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要你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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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臺的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只有葉斯鈞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等聲音徹底消失, 時渡才冷着臉看向陳嘉業,語氣裏帶着訓斥:“你給我注意點兒。”
陳嘉業斯文地微笑,立刻好脾氣地道歉:“是我不好, 剛才一時沒忍住。”
顧溫推了推時渡胳膊:“幹嘛呀,難道你談戀愛不這樣?”
時渡心裏仍舊不太舒服, 但總歸沒再說什麽。
成素跟陳嘉業重新落座。
陳嘉業含笑沖她眨了下眼, 那意思, 葉斯鈞肯定還喜歡她。
成素咬唇, 将手裏的雜志卷了卷, 沒應聲。
倒是何猛看到, 以為他倆當着衆人親完之後還在眉目傳情, 忍不住又誇陳嘉業一句:“佩服,實在佩服!”
一桌人的目光都在成素身上,她有點受不了, 說:“我去給你們弄個解酒的蜂蜜水吧。”
她攥着雜志下樓,想了想, 把雜志放進書房。
又去廚房裏弄蜂蜜檸檬水。
切檸檬的時候,腦海裏浮現起葉斯鈞剛才的表情, 也還是摸不太準。
糾結了一會兒,又自嘲地笑了下——就算他還有點喜歡她又怎麽樣呢?以前他都沒打算跟她在一起, 難道現在就會變了嗎?
而且, 他們也不會像以前那麽頻繁的有交集了吧?
她搖了搖頭, 往下切檸檬,卻因為注意力分神一滑,檸檬從刀下滾落。
“哎呀!”她忍不住喊了一聲,俯身去撿。
葉斯鈞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捧又一捧的涼水不停往頭上澆。
心痛如刀絞。
腦海裏不斷閃過剛才的畫面, 根本控制不了。
他心不在焉地跟時渡他們聊天,餘光一直追随着成素,看她乖巧地待在陳嘉業身旁,看他們親昵耳語。
然後。
忽然就看到陳嘉業舉起了手中的雜志擋住二人大部分臉龐。
露出雜志額頭的上方幾乎就要貼在一起,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接吻。
諷刺的是,雜志封面還是他的臉。
何猛發出一聲“卧槽”,他立刻轉開臉,雙手緊握成拳,身體輕顫,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表情,只得借口離開。
想起兩個月前時渡問他要不要來雲城幫何猛過生日,又說成素早談戀愛了,如今如膠似漆,當時跟他的約定應該也算結束了。
很奇怪。
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種替她高興的感覺,心裏像壓着塊石頭似的,平靜地問了句男人怎麽樣。
時渡說:“是陳嘉業,各方面都還不錯,你不是也背調過嗎?”
他翻出手機裏很久前保存的資料,家境樣貌專業人品都沒得挑,雲城大學最年輕的教授,除了有一個兩年前就分手的前女友,但這實在算不得什麽污點。
他只能溫聲說:“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就好。”
但對于給何猛過生日,他仍舊有所顧慮,怕她還不願意見他。
于是說:“那你問問小白的意見,她同意我再過去。”
時渡最後給了他肯定答複,所以他還是來了。
來之前他便一直調整狀态,甚至還提前練習了一套見面時的說辭。
他曾經最疼的人,怎麽也要祝福她。
只是沒想到,有些事情在想象中跟親眼見到完全不同。
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像是卡了殼,練習的用來祝福的話一句都沒用上,他隐約意識到,也許他根本不想祝福她。
更不想看到她在別人懷裏笑。
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她跟旁人接吻。
他像是快炸掉了,血氣往頭上湧,嫉妒得發狂,幾乎就要失控。
一直克制在心底的喜歡好像在一瞬間宛如火山噴發似的迸發出來,濃濃烈火像是将他整顆心都燃燒成了灰燼。
不知沖了多久,他終于停下來,喘息着,找了條新毛巾把頭發擦幹。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眶發紅,啞聲罵:“你真TM活該。”
片刻後,他微閉了雙眼,再睜開時已經調整好表情,開門走出去,聽到廚房傳來刀切案板的聲音。
葉斯鈞一怔,心底有種預感,慢慢地擡步走過去,沒發出任何聲音。
果然是成素。
她站在流理臺前緩緩地切着什麽,旁邊水壺發出細微的燒水聲。
終于可以放肆地打量她。
兩年不見,她成熟了很多,處處都透着女人的味道。
她背對他站着,沒再像以前一樣編辮子,而是燙了頭發。
波浪式的栗色卷發垂在後腰,柔軟而輕盈,輕輕地在半空蕩漾。
上身是件海藍寶色的無袖上衣,底下是一條白色緊身牛仔褲。
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細腰,勾勒出臀部性感的線條。
他就這麽看了很久,忽然聽到她“哎呀”一聲。
他立刻兩步跨過去:“切到手沒有?”
成素撿檸檬的手倏地頓住。
不知道葉斯鈞是什麽時候來的,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
她沒擡頭看他,只是看着地上垂落的一道陰影,穩了穩心神,淡聲說:“沒有。”
葉斯鈞低頭看了眼,确認她沒事兒,才稍稍退開幾步。
成素撿起半個檸檬,回身在水龍頭下沖洗。
他就站在她背後。
存在感強得厲害。
一股細微的酒精味兒很快彌漫過來,夾雜着淡淡的松脂香。
成素洗好檸檬,開始重新切。
聽見葉斯鈞低而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要弄蜂蜜檸檬水?”
“嗯。”
“你上次做這個挺好喝的。”
“謝謝。”
像是剛認識的兩人,談話間充滿了疏離和客氣。
氣氛壓抑到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鋼刀切在案板上。
一下,一下。
像切在他心上。
檸檬的水汁落在案板上,又酸又澀。
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甜笑,毫不顧忌地跟他談心。
他應該走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根本邁不動。
片刻後,葉斯鈞忽然問了句。
“他對你好麽?”
成素手輕輕一晃,把刀放下,眼眶開始發酸,心裏也像是被什麽堵住。
她稍稍一頓,把蜂蜜用溫水化開,點頭:“挺好的。”
很短很輕的三個字,像是宣告了他的死刑。
葉斯鈞一顆心像是跌入沒有盡頭的懸崖,過了很久,他才用氣音發出很低的一聲笑:“那就好。”
成素咬唇,沒再說什麽,沖好兩壺蜂蜜檸檬水。
葉斯鈞伸出手:“我來。”
成素沒跟他搶,因為知道搶不過。
她“嗯”一聲,一擡頭,這時才發覺他頭發幾乎是濕透了,短而硬的發茬豎起來,還在往下滴水珠,臉色也差的厲害。
她吓了一跳:“你……”
葉斯鈞平靜地說:“有點喝醉了,稍微醒醒腦。”
她擡眸看他,那雙眼睛像是在說他撒謊。
很久前的表白那天,她就是這樣看着他,肯定地說他撒謊,說他答應過以後都不會騙她。
他動了動嘴唇,去掉前半句話,重新回答:“想稍微醒醒腦。”
成素這才“喔”一聲,摸了摸垂在肩頭的長發,“那……上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
旋轉的樓梯。
晦暗的光線。
交替響起的腳步聲。
葉斯鈞站在她身後,像是一直虛護着她。
成素腦海裏閃過很久之前的畫面,也是這樣的天臺,這樣的樓梯,他捂着她雙眼,低聲說閉眼,把她帶下樓。
清晰得就好像是昨天。
就好像,中間這兩年沒見面的時光不存在似的。
絲毫未曾沖淡她對他的記憶和感覺。
她走神,腳沒踩穩,身形晃了下。
葉斯鈞低聲:“小心。”
他胳膊肘抵在她腰間,手裏透明水壺裏的水輕輕晃動,蕩開波紋。
成素喉嚨發酸,低聲說:“沒事。”
明明是很短的樓梯,好像走了很漫長的時間,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拉長。
成素一下子祈禱趕快到天臺,一下子又希望這個樓梯永遠不要有盡頭,哪怕就跟他困在這裏,也是好的。
天臺上歡聲笑語逐漸近了。
只剩兩級臺階。
成素整理好表情走上去。
葉斯鈞跟在她身後,把兩壺蜂蜜柚子水放桌上。
燒烤進入素菜環節。
陳嘉業一看到成素就沖她招手,溫聲說:“快過來坐,烤了你喜歡吃的香菇。”
他放了幾串香菇在成素的盤子。
他這二十四孝男友也太自然了,不當演員可惜了。
成素坐到他旁邊,他又很周到地替她拿來椒鹽和辣椒。
何猛笑說:“你們來晚了,不知道剛時渡怎麽訓咱妹夫的,那叫一個狠。”
成素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陳嘉業。
陳嘉業柔聲一笑,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幸好你沒聽見,不然我多沒面子。”
成素:“……”
演技太過了也。
她想笑,差點沒繃住,連忙去吃盤子裏的香菇掩飾。
這時目光裏看到葉斯鈞推了幾串胡蘿蔔到她面前。
她微微一怔。
他手臂肌肉真的太過明顯,一眼就能認出是他的,還有手臂上那道很淺的白色疤痕。
陳嘉業忽地笑了聲。
他笑聲太過突兀,于是一桌人這時都向他看來。
他擡手,慢慢将葉斯鈞推過來的胡蘿蔔還回去,聲音溫和禮貌。
“不好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小白不吃胡蘿蔔。”
葉斯鈞頓住,目光直直看向成素。
“是麽?”
成素輕輕咬唇,沒開口。
時渡看他眼神,覺得奇怪:“是啊,她打小就不愛吃胡蘿蔔。”
葉斯鈞渾身一震,将那盤胡蘿蔔收回,想起了以前無數次讓她吃胡蘿蔔的場景。
他喉嚨一澀:“對不起,我不知道。”
成素垂頭,小聲:“沒關系的,其實後來我都能吃一點了。”
時渡視線掃過兩人,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不止時渡,何猛也感覺到了。
他本來以為葉斯鈞跟成素的事早已時過境遷,一晚上都在開成素和陳嘉業的玩笑,現在忽然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不停把話題引向時渡和顧溫。
又熬了一會兒,大家一起給何猛唱生日歌吹蠟燭,吃完蛋糕,聚會終于結束。
時渡和成素送衆人出門。
因為喝了酒,陳嘉業提前叫了代駕,臨走時看葉斯鈞站在成素旁邊,還特意看着成素說了句:“要不要親我一下我再走?”
成素瞪他一眼。
他笑着說:“好吧,這麽多人,不難為你了,周六再來接你。”
“……”
等他坐進車裏,成素終于松了口氣。
她看了葉斯鈞一眼,他垂眸看手機,面無表情,像是完全沒聽見。
很快葉斯鈞的司機也到了,他看了眼時渡:“那我走了,改天再聚。”
時渡點點頭,拍了拍他肩膀。
他又看了成素一眼,才轉頭上車。
成素洗完澡回到房間,整個人有幾分恍惚。
就這麽見到他了啊。
無法描述是一種怎樣複雜的情緒,尤其是——在他眼裏,她當着他的面跟別人接吻了,還用他封面的雜志擋着,似乎有點諷刺。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反正只是偶爾見一次而已,他肯定不會像以前一樣這麽私下聯絡她了。
她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把窗簾拉住,躺在床上。
睡覺吧。
睡醒之後,就當是沒見過他。
周六中午十二點,私□□擊館。
何猛趕到的時候,葉斯鈞已經不知道打了多久的拳。
他渾身戾氣,面色發狠,像是在宣洩。
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衣服都貼身上了,能擰出水來。
教練一看到何猛就走過來:“葉哥最近是有什麽事兒嗎?這幾天拼了命似的打拳,我攔都攔不住,他手背都腫了。”
何猛也給他這模樣吓到。
上位者最忌諱喜怒形于色,他這是完全不想控制了。
何猛在臺下喊:“葉哥,差不多了葉哥,咱們吃完飯再打。”
葉斯鈞不為所動。
想起那晚吃飯時——他那本雜志擋住的畫面,他就難受得厲害。
甚至時渡都看了出來,特意找了個機會問他:“你對素素是不是還……”
他沒應聲,等同默認。
時渡嘆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似是安慰他想開點。
想不開,只能打拳讓自己發洩。
何猛實在沒辦法,吼了句:“你再這樣我打電話給素素了啊。”
葉斯鈞驟然停住,看了眼何猛。
何猛給他看得心裏發毛,不敢再說。
葉斯鈞摘掉拳套,從臺上跳下來,去沖澡。
何猛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跟教練說:“沒事兒沒事兒,我等會兒勸勸他,失戀了主要是。”
等葉斯鈞洗完澡換好衣服,何猛開車帶他去附近的商場吃飯。
他一臉沉郁,整個人氣質駭人到極點,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何猛從沒見過他這樣,還一連好幾天。
他實在擔心,但也只能勸他:“你也想開點兒,這是何必呢,素素都已經跟人好了,你總不能去生搶?”
葉斯鈞撩起眼皮掃他一眼。
這眼神給何猛一種他也不是不敢去搶的感覺。
他立刻勸:“別別別,不至于,而且你要真跟素素在一起,她她她……她家裏也不能同意不是?首先你就得跟時渡打一架。”
葉斯鈞收回視線,沒應聲。
何猛點了幾個菜,苦口婆心,勸他別鑽牛角尖,說得口幹舌燥,不停喝水。
葉斯鈞沒什麽胃口,最後只說了一句:“謝了,你給我點兒時間。”
何猛終于稍稍放心:“這才對嘛,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兩人吃完飯往外走,到路邊抽支煙。
期間有女人來搭讪給葉斯鈞要微信,葉斯鈞只說了一個字“滾”,那女人吓得立刻走了。
何猛抽完一支煙一擡頭,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拍了拍葉斯鈞肩膀:“葉哥,葉哥!”
葉斯鈞恹恹的模樣:“怎麽?”
何猛:“你看那個男的,是不是素素的男朋友陳嘉業啊?但他身邊的人好像是另外一個女人。”
葉斯鈞手裏掐着煙,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真是陳嘉業。
他跟一個女人站在一輛白色車旁邊,女人伸手抱着他的腰,戀戀不舍的表情,像是在撒嬌。
陳嘉業深情地看着她,低頭勾着她脖子親了下去。
葉斯鈞心裏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冷笑一聲,掐滅手裏的煙,擡步往過走。
——他捧在手心裏的姑娘,哪容別人這麽對待。
何猛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才立刻追上去拉他胳膊:“別別別,葉哥,咱們好好說,別動手。”
葉斯鈞用力甩開何猛,他力氣很大,何猛給他甩的原地踉跄轉了個圈。
他走過去,淡聲喊:“陳嘉業。”
陳嘉業松開懷裏的寧凝,緩緩擡頭。
寧凝回頭,一眼認出他,語氣興奮:“你是——”
是什麽還沒說完,葉斯鈞便一拳狠狠打在陳嘉業胸口。
陳嘉業倒抽了一口冷氣。
寧凝驚叫起來:“你幹什麽?怎麽能打人?”
葉斯鈞沉聲:“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
他捏着陳嘉業衣領将他拎起來,狠聲,“你這個禽.獸,對得起小白嗎?”
話音剛落,又一拳砸過去。
陳嘉業平時連健身都很少,哪裏是他的對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寧凝終于明白他打人的原因,不停喊:“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然而根本沒用,他像一頭發了狂的野獸,失去理智。
何猛追過來,實在勸不住,只好打電話給成素求救。
終于過了幾分鐘,成素一路小跑着趕過來,喊:“住手——”
葉斯鈞沒反應,又一次揪着陳嘉業的衣領把他扔在地上。
看他還要揮拳,成素跑過去,抓住葉斯鈞胳膊,一雙清澈的眼睛沉沉盯着他:“住手。”
葉斯鈞看她一眼:“你別管。”
成素咬唇,雙臂伸開,擋在陳嘉業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住手。”
她眼神冰冷,義無反顧地護在那個人渣面前。
葉斯鈞握緊拳頭,終究停手。
成素緊張地看着陳嘉業:“怎麽樣?有沒有事?先去醫院。”
葉斯鈞沉着臉,雙手的指甲幾乎要攥進掌心的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