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遭殃的永遠是季淮安……
季淮安只小歇了下就起身去做飯了。
這個點太晚了,胃裏已經餓得翻江倒海了。
可是再怎麽餓,季淮安也再沒打過那幾顆奶糖的主意。
在這樣一間簡陋寒酸的屋子裏,那幾顆雪白雪白的大白兔奶糖着實有些突兀。
這個年代的人想吃糖也只是吃一些糖精糖,像這種飄着奶香味的糖,大院裏沒幾個能買得起。
季淮安去了廚房,焖了一些糙米飯,要炒豆角時才發現家裏沒油了,這一捆幹癟的豆角就只能水煮。
季淮安就着一盆沒有絲毫油水的豆角吃飯。
大門開着在通風,季淮安吃飯時周玉芬特意過來瞧了一眼,看見那盆沒有丁點兒油水的豆角時,周玉芬臉上揚起一抹譏諷的笑。
這些年她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季淮安過得不好。
然而季淮安還是一如既往把她當空氣,這讓周玉芬心裏隐隐覺得不爽。
前段時間她忙壞了,家裏玻璃不知道被哪個熊孩子砸了,周玉芬忙着把人揪出來,挨家挨戶地跑去問,好多次都被人直接轟了出去,氣得周玉芬整天罵街。
大院的人這幾天看見她都繞路走。
這種潑婦着實惹不起。
砸玻璃的人揪不出來,周玉芬只能認栽,這幾天但凡看見人都指着罵。
周玉芬正心堵着,剛剛又被季淮安直接無視了,心裏那股怨毒立馬又起來了。
季淮安現在人高馬大,一只手都能拎起她,周玉芬不敢明着做些什麽,只能做些肮髒陰暗的。
季淮安家時不時就會出現一堆垃圾,大熱天的,太陽把垃圾曬得巨臭無比,還滋生了很多蚊蟲,這種事就是周玉芬做的。
即便這些垃圾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打掃大院樓道的阿姨給弄走,周玉芬也還是樂此不疲。
如今周玉芬實在想不出別的,又想玩這招了。
周玉芬罵罵咧咧地回家,看了下自己家的垃圾桶,裏面是空的,她剛剛去倒垃圾了。
可周玉芬這種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算自家沒有垃圾,她也要拿上垃圾桶走上六七分鐘的路,去扔垃圾的地方裝回一桶。
周玉芬還要挑最髒最臭的裝,氣喘籲籲地裝回一大桶。
她回來時季淮安已經關上了門,這正合她心意,周玉芬小聲地過去,把滿滿一堆垃圾全灑在了季淮安家門前。
這麽臭的垃圾,準能熏得季淮安睡不着覺。
周玉芬心滿意足地走了。
夏天炎熱,就算入了夜也還是熱得慌。
季淮安洗完澡出來,那堆垃圾已經開始散發出一股惡臭。
季淮安眼裏沒有波瀾,一貫的平靜。
他躺在床上,精疲力盡地閉上眼。
每天早出晚歸地做工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連喘口氣都覺得異常奢侈。
季淮安躺下沒多久,門口就響起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沒過多久就聽見嘭的幾聲,隔壁周玉芬尖叫着出來開門,出來一看人都傻了。
她剛剛扔在季淮安門前的垃圾被人清空了,現在全到了她家這裏。
不過不同的是,她只敢把垃圾堆在季淮安家門前,眼前這些垃圾卻被人狠狠摔在了她家的門上和牆上,垃圾混着惡臭沾在門牆上,有的還鑽到了門縫和牆縫裏,不是簡單清理一下就可以的。
眼下這大半夜黑燈漆火的,想清理起來就更難了。
周玉芬跑出來看見眼前這個樣子當場傻掉了,反應過來後氣得眼淚鼻涕橫流,坐在地上就開罵。
鄰居都出來了,看見這個模樣,都在心裏發笑。
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垃圾從哪兒來的,周玉芬自己搬來的垃圾,最終摔在了自己家門牆上,只能說:活該!
早想這麽做了,要不是怕被周玉芬這種潑婦給纏上,他們也很想使勁往她家扔垃圾。
說句難聽的,周玉芬這種神憎鬼厭的,就算大晚上着火了,也沒人願意幫她家澆一桶水!
眼下看見周玉芬坐在地上撒潑的樣兒,他們除了想笑還是想笑。
沒多會兒大夥就散了,整個大院都安靜下來,除了周玉芬一家還在一邊罵一邊清理着垃圾。
全大院的人都在猜測這事是不是季淮安幹的,畢竟周玉芬搬來的垃圾肯定是倒在了季淮安門前,把垃圾扔回去也只有他了。
可他們出來時,季淮安家裏安靜異常,不像剛剛做完這些的人。
只有季淮安知道,那些動靜響起來不久,紮着高馬尾的小姑娘興沖沖地從他門前跑走。
夜裏漆黑,從窗子看出去,只看得見她的身影,季淮安卻可以想象得到她笑得張揚又熱烈的樣子。
周玉芬罵罵咧咧收拾到大半夜,即便懷疑這件事是季淮安做的,到底還是沒敢再做什麽。
現在的季淮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還沒長個兒的季淮安了,他快一米九了,全身上下像有使不完的力氣,随便碰一下她都得散架。
周玉芬只能在收拾的時候故意把聲音弄大,她沒法兒睡,這四周的也都別想睡,這一晚好幾戶人家都被吵得無法入睡。
然而這招對季淮安沒用,季淮安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沒幾分鐘就沉睡過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季淮安就起來了。
他看了一會兒書,跟他同一個工地的許力就過來找他了,兩人一起出發去了工地。
兩人去到工地時天剛亮,立馬就得開始幹活。
許力為人看着沒那麽高大,在工地裏負責做小工,季淮安就不同了,他是工地裏最高的那個,力氣也大,最重最累的活一般都在他身上。
兩人幹了兩個多小時,跟他們一樣在工地做工的常勝才慢悠悠地過來,又歇了半天才開始幹活。
許力幽怨地瞥了一眼,季淮安表情冷淡。
許力佩服季淮安這麽不在意,畢竟常勝這麽散漫,到頭來吃苦的可是季淮安。
果不其然,中午飯點一到,季淮安就遭殃了。
工地規定沒完成自己任務的人不許吃飯,常勝來得這麽晚,又這麽散漫,他的任務才做了三分之一,飯點一到,常勝就把手裏的鐵鍬扔給了季淮安。
季淮安只抿了下唇,就拿起那把鐵鍬埋頭去鏟沙了。
常勝笑了一聲,大搖大擺吃飯去了。
許力在他背後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工地的人都習以為常了,當沒看見一樣,埋頭吃飯去了。
炎炎烈日,其他人都在吃飯,只有季淮安一個在大太陽下鏟着沙子。
許力快速吃完飯就跑去幫季淮安了,忍不住罵道:“常勝這孫子欺人太甚,你就不能不幹麽?”
季淮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許力說完,也洩了一口氣。
季淮安不幹就只有走人的份,誰讓這裏的小包工頭是常勝的舅舅呢。
他舅舅平時罩着他,常勝做什麽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常勝都不像來這個幹活的,更像是來養老的,遲到早退不說,任務能完成一半就算好的了,其餘的就全都扔給別人。
許力也被迫做過一兩回,不過大多數遭殃的都是季淮安。
沒別的,就因為季淮安是這裏面最容易欺負的那個,沒爹沒媽的,還欠了一身債,別人可以發脾氣說不幹了,季淮安可不敢,畢竟他還要還債。
還有就是,常勝自己長得矮小,看見季淮安這種身材高大的人,滿心都是嫉妒,不欺負他欺負誰。
剩下的沙子不少,兩人一起也幹了許久才幹完。
其他人早已吃完飯在一旁休息了,季淮安累得虛脫,飯菜剩的不多,本來就稀少的幾塊肉早就被吃光了,剩下幾根菜葉和一些湯汁。
所幸工地的飯管夠,季淮安就着湯汁吃了滿滿三大碗的米飯。
工地中午有兩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吃完飯的工人都各自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睡覺。
季淮安和許力吃完飯也去休息,走到一半就看見季淮安休息的地方被常勝給占了。
季淮安今天特意帶了幹淨的紙皮過來,早早就放在了他中午要休息的地方,許力還笑他多此一舉,平時都是随便扯點東西墊着睡的。不過有幹淨的紙皮墊着,确實會舒服一點。結果過去一看,常勝大搖大擺地睡在了上面。
許力攥緊拳頭:“媽的欺人太甚!紙皮是你帶來的,位置也是你一早挑好的,他憑什麽一聲不吭就睡了!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季淮安隐晦地看了那裏一眼,嘴角輕微扯了一下。
季淮安的聲音很淡,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在工地這個地方,他舅舅就是王法。”
季淮安異常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這種生活他早就已經麻木了。
兩人重新找了個地方,許力扯過一個尼龍袋就睡在上面,季淮安只靠牆坐着,翻了下手裏沒看完的書。
許力很洩氣,他雖然沒有季淮安那麽苦,可也沒好到哪裏去,生活中的不公依舊随處可見。
許力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生活會一直這樣嗎?我們會不會一直都這樣被人欺負下去?”
許力只是在發發牢騷,他知道在季淮安面前,他沒資格說這些。
他壓根兒就不打算季淮安會回他,可過了一會兒,季淮安回了他一句:“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