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真是瘋了,真的要做……
距離下次去見孟醫生還有幾天, 左幼在這幾天裏表現得沒有那麽抗拒李娜了。每天吃飯的時候,左幼吃多少,她就吃多少。
一開始李娜這樣的行為看在左幼眼中, 她沒說什麽。後來終于有一次,左幼提出來, 讓她不必如此,李娜輕輕搖頭, 依然故我。
每天在不固定的時間, 李娜總會找機會, 找時間與左幼聊天。她跟左幼聊朋友,左幼不聊;聊林端,左幼不置可否;聊孟醫生, 她也興趣缺缺。
李娜天天都在動腦筋,想要找出打開左幼心靈的鑰匙,到底哪個話題會觸動她的內心?終于有一天,李娜說起了自己的童年,左幼的眼神告訴她, 對方是感興趣的。
李娜有個苦慘的童年, 貧窮的家境,母親抛棄她離家出走, 父親早逝, 她差點失學......這些內容是孟清給她的資料裏沒有的, 在那份資料裏,李娜是個學霸, 畢業後從事了與自己專業對口的工作,并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行業中的佼佼者......
左幼對于李娜描述的童年、少年的經歷還是感到吃驚的。對方已經試探她很多次了,左幼故意沒有讓那些試探成為自己的突破口, 而李娜的這個童年經歷倒是可以拿來一用。
于是她對這個話題表現出了興趣,由着李娜說了很多,在她說完,緩緩接過話茬:“我媽媽也很早就離開了我。”說實話左幼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對這位至親根本就沒什麽印象,只能從不多的照片中了解着母親。
左幼的童年,小時喪母算得上是一苦,但她那時太小,根本沒到懂得悲傷的年紀。父親對她挺好,沒少吃少穿,脾氣也好,從小到大沒挨過打。
後來有了後娘,有了弟弟,父親為了多掙錢去城裏打工,一開始,她也是不習慣的,慢慢也就适應了。後媽對她談不上多好也沒不好,日子還算過得平和。比起李娜,倒算不得苦。
在李娜的治療方法裏,與病人共情是她最多提及用及的,左幼幫着她,讓她以為又找到了她倆的一個共同點。從這天開始,李娜與左幼談論的話題就圍繞各自的原生家庭展開了。
好像所有心理有問題的病人都要帶點原生家庭的原罪,反正左幼覺得她沒有,她并不覺得自己缺愛,也沒什麽家庭的概念,也許真像林端所說,她其實是個涼簿的。
這天夜裏下了大雨,伴着雷聲。左幼被吵醒,這種天氣是她最不喜歡的,她有點怕打雷,小時候怕的厲害,現在長大了好了很多。
左幼本來想蒙上頭繼續睡的,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立刻爬起來,光腳走到房門處,撤了門鎖,把屋裏的燈全部打開。
重新躺回床上,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果然,沒一會兒,腳步聲響起,李娜見房門開着,直接進了來。她輕聲喚左幼:“被吓醒了嗎?需要我上來嗎?”
左幼沒言語,李娜輕手輕腳爬上了床。李娜在一次談心中告訴過左幼,她怕打雷,每次打雷她都睡不着,會把屋裏弄得亮亮的,卻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在一片黑暗中瑟瑟發抖。
當時左幼随口回了一句,她也怕打雷,也有遇雷開燈的習慣。
Advertisement
左幼感受到李娜帶上床來的寒氣,可不止如此,對方還把手伸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猶如被蛇纏上身,左幼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想掙開,可她看了一眼屋裏燈光大做的環境,看了眼房門打開的角度,左幼忍下了。這樣的機會,這樣的天氣可遇不可求,這個機會她不能浪費掉。
身上的抖不是演的,是她硬忍出來的。李娜見左幼沒有抗拒她的靠近,又朝對方挪近了一些,攬在腰上的手開始輕輕地拍她,像是在哄小寶貝睡覺一樣。
歌聲響起,是李娜在輕聲吟唱,這副場景對李娜來說也許是溫馨的,于左幼像是在經歷恐怖片。她閉上眼假裝自己睡了過去,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李娜終于起身離開。臨走時幫她關了燈,關了門。
在她走後許久,左幼都沒敢動,最後,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下床去重新上了鎖,這才感到些許安心,慢慢地重新入睡。
第二天天亮,左幼接到了林端的電話。他一上來就問她:“昨天雲市打雷了吧。”
左幼:“嗯,打了快一宿。”
林端溫柔地問她:“我不在,怕了嗎?下次再遇到這種天氣,記得叫李嬸陪你。”
左幼眼裏一抹精光閃過:“李博士來陪的我,沒怎麽害怕。”
“哦,那很好,你能試着接受博士我很高興,我聽她說了,你測了量表。你要記得好好吃飯,按時吃藥,聽醫生的話,下周我會抽空回去看你。”
左幼沒說話,直到林端問:“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左幼這才吞吐道:“那個藥,我吃着感覺不太好,總有種會失去身體控制權的感覺。好像還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林端:“你不要總想着逃避吃藥,藥物的副作用遠沒有不吃藥的危害大,你不要因為孟清說不用吃藥就被他暗示了。”
左幼在電話裏無奈地答應着:“好,我知道了,我并沒有不吃,你問李博士就知道了,我一直按時服着呢。”
林端那邊有人在叫他,他再一次告訴左幼,他會安排時間回來一趟就挂了電話。左幼算着林端回來的時間,她要加快腳步了。
下午有段時間,李嬸都是回後樓去休息的,在這個時間段裏,這幢房子裏只有左幼與李娜,是個談心做咨詢的好時候。
左幼提出要做個餅幹之類的小零食,今天的咨詢就在廚房做吧,她可以一邊做東西一邊跟她聊,兩不耽誤。李娜欣然答應。
“你看,最近好好吃藥,好好做咨詢,都有做零食的心情了,是不是心情與胃口都見好了?”李娜坐在餐椅上問正在做準備工作的左幼。
“不知道,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反正就是想做了。”
李娜語氣寵溺:“你啊,就是嘴硬。”左幼一抖,面粉撒了出來,李娜看到後,合上筆記本過來幫忙。
把撒出來的面粉收拾好,她一下子握住了左幼的手,笑着對她說:“你看你這手,都成什麽樣子了,趕緊洗一洗。”
左幼低頭一看,不過是雙手沾滿了面粉,李娜不說她也要收拾幹淨的。李娜握着左幼的手沒有松開,仗着比左幼高一點的優勢,站在她身後,把她攬在了身前,打開水龍頭開始幫左幼洗手。
兩人的雙手交纏在一起,那種被蛇纏的感覺又來了。左幼依然強忍,她不能功虧一篑。
左幼沒有推開李娜,任她這樣幫自己洗了手,然後在溶了巧克力後,叫李娜過來嘗味道。李娜過來見左幼食指上滿是剛刮下來的巧克力液,她抓住她的手,在上面舔了一口。
左幼就算是跟最好的朋友莫啓珊都沒有這樣過,這個李娜果然是改不了以前的老毛病,過度跟病人共情,甚至與他們産生感情,在她的劣跡中,這種超出界線的關系,男女都有。
這也是孟清給她的那份內部資料裏的內容,左幼就是看了這個,才有了對付李娜的方法。
左幼忍着惡心,洗掉了手上的巧克力,做平常狀把餅幹做了出來,并邀李娜一起品嘗。在李娜背對她的時候,左幼朝廚房上方掃了一眼。
這間別墅,除了卧室,明的暗的被林端安了很多的監控。左幼在這裏住的時間久了,差不多摸清了它們所有的位置。二樓主卧外有一個攝像頭,房間開了門的情況下,是可以照到下半邊床的。
而廚房這裏,有一個隐藏起來的攝像頭,左幼精心選的位置是個入境的好位置,會把剛才洗手與吃巧克力的兩幕都錄下來。有了那晚打雷李娜推門進她房間與今天做餅幹的兩段視頻,左幼覺得素材夠了,她可以不用再忍李娜的騷擾。
現在只剩最後兩步了,第一步就是她明天去見孟清要做的。
“這樣做太危險了,我不同意你這麽做。”孟清在聽完左幼讓他做的事後,斷然拒絕。
左幼一點都不着急:“你只要按我說的時間去做這些事,我保證我最後會是安全的。我跟你說句實話吧,我已經提前試過了,除了失去行動力的時間加長,意識更混亂一些,并沒有什麽危險,我能站在這裏好好的,就說明了一切。”
“你真是瘋了。真要做到這一步嗎?”孟清不解。
“我活着就為了那一個目的,為了那個目标,我什麽都可以籌謀,都可以去賭去做。你看看我,得了焦慮症,人為的,不夠可憐嗎?我這是在自救,如果我有一天不這樣做了,那說明我放棄了,也意味着,我放棄了自己,自生自滅了。”
左幼言辭鑿鑿,态度懇切,孟清明明是個理智的人,明明覺得這樣做不妥,但他就是做不到拒絕左幼,好像她這樣做才是對的,是她唯一的出路。
孟清接過左幼手中寫着數字的紙條,鄭重地把它存進手機裏,這還不算,他還把紙條鄭重的放進錢包裏。
這串數字是李嬸所在後樓的固定電話號碼,林端嫌電話響起太突兀太吵,把固話撤了,李嬸老派人總覺得家裏少了固話不安心,所以後樓那部一直保留着。
最後左幼拿上孟清給她開的藥,站在他面前又說了一遍日期與時間,正準備離開時,孟清拉住了她。
左幼回頭,只見對方眼中滿是擔憂,左幼笑笑安慰他:“我跟你保證,只要嚴格按我說的時間一步一步做,我一定會沒事的。我先謝謝孟醫生了,謝謝你肯幫我。“
孟清搖頭:“我是自願幫你的,我是你的醫生,當然要幫你了......”孟清頓了頓,最後他放開左幼,只說了一句:“我會嚴格按你說的去做,但你一定要像你說的那樣好好的。”
左幼笑着點頭,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孟清在她走後很久,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中想到的竟是那串電話號碼,原來他已經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