是看了滿眼,聽了全程。以她的經驗,心理醫生是不可能跟病人争吵得起來的,可見她的猜測并沒有錯,這個孟醫生美色當前偏了自己的位置。
呵,當年指責她沒有職業道德,忘了初心,現在呢,徒弟的徒弟不也沒有守住。她早就寫過長篇論證,心理學是特殊的醫學領域,有些規則早已老舊,并不适用于當下。
明明可以利用醫生與病人的共情,用情感與共感來喚起病人的認知,然後清洗重塑,讓他們擁有更美好的人生。她明明已經做到了,卻被一個個冷冰冰的規則毀掉。連她的老師都不能理解她,還把她趕出了師門,以她為恥。
不過沒關系,她李娜是打不倒的,他們越是打擊她不承認她,越是表明他們有多嫉妒。時間會證明,她沒有錯,她的方法是可以使用并推廣的,甚至可以成為心理學領域的開山理論,影響心理學研究進程的。
李娜做着美夢,打斷她的是左幼的低泣。
李娜讓司機在前面停下車,司機見左幼并沒有反對,伺機靠邊停下了下來。李娜拉開左幼另一側的車門坐了進去,左幼見此,皺着眉滿臉不耐道:“你幹什麽?”
李娜:“擔心你。”
左幼看了看她,沒嗆聲,正打算用手把淚痕擦幹,李娜遞出一張紙巾,左幼頓了頓,最終接了過來,用後說:“你不用假好心,我算是看透你們這幫心理醫生了,打着為病人好的旗號,其實根本都不顧病人的感受,需求。還有林端,也是靠不住的,總之男人沒有靠得住的。”
李娜:“你說的我都懂。”
左幼:“你懂什麽,你又沒有焦慮症。”
“醫者不自醫,我也有焦慮的時候,甚至最近我也在失眠。”
左幼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失眠?”
“嗯,我做心理醫生,第一步就是要與我的病人建立共感。雖然你不配合,但最近還算順利,至少在睡眠一項上,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了。”
左幼更驚訝了:“你失眠是為了共感我?”
李娜笑:“是啊,你是病人也是客戶,我作為服務于你的從業人員,并沒有白拿錢不幹事。”
左幼不說話了,只是用陌生的眼神看了她好幾眼,回家的一路上,李娜說了很多閑話,左幼大部分時候不理她,偶爾也會搭上一兩句。
李娜知道,她的病人開始軟化,卸下了防備她的铠甲,收起了對她的攻擊性,這是個好的開端。左幼也是這麽想的,她給的機會李娜如她所願地抓住了,第一步很順利。
回到品泊園,李娜去到廚房,李嬸問她需要什麽,她讓李嬸忙別的,她可以自己來。
李娜先是拿了個紅茶包,抱了水後拿出來,并用紗布把它包起來,放在一旁備用。接着又從冰箱裏拿了一袋冰牛奶,同樣包起來。最後拿着這兩樣東西上了樓。
她敲開左幼的房門,走了進去,左幼見是她,臉色一沉:“你來幹什麽?”
李娜:“給你,把眼睛敷一敷。”
左幼看她兩手各拿着東西,應該是給她敷眼用的,但她沒接,只說:“我又不出去,不用了。”
李娜不接話茬,右手遞上前:“這個茶袋我用紗布包起來了,敷在眼上不會引起色素沉着。眼睛總腫着不好,敷一敷會舒服些。”
左幼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可還是接了過去,又随口一問:“那個是什麽?”
李娜把左手往前一遞,讓她看得更清楚:“是冰牛奶,冷敷用的,兩個交替着敷,效果更快更好。”
左幼接過,按李娜說的來做,她只試了一只眼睛,敷了一會兒後照了鏡子,兩只眼睛一對比果然有效果。左幼一邊敷着另一只一邊對李娜說:“謝謝了。”
李娜:“謝倒是不用,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填個問卷。”
左幼知道她說的是評定量表,她在孟清那裏做過,李娜一直想讓她做這個來着,上次如果不是林端趕飛機,恐怕就要壓着她配合填表了。
左幼笑了,面露嘲諷:“吃藥與填表你選一個,一個茶袋一袋牛奶換不了什麽,李博士算盤打得挺精。”
面對着進展得十分順利的局面,左幼沒有沖動,她提醒自己不能順從得太快,這些心理醫生幹的就是研究人心的工作,她要把自己放在情境中,演一個符合李娜心目中的左幼給她看。
左幼發現,人的潛能都是被逼出來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表演的天賦。
李娜沒有退縮,她說:“沒想用一包茶一袋奶換什麽,真要想交換的話,也是用我的失眠。”
左幼聞言一愣,不說話了。李娜繼續攻心:“我對工作是認真的,客戶請了我來,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醫治好他們。但展開工作的第一步,是先了解你的病情。很簡單,只需要二十分鐘,不用你親自答,我問你答就好。”
左幼:“你也知道做問卷是第一步,那為什麽還給我亂吃藥?”
李娜抓住左幼話中的重點,她并沒有一語否決,而是有所松口。
“不是亂吃藥,那個藥是很好的藥。我對你那位孟醫生的診療方案持保留意見,既然他已經确診了你的病症,為什麽不在最早期進行藥物幹預?你又怎麽能确定,他到現在都不給你開藥,不是因為你吃了我開的藥而控制住了病情?”
左幼發現李博士真是好口才,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林端找來的,或者她不知道李娜的過往,真要被她說服,開始進行自我懷疑了。
左幼決定一動不如一靜,她不再開口說話,看着李娜一人表演,并在李娜順其自然,問起了量表上的第一個問題時,她開口回答了對方,營造出一種借坡下驢的氛圍。
這次答李娜的量表,左幼沒有瞎答,而是按着本心答題,總有一個答案是她特別想選的,完全符合她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李娜息了聲。左幼問她:“怎麽樣?”
李娜:“我心裏有數了。從今天開始你要信我,我不是為林總工作的,我是為你,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治好你,讓你快樂。”
這話裏描繪的結果可真誘人啊,可左幼知道,不能離開林端她永遠都好不了,更不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