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顆星
楚千黎被戚焰吓跑了。雖然她已經摸清戚焰的星盤, 但果然還是不擅長應對此人,趕緊找借口溜回家。
戚焰沒有再逗楚千黎,給她安排返程的車輛, 沒兩天就将塔羅畫和嵌珠渾天儀送來。
賀家別墅內,餘莘望着家中的黃金渾天儀發愣,詢問道:“時琛, 你知道千黎是哪來的錢買這些嗎?”
賀時琛面對母親詢問, 他不好說算卦的事,此時頭皮發麻,含糊道:“……有些錢是我給的。”
餘莘了然地點頭:“那今年節制點, 不要再買啦, 家裏放不下。”
賀時琛嘀咕:“……這話跟我說可能不管用。”
“不是你給的錢嗎?”餘莘詫異地看他一眼,“難不成你真要給家裏買大院, 不然怎麽放得下這麽多東西?”
賀時琛:“?”
二樓卧室內,楚千黎撕開嚴密的包裝, 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塔羅畫。她将防震材料丢到一邊, 又開始費力地拆裝裱, 總算将原畫卸下來。
塔羅畫的背面同樣閃閃發光,全是精致的漂亮暗紋,放在強光下照耀還有淡紅的水晶細閃。二十二張大阿卡納被組成浩瀚星空, 它們緊密地拼接在一起,看不到絲毫縫隙。
楚千黎心狠手辣地開始掰畫,只聽清脆而細微的聲響,星空畫就四分五裂, 變成方正規整、大小一致的塔羅牌。她認真地檢查起牌面, 塔羅牌毫發無損,連邊緣都沒有毛刺。
楚千黎對新牌愛不釋手, 迫不及待地想要試試,又突然猶豫起來。
這副塔羅只有二十二張大阿卡納,應該就用手裏的牌來占蔔,還是再找一組小阿卡納組合成整套?
楚千黎決定各種方法都試試,她現在還沒徹底讀透牌面的畫,需要一些時間來熟悉新工具。
殘月初升,夜色濃濃,窗外的別墅區靜悄悄。
書桌上,五顏六色的塔羅牌鋪得亂七八糟,楚千黎一邊焦頭爛額地看牌,一邊在筆記本上潦草地記錄感想。她現在已經浏覽完每張牌的圖畫,然而還有很多畫面細節想不懂,加上這副牌沒說明書,完全只能靠自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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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le Gadbury到底是誰……”楚千黎頭疼道,“這位老師就算畫畫留假名,也可以在牌裏透露信息吧,不然孩子怎麽學得會?”
許多占星師當年害怕預言成功被殺,都只留下隐晦而難解的圖畫及文字,避免被人抓住把柄。歷史上,某占星師曾占蔔到倫敦大火,他就在火災後被逮捕,旁人懷疑他就是縱火者。
楚千黎理解前輩們的謹小慎微,但她現在就像地下黨情報工作者,破譯密碼實在太難了,居然只能獲取碎片信息。
她初學占星時會沒法連成句子,沒想到用這副牌變回初學者。
市面上常見塔羅體系無非就是馬賽、韋特和透特,這副牌是十八世紀的,可能比某些體系誕生得還早。
每套塔羅體系跟流派創立者息息相關,楚千黎不知道Lyle Gadbury生平,很多牌意就無法精準解讀。
她拿過手邊的紙條,上面寫着數條線索,後面還有不确定的問號。
紅色石頭?村裏星空?爺爺?東南西北?七個?
占蔔都是描述特征,不會給出具體名稱,她現在就聯想到這些。
難道該放假回村裏看一眼?
楚千黎撫摸着塔羅牌,決定将其取名紅晶塔羅,主要牌面覆蓋微紅細閃,連占蔔裏都總提到紅色石頭。她不知道此牌的制作材料,明明是老古董,質量卻相當過硬,手感吊打無數新牌。
翌日,楚千黎身着校服、背着書包,昏昏沉沉地站在車邊,遲遲都不肯上去。
她打了一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說道:“哥哥,你自己走吧,我今天不坐車。”
賀時琛眉頭一皺,不耐道:“你又要搞什麽?”
“我最近要躲着四個輪子,感覺不坐車比較好。”
“你是不是還要躲着上課的地方,感覺不上學比較好?”
“啊,你怎麽知道?雖然星星沒說這條,但我心裏是這麽想。”
“……立刻上車!再磨蹭就要遲到!”
楚千黎被攆半天都不上車,搞得賀時琛分外崩潰。兩人就跟老鷹捉小雞一樣,圍着轎車打轉幾圈,讓司機師傅都挺無奈。
賀時琛在大庭廣衆下抓她感到丢臉,怒道:“你不坐車怎麽去學校?”
楚千黎從小院裏推出自行車,她潇灑地跨上去,緩緩地往外騎,還悠然地招手:“你們城裏人是沒見過兩輪嗎?那沒發明汽車前人類不活啦?”
賀時琛見她一手扶車柄,一手懸空瞎晃蕩,他瞬間拳頭硬了,震聲道:“不許單手騎車!!”
楚千黎騎車上學,她勉強踩點抵達,進班後直接癱倒在桌上。
談暮星發現她黑眼圈濃重如熊貓,擔憂道:“你今天好像精神很不好?”
“昨天研究東西搞好晚,今早上又是騎車過來,好累。”
“怎麽突然想騎車?”
“節能減排,人人有責。”
談暮星心下稍安,她還有心情插科打诨,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日子一晃很快,學校臨近期末,不但需要考試,還得舉辦晚會。賀時琛、戚焰等學生會人員就在忙碌此事,他們不用上臺表演,主要負責執行流程。
每個班還要集體籌備節目,楚千黎班裏決定演話劇,主演們都是班中活躍人員,不感興趣的同學可以演臺詞少的配角。
班會時,阮雅等人在前面分配角色,邱晴空湊過來跟楚千黎、談暮星叽叽喳喳。
邱晴空一邊刷新魔卡少女小分隊的數據,一邊詢問道:“老師,我們什麽時候拍視頻?好久都沒更新啦?”
楚千黎逃避地躲在書後,她猶如将頭埋住的小鴕鳥,哀聲道:“不聽不聽,小可念經!”
談暮星小聲地提醒:“期末要來了,複習更重要?我們考完再拍吧。”
楚千黎更為痛苦,嗚嗚道:“不聽不聽,知世念經!”
邱晴空興奮地提議:“錄視頻和複習二選一!你肯定立馬有主意!”
楚千黎安詳地閉眼,她将頭一歪,佯裝暴斃道:“不要打擾逝者,燒紙時給我帶奶茶。”
談暮星:“……”
談暮星低頭看一眼手機日歷,他苦思冥想許久,試探地開口:“賀時琛的生日是下個月嗎?”
“應該是吧,但他通訊錄沒寫日期,當初就只寫過月份。”邱晴空下意識地答道,她突然理解談暮星深意,恍然大悟道,“老師,你的生日是哪天?”
邱晴空原本奇怪談暮星提起此事,現在想來他要問的不是賀時琛。
班裏同學都寫過通訊錄,然而楚千黎轉學過來,她的信息沒被記錄。
楚千黎一愣:“啊,我忘了……”
邱晴空不滿道:“不可能,你騙小孩呢?你可會生時校正!”
楚千黎坦然地點頭:“我沒騙小孩,我在騙小可。”
談暮星早就發現她從不提生日,輕聲道:“我們要不知道你生日,就沒法祝你生日快樂。”
楚千黎撓頭:“其實祝不祝福都行,也沒什麽可快樂的,都是小時候才過生日,沒聽說大人還在乎生日,不都過一個就老一歲,沒準還不想過呢。”
談暮星頗感疑惑,他以為楚千黎會鬧着要蛋糕和禮物,然後提出各式各樣的離譜要求,這才像是熊孩子作風,卻不想都沒慶祝計劃。
她一般給點陽光就燦爛,現在屬實過于反常。
邱晴空詫異道:“你居然跟賀時琛一樣高冷嗎?他就是不想被人祝福和送禮,所以幹脆沒寫日期,通訊錄只寫了月份。”
“外班好多女生托我看他生日,他要是當初寫過具體日期,估計那天課桌被禮物塞炸。”
“這麽誇張嗎!?”楚千黎驚訝地瞪大眼,随即醒悟道,“也對,有誰會讨厭印鈔機呢?”
邱晴空:“你也是害怕收禮?”
楚千黎搖頭:“不,我就想收禮,不想過生日。”
談暮星:“但你不過生日,我們沒借口送?”
楚千黎糾結再三,她還是被禮物打敗,偷偷地說出生日,又補充道:“其實我沒過生日的習慣。”
邱晴空:“生活要有點儀式感!”
談暮星笑道:“以後可以養成過生日的習慣。”
楚千黎不言。
正值此時,班長阮雅走到教室後排,她詢問三人的意見:“剛剛喊你們,你們好像沒聽見,邱晴空的角色選完啦,你倆是想要詞少的配角?”
楚千黎和談暮星打算話劇摸魚,他們就想演光速下場的龍套。
楚千黎點了點頭:“有沒有那種連臺詞都沒有的?”
阮雅:“還有一個将軍和軍師,都屬于上場打醬油的,我感覺你演軍師,談暮星演将軍比較合适,主要你撐不起來将軍的服裝,可能适合穿軍師那套。”
楚千黎果斷道:“好,那就這樣吧!”
談暮星一愣,他面色惶惶,為難地問道:“還有別的嗎?我可能演不了……将軍……”
阮雅:“群裏有劇本,其他角色都有臺詞,你不然現在挑一個?”
談暮星陷入苦惱,他低頭用手機翻閱劇本,還真找不出合适的角色。
楚千黎好奇道:“為什麽不想演将軍?你很适合啊?”
楚千黎誤以為談暮星自卑情緒發作,她覺得同桌演将軍沒有任何問題。
談暮星面對她的鼓勵,他最終還是無奈接下,一時間心情複雜。
楚千黎跟着阮雅跑到講臺,她在演職人員表上寫下自己和談暮星的名字,軍師和将軍連角色名都沒有,完全是标準的龍套。
“……因為将軍會殺人啊。”
談暮星眼看她蹦蹦跳跳地離開,他這才輕輕地開口,聲音幾不可聞,猶如消散的風。
晚會和期末考的雙重夾擊讓學生們忙碌異常,連賀時琛都沒時間管楚千黎騎車上下學的事情。楚千黎堅持要騎車上學,她死活不肯坐四輪的車,後來就變成談暮星陪她騎車離校。
兩人成為學校裏為數不多的自行車黨,偶爾還會在路邊買點東西吃,共同騎到路口就揮手告別。
楚千黎說她不會一直騎車,就是這段時間不能坐車。
談暮星倒無意見,他順着她的意思來,剛開始都風平浪靜,最近卻感覺到不尋常。
路口,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前停車,他們随意地閑聊,等待紅綠燈變化。
談暮星騎在車上,他忍不住回頭張望,遲疑道:“你着急回家嗎?我們要不要去河邊騎一圈?”
楚千黎:“不着急,回家就要做作業,你想去兜風嗎?”
“不是,我老覺得有人跟着我們。”談暮星心中別扭,凝眉道,“反正有點難受。”
談暮星當初為減肥,被家人送到隊伍及機構鍛煉,體重是一點沒減少,卻莫名有危機意識。
“心理作用?”楚千黎随口道,她瞥見紅綠燈變化,當即提議,“哎嘿,那我們比賽誰先騎到河邊!”
“不要騎那麽快。”談暮星看她蹬得飛快,他一邊提醒,一邊跟上她。
馬路上,一輛出租車緩慢地行駛,車內坐的正是劉凱家。
劉凱家眼瞅騎車的人消失,他連忙詢問:“師傅,你能不能拐彎過去?”
司機操着流利的京片子,不耐道:“不是,您到底去哪兒啊?那邊有河是單行道,您痛快給我個準話兒呗?”
“那我們繞一下……”
“繞哪兒啊?沒見過您這麽坐車的,我告訴您滴滴都不讓這麽改行程!您可甭逗我玩兒了!”
劉凱家本來就脾氣大,他被司機說得心頭蹿火,最後在争執中靠邊下車,啐道:“我呸!皇城根的司機就是牛,腕兒都趕上那幫算命的!”
劉凱家趕到河邊,早就不見人影,又撲了個空。
他在戚家壽宴上被小姑娘踢破,扭頭告知師父見到會紫微的奇人,不料師父卻讓他在帝都多留兩日。他不知道小姑娘的姓名,更不知道她的家世情況,全程就只記住“互聯網”。
他倒是打聽到戚焰的學校,想要蹲守楚千黎的身影,誰料她居然騎自行車,這下連車牌號也查不到。
劉凱家是算卦的,他不是追車狗仔,也不是私家偵探,只能打電話給師父。
電話剛一接通,劉凱家還沒張口,那頭的老者就率先問話:“看到楚易冽沒有?他如今躲在帝都呢?”
劉凱家在外趾高氣揚,他面對師傅低聲下氣,喏喏道:“不是,師父,還沒有那麽快,我現在就知道那小姑娘的學校,連她名字都不知道,更沒找到您說的人……”
老者大為不悅,冷聲道:“那你給我打什麽電話?你在那邊磨叽什麽呢?”
“主要是……”
“主要是什麽?虧你還是我親傳,你不知道不會算嘛,我教你紫微是用來數星星的!?”老者暴怒,“算了,指望不上你,你趕緊回來吧,我自己來找人!”
老者說完就幹脆利落地挂斷,根本不給劉凱家辯解機會。
劉凱家握着手機滿腹委屈,他不知苦水往何處倒,抱怨道:“搞得人家不會算一樣,主要是邏輯就不對啊……”
劉凱家覺得自己師父沒想通因果,這通脾氣就發得莫名其妙。
什麽叫“你不知道不會算嘛”?
他就是算不過楚千黎,這才讓師父知道她的存在,他要是算得過楚千黎,那也沒有接下來的事情啊!?
這說話邏輯就亂七八糟,跟部分招人的公司一樣。
問:你沒工作經驗,為什麽不找工作?
答:我現在就在找工作啊。
問:你找工作沒工作經驗,那你怎麽找工作?
答:?
劉凱家現在分外迷茫和無助,他完全搞不懂師父的邏輯,在帝都街頭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