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麽會兒時間，他就成你二……
司機放下東西後離開，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光線從落地窗一側照進來，帶幾分盛夏的溫度。
葉斯鈞一點兒沒有跟她見外的意思，含笑指一指沙發：“自己先坐，我還得刮個胡子。”
他下巴尖上還圍着一圈胡茬，有種硬朗的性感。
成素很喜歡他這種完全沒把她當外人的感覺，乖巧點頭。
“斯鈞哥，你先忙。”
葉斯鈞拿着刮胡刀進了浴室，裏頭隐約傳來“嗡嗡”聲。
還是第一次來他住的地方。
成素心跳開始加速，慢慢往裏走，感覺離他的生活也近了幾分。
客廳很小，大約六七十平。
裝修感覺已經過了十幾年，紅木色的地板掉了漆，頭頂的燈泡還是環形的節能燈，倒有種複古感。
沙發也舊了，包裹的一層布有個角落磨得發白，只有空調看上去是新的。
房間很亂，卻很幹淨，頗有幾分前兩年國外流行的“淩亂美”。
茶幾一角擺了幾本雜志，最上頭一本随意地癱在那兒，雜志旁邊是一小罐透明軟糖，是她送的那罐，已經少了三分之一。
成素微微笑起來，想象了一下他之前坐在這裏翻雜志的間隙，往嘴裏送一顆糖的樣子。
電視機也不大，五十多寸，牆壁的格子上擺放着各種玉器的擺件，其中一塊糖白玉的蟬趴在一片翠綠水潤的綠色玉葉上，格外生動。
成素多看了幾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葉斯鈞走出來。
他頭發這會兒已經全幹了，臉上也幹淨清爽，含笑看她一眼：“我這兒有點亂，你別嫌棄。”
他平時習慣這樣，東西放哪兒他記得清清楚楚，連來收拾的阿姨都不許亂整理，免得他找不到。
“只是看起來亂而已。”成素聲音帶着一種清冽的甜，“但其實很有條理呀，東西都分類擺放在一起，用的時候很方便拿吧。”
“我活了三十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條理。”葉斯鈞對她這形容明顯很意外。
成素對他眨一眨眼：“看人不能看表面嘛。”
小姑娘挺有意思，葉斯鈞輕笑一聲：“想喝什麽？牛奶、橙汁還是茶？”
靠落地窗的地方有個木雕的茶桌。
成素眼睛一亮：“可以喝茶嗎？”
“你可真會挑，別人剛送了我兩斤頂級的梅子箐。”
他掃一眼成素兩條白皙纖長裸露在外的腿，順手把空調溫度調高到26度。
“腿冷的話，我給你拿條圍巾。”
“我不冷。”成素走過去，看他手臂上的白紗布，“斯鈞哥，你的傷怎麽樣了？”
“放心，後天就拆線了。”
葉斯鈞正要往茶壺裏添水，成素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攔住他。
“等一下。”
“嗯？”他動作稍頓。
成素擡眼看他：“斯鈞哥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餐？我來帶了早餐給你，你吃完我們再喝茶吧。”
她臉上的小表情挺期待。
葉斯鈞動作停在半空，忍不住逗她：“我要是吃了呢？”
成素一眼看穿他：“你肯定沒。”
葉斯鈞低笑一聲，似是默認。
成素轉身把牛皮紙袋拎過來，“我親手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葉斯鈞一怔，完全沒料到。
“你做的？”
“我本來只是想給你炖個湯補一補，後來看時間還夠，就順便弄了點兒蔬菜什麽的。”
成素臉上挂着很幹淨的笑容。
葉斯鈞慢慢走到餐桌旁，垂眸看了眼桌上已經被擺放好的蔬菜水果雞湯，營養搭配均衡。
看得出來，小姑娘是真的很用心想感謝他，很懂得知恩圖報。
停頓片刻，葉斯鈞擡眸：“那我就是吃過早餐，也得再吃一次。”
他夾起塊口蘑放進口中，口蘑的鮮香和黑胡椒的麻完美融和到一起。
他忍不住誇：“真不錯，時渡上輩子積了什麽德，這輩子才能有這麽一個妹妹。”
成素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才認識沒多久，跟他相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自然和舒服感。
可能因為跟時渡相熟的原因，他待她天生有種親切感。
他吃飯，成素坐着陪他聊天。
葉斯鈞像是很滿意她的手藝。
“這個湯很鮮啊，都放了什麽材料？”
他低頭的時候，脖子裏突然有個銀色的東西從衣領裏滑了出來。
成素看了眼，是個素圈戒指。
可能是跟誰的定情信物。
成素的手慢慢握緊，心裏像是有根弦瞬間緊繃，情緒也在一瞬間無法控制地低落。
葉斯鈞擡眸看她一眼：“想什麽呢？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成素回神，說：“放了點蟲草花和松茸，斯鈞哥你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你做。”
下次？誰知道是什麽時候。
他向來是悲觀的人，又最讨厭客套話，想着兩人以後未必還能有交集，此時卻不想掃興。
于是笑着說：“好啊。”
猶豫片刻，成素又問，“那你受傷了，你女朋友沒來照顧你嗎？”
時渡不是說他不缺人照顧嗎？他怎麽一個人。
葉斯鈞淡聲：“我哪兒來的女朋友。”
“沒有嗎？”成素微微愣了下。
葉斯鈞順着她目光往下看了眼，似是猜到她想法，簡單解釋了下：“這戒指是我媽留給我的。”他伸手指了下，“這房子也是，我小時候其實是在雲城長大的。”
原來如此。
難怪他會住這樣一個老舊的小區。
成素“喔”一聲，情緒又在剎那間變得愉悅。
簡直不受控似的。
她平複片刻，又想起來：“那你受傷這幾天都沒人照顧你嗎？”
葉斯鈞有些好笑：“我又不是行動不能自理？這麽點兒小傷要什麽人照顧？”
他吃東西很快，不像時渡那樣慢條斯理，有種接地氣的真實感。
成素就這麽撐着下巴看他，覺得像一種享受。
沒多久他就吃完放下筷子，一臉滿足：“我這傷挨得挺值。”
成素：“什麽呀，一頓飯而已。”
“我可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葉斯鈞起身，溫柔的聲音，“來，嘗嘗我泡茶的手藝。”
他不過随口一說，成素卻覺得心口一堵。
為他那句“很久沒吃過家常菜”。
但她很快調整好，笑着說：“好呀。”
成素笑起來有一種清冽的甜，仿佛夏日山澗的潺潺泉水，讓人心情都變得輕松。
葉斯鈞只覺得煩悶的心情都被一掃而空。
茶湯一點點變色。
成素看着葉斯鈞認真的模樣，心跳忽然加速。
她輕輕咬唇，試探性地說：“我叫你斯鈞哥有點拗口，別人一般都怎麽叫你啊？”
尤其是，別的女人一般怎麽叫他。
“是挺拗口。”葉斯鈞慢條斯理地倒掉第一遍茶水，“何猛他們喊我葉哥，你可以跟着一起。”
她才不要跟別人一樣。
成素想了想，擡頭看他：“我哥叫你葉二，我能叫你二哥嗎？”
他在家裏應該是排行第二。
應該沒人這麽喊過他吧？
那這個稱呼就單獨屬于她了。
葉斯鈞低頭看了眼小姑娘，一雙清亮的眸子裏盛着單純和天真。
“行啊。”他不覺一笑，遞給她一杯茶，“不過——這稱呼真不是想罵我？”
“……”
成素頓了下，說，“那應該也是我哥先罵的你……？”
葉斯鈞笑出聲來：“你挺機靈啊。”
他笑起來眼尾上挑，半扇型的雙眼皮壓出一條幹淨的線條，很有幾分迷人的味道。
成素有點招架不住，掩飾般拿起茶杯喝了口，瞬間“嘶”一聲。
被燙到了。
“慢點喝。”葉斯鈞快速回頭從冰箱拿出來一瓶礦泉水擰開遞過來，“燙到沒？喝一口冰的？”
成素點頭接過來，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指節，和那雙有點糙的手。
她喝了一小口冰水，稍緩幾分，問：“二哥你是不是常常練拳啊？”
他手骨很平，看起來很像。
葉斯鈞有些意外，含笑看她：“你也打？”
成素一口水差點嗆住。
她連忙擺手：“不是，我大學有個常打拳的同學，手跟你很像。”
葉斯鈞逗她：“我還以為你想跟我過兩招呢。”
“……”
成素有點無語：“我又打不過你。”
葉斯鈞湊近她幾分，視線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子裏帶着笑意。
“放心，二哥讓着你。”
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
成素一顆心像是小鹿亂撞。
她忙低頭喝了口茶掩飾。
茶水甘甜，像是沿着舌尖一點點蕩開，一直蔓延到心裏。
很快就過了中午11點。
雖然不太願意，但成素也知道自己已經留得夠久，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她起身告辭。
葉斯鈞站起來送他：“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成素剛要出門，又突然想起來囑咐他：“對了，二哥，我帶了一些健身的裝備，一些補品，你應該用得上。還有幾支祛疤的藥膏，你傷口愈合之後一定要好好塗。”
葉斯鈞渾不在意：“真不用，我一個大男人怕這點兒疤？”
完全沒打算塗的樣子。
成素有點着急了：“可是二哥，如果你身上因為救我留下一個難看的疤的話，我會內疚的。”
葉斯鈞看她。
成素很認真地說：“會很內疚、很內疚、很內疚的。”
葉斯鈞心底莫名柔軟起來，不自覺地說：“好，我塗。”
成素很嚴格：“要認真塗才行，之後我會檢查的。”
葉斯鈞好笑又無奈，被小姑娘這麽管。
他笑着說：“知道了。”
時渡這時打來電話說忙得差不多要回家，順道過來接她。
成素本來就有點舍不得走，巴不得多留一秒是一秒，又有了理由。
趁這段時間，她把葉斯鈞吃完的飯盒整齊地收進袋子裏。
不到十分鐘時渡就到了，他滿臉倦意，跟葉斯鈞打了個招呼：“給你添麻煩了，等忙完這陣子包機請你出去玩。”
葉斯鈞笑一笑，看成素一眼：“咱妹這麽乖，能給我添什麽麻煩。”
時渡點頭，沒再跟他客氣，看了眼成素手裏的牛皮紙袋：“這什麽？”
成素有點不太自在地說：“二哥他不是受傷了嗎？我炖了湯想給他補一補，順便也弄了點飯菜……”
時渡半眯了雙眼：“這麽會兒時間，他就成你二哥了？”
成素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這樣叫起來比較順口。”
時渡有些吃味，冷笑一聲：“也沒見你給你親哥做過一頓飯——”
成素有點不服氣：“你也得有空吃啊，每次我回家才能見你幾次……”
時渡脾氣也上來：“你倒還數落起我來了，等會兒你自己走回去吧！”
成素：“……”
請問您是小學生嗎？
葉斯鈞看他們兄妹拌嘴覺得好笑，很難見到高冷的時渡這麽幼稚的模樣，他添一把火。
“別怕，他不送你二哥送你。”
成素用力點頭：“好的。”
時渡：“……”
葉斯鈞笑得胸口發顫，指一指手臂傷口：“你跟我吃什麽味？我這傷白挨的？”
時渡哼了聲，方才順過這口氣：“行吧。”
兩人開了門剛準備走，葉斯鈞突然溫聲喊：“等等。”
成素回頭，他手裏拿着剛才那只糖白的玉蟬和碧玉樹葉遞給她，很随意的語氣。
“拿着玩。”
成素微微愣住。
他真的是觀察入微，她剛才只是多看了幾眼這套擺件而已。
葉斯鈞看出她猶豫，笑說：“怎麽？二哥給你個見面禮而已，這個面子都不給？”
成素擡眸看了時渡一眼。
她對玉器不懂，不知道這套東西貴不貴，能不能收。
時渡掃了眼，說：“行了，拿着吧。”
成素這才接過來，一顆心怦怦直跳得厲害。
她輕聲說：“那謝謝二哥。”
葉斯鈞含笑看她一眼：“嗯，還有你的絲巾，二哥讓人拿去洗了，回頭再還給你。”
成素點頭：“好”。
電梯開了，成素有些不舍地看着他：“那我走了二哥，你記得好好塗藥。”
“知道了。”葉斯鈞沖她擺手，“有空再來玩兒。”
兩人離開，房間一瞬間靜下來。
正午濃烈的陽光落在客廳紅色木質地板上。
窗外碧藍的天空和白雲。
葉斯鈞慣常是一個人的，這會兒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他坐在茶桌旁邊，盯着小姑娘剛才用的茶杯看了幾秒，很輕地笑了聲。
車子穩穩地行駛在柏油馬路上。
時渡一夜沒睡，腦袋一片混沌，很快在後座迷糊過去。
成素沒打擾他，手裏捏着葉斯鈞給的糖白玉蟬擺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車子經過一處坑窪地帶颠簸了一下，時渡醒過來，掃一眼成素，看她寶貝那玉蟬的模樣，沒忍住冷笑一聲，轉頭又要睡，忽地一凜。
他轉頭喊她：“素素。”
他語氣嚴肅，成素給他吓了一跳。
“怎麽了？哥？”
時渡看了她好一會兒。
她臉頰帶着點粉色，臉上愉悅的表情收都收不住。
時渡更加肅然，很直接地開口問：“你不會——喜歡上葉二了吧？”
“……”
【七夕小劇場】
成素其實是對七夕沒什麽概念，直到今年過節時渡竟然收到了玫瑰。
成素心裏不平衡了：“到底我們倆誰是女的？”
時渡不甚在意的模樣，把玫瑰丢給她：“喜歡拿去玩。”
成素很有骨氣：“我才不要嗟來之食。”
她忿忿不平地把這件事發到朋友圈。
【雖然我沒男朋友但是我哥竟然在這個節日都有花收？我不服！！！】
很快一堆點贊的誇她單身狗。
成素：……
晚飯後，時渡不知道被誰約出去過節了，時越正也在出差，家裏又只剩成素一個人。
她悶悶不樂地趴在床上，忽然接到時渡電話。
“幹嘛？”她語氣不大好。
時渡：“葉二等會兒去咱們家給我送幾張演唱會門票，你幫我下樓取一趟。”
成素心情瞬間好起來，嘴上卻說：“請問我是你的秘書嗎？”
時渡：“就你這水平配我當我秘書？”
成素：“……”
算了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
成素立刻跑去畫了個妝，因為是七夕，眼妝特意帶了點粉色。
等了快一個小時，才接到葉斯鈞的電話說他到了。
她小跑下樓。
月色裏，葉斯鈞黑色襯衫上像染了一層月華。
他含笑伸手把幾張門票遞給她：“一個人在家？”
成素點點頭：“嗯。”她捏着門票，“二哥你也沒去約會啊？”
“剛加完班。”葉斯鈞輕聲。
成素又“喔”一聲。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家裏沒別人邀請他進來坐好像不大合适，尤其是這個節日。
頓了片刻，她猶豫道：“那我——回去了？”
葉斯鈞低聲：“等一下。”
他半扇型的眼睛彎成很好看的弧度，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束百合遞到她面前。
成素呆了幾秒：“！”
他嗓音低沉又帶着點好聽的磁性：“現在有花了？”
成素擡眸看他，好一會兒才把花接過來，點點頭，很輕地“嗯”一聲。
“但你怎麽……”
葉斯鈞聲音裏蘊着笑意：“跑了一半看到你朋友圈，順手買的。”
他沒太當一回事，“好了，快進去吧，七夕快樂，二哥也走了。”
成素颔首，等他的車消失在遠處，她才忍不住微笑起來，低頭看着那束百合花。
“七夕快樂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