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是老相識了,沒料到祖父還有這一手,合着程碧兒幾年來遲遲沒有定下親事,還是兩個老人家在後頭打着商量。
這邊太子府裏,蔣茹茵還沒有所動作,張側妃先上門來向她道喜了。
張沁走進屋子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蔣茹茵,臉上一抹嗔笑,“看來咱們倆的關系還是親上加親了。”
蔣茹茵讓青冬換上新茶,“是啊張姐姐,這回我家妹妹嫁去你們張家,你這大姑子可得好好對她。”
張沁嘁了一聲,“說的我好像會欺負她似的,我身在太子府手也沒那麽長啊,蔣家這麽大座靠山。”
蔣茹茵笑眯眯着不說話,祖父和張尚書這一婚事的決定,大有拴在一根繩子上的意思,如今她和張側妃都是太子府的人,加上程家這婚事,這太子身後的靠山才是最無法撼動的。
張沁喝了一口茶,如實道,“我那小弟也是個能說會道的,我也不替他擔心,我們家就這幾兄妹,我出嫁了,家裏還剩下個妹妹,都是好相處的。”
蔣茹茵看着張沁的性子就覺得張夫人應該不會是個難相處的人,真正難相處的人可是在她家。
把新茶打包了兩份,張沁離開的時候蔣茹茵讓她一并帶回去了,送她出了門,蔣茹茵斂起了臉上的笑意,吩咐青秋備紙筆,打算寫信給祖父。
這在家裏任性妄為不要緊,要是在別人家也這樣,整個蔣家都得跟着丢臉。
☆、032.離去的生命
五月初的天有了點夏的征兆,到了中午太陽便有些曬的燙人,蔣茹茵睡過了午覺,算着日子,再有兩天小日子就該來了,這四月總算是能夠安安全全的熬過去。
青冬進來手裏端着一盅湯,蔣茹茵在床榻上坐了一會,走到梳妝臺前,紫夏過來替她梳好了頭發,“小姐,程小姐中午送了拜帖過來,要來太子府看看您呢。”
“你給她回貼,讓她過個十來天再來。”臨了月事,什麽都不方便,她也懶得見客。
紫夏點點頭,替她帶上了簪子出去回帖,蔣茹茵走到桌子旁,喝下了青冬盛的湯,等到太陽落山,傍晚的時刻去後花園裏散了一會步。
這時辰容易遇上同出來散步的,蔣茹茵正準備出來,嚴良人帶着兩個宮女也走進了後花園。
Advertisement
嚴良人五個多月的身子,瞧上去沒有一點不适的,臉色紅潤精神也不錯,兩個人迎面碰到了,嚴良人向着蔣茹茵微微福身,“見過蔣側妃。”
“你有身子着,就別這麽多禮了。”蔣茹茵輕輕扶了她一下,“沒見你怎麽胖呢。”
嚴良人笑了,“怎麽沒胖,可沉了不少,吃的也多。”
“那也都是讓他給吃了,該沉,到時候生一個大胖小子,健健康康。”蔣茹茵莞爾,嚴良人身上有的,才是一個懷有身孕即将為人母該有的溫馨暖意。
嚴良人聽聞她說大胖小子,臉上也有些期盼,“借娘娘吉言。”
兩個人站在那聊了一會,蔣茹茵回玲珑閣,嚴良人繼續散步。
走出後花園,蔣茹茵嘆息了一聲,“金良人也快生了。”八個多月的身子,人是越發的消瘦,那麽大的肚子頂在那,看上去着實有些不忍心,當初她第一面見到金良人的時候,那圓潤潤的臉蛋如今都瘦削了許多。
說太子絕情,這麽久以來都沒有踏入天香苑半步,好歹是懷着他的孩子,竟忍心不去看一眼。
說太子多情,至少對自己,他還是顯露出了比別人更多一些的喜歡。
走回到玲珑閣,蔣茹茵擡頭看了一眼放置在門邊的燈籠,有時候她覺得像是走在了一條細繩上,底下是深淵山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這晚,太子沒有過來,留宿在了印月閣,蔣茹茵覺得疲憊,早早的睡下之後,快到了清晨,寅時左右,腹間傳來的劇痛将她驚醒,她甚至已經感覺到了雙腿間淌下來的熱流,伸手猛的拉開帷帳,睡在屏風外的青秋也醒了。
“小姐!”青秋收起帳子看到蔣茹茵煞白的神情,驚呼了一聲,蔣茹茵抓住了她的手,蜷縮起了身子,“去,把青冬和孫嬷嬷找來,不要驚動別人!”
青秋快速拿了件衣服披着就出去了,這個時辰,人都還沒起來。
片刻之後青冬和孫嬷嬷就趕到了,蔣茹茵顫抖着嘴唇,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喊出聲來,青冬上前抓起了她的手腕切了脈,臉色一變,掀開了蔣茹茵蓋着的被子,睡褲底下已經是腥紅一片。
孫嬷嬷一看這情形,拉着青秋到一旁低聲吩咐,“叫醒劉嬷嬷她們,讓她們趕緊燒水,就說娘娘半夜來了月事,趕着清理沐浴。”
青秋第一次看到自家小姐疼成這樣,穩了穩心神,馬上跑了出去。
青冬找了幹淨的紗布卷成一條拿到了蔣茹茵嘴邊,聲音微哽,“小姐,您咬着它,別咬疼了自己。”
蔣茹茵張開嘴咬住了紗布,朝着她和孫嬷嬷虛弱的笑着,“這不是月事對不對?”她這幾年來的月事,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孫嬷嬷坐到了床邊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哄到,“沒事的小姐,有嬷嬷在呢,一切都會沒事的。”
屋外劉嬷嬷帶着雀兒和蘭英很快把燒好的水擡來了。
青冬讓她們把水都倒進浴桶中,留下了劉嬷嬷,讓雀兒她們繼續去燒水。
孫嬷嬷接過青冬端來的熱水,絞幹了替蔣茹茵暖着冰冷的五指,來不及換床褥,青冬就替蔣茹茵換了褲子,身下墊了墊子。
一切看起來正常無比,像是提前來了的月事,痛經的嚴重所以臉色蒼白,蔣茹茵靠在孫嬷嬷懷裏,身子一陣一陣痙攣的痛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青冬。”蔣茹茵虛喊了一聲,“藥。”
青冬抹去眼淚轉過身來,“小姐您安心,等天亮了我就出府去找師傅,給您配藥。”
蔣茹茵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腦海中混沌一片…
她這一昏睡,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許媽媽守在床邊見她醒過來了,眼眶紅腫的看着她,“小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和奶娘說。”
蔣茹茵皺了下眉頭,一醒來下腹就傳來絞痛的感覺,對着許媽媽喊了一聲奶娘,蔣茹茵心裏湧起一股委屈,鼻子發酸,“我疼。”
許媽媽被她這麽一喊,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奶娘知道,奶娘知道。”
蔣茹茵眯了下眼,難受的側了下身,身下又是一股熱流,那垂脹持續不停着,帶走了那個來的悄無聲息的小生命。
蔣茹茵靠在枕頭上,淚水掉在枕巾上滲了下去,她還是沒能防住,又要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那樣,不能讓他們查。
青秋推門走了進來,見到她醒着,給她端了一碗放溫的米酒湯,“太子妃那孫嬷嬷已經過去說了。”
坐在床邊,青秋一勺一勺的給她喂着米酒,“青冬很快就回來了,小姐您放心,這裏有我們。”
蔣茹茵疲倦的搖了搖頭,就算是這樣,她現在也不能完全靜心的養身體,小産得休息一個月,這一個月,她要找什麽借口不出門不請安,而後算起來幾乎兩個月不能侍寝,這又該怎麽拒絕…
孫嬷嬷回來之後,太子妃那聽聞她月事提前的兩天也沒說什麽,讓人記在了冊上,接連七八天,太子應該是不會來她這裏了。
過了半個時辰,劉嬷嬷和青冬回來了。
青冬的師傅額外給蔣茹茵列了一張單子,寫明了這兩個月裏她應該注意的地方,青冬帶回了幾貼藥,都是小産時候服用,清理內宮。
“師傅說在這期間把這幾貼藥喝了,讓惡露随着葵水排出內宮,再喝調養的藥。”青冬謹記着楊大夫囑咐過的話,“那些避子的藥丸,小姐不能再繼續服用了,師傅說給您另外開了一些,但要等半年之後才能吃。”
蔣茹茵讓青秋扶自己起來,接過那單子,“楊大夫可有說為何會小産。”
“避子藥中有多味寒性藥物,懷有身孕的人是忌用的,小姐前段日子侍寝頻繁,吃的也多了些,所以這孩子保不住,容易掉。”蔣茹茵聽着她這解釋,忽然想起張側妃小産的事,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來不及抓住。
瞥了一眼青冬帶來的藥包,“藥房裏有月事期間調節經痛的藥,讓劉嬷嬷帶雀兒過去領藥,蘭英和雀兒兩個人煎好了帶回來,這裏的藥,青冬你在玲珑閣裏煎。”
青冬出去找劉嬷嬷了,蔣茹茵躺了下來,忽然覺得安靜的屋子格外的可怕。
沒有睡意,她時刻都能感覺到下腹痙攣時的疼痛,她甚至都來不及悲哀,這孩子就提早離開了。
“奶娘,它是不是知道我肯定會不要它,所以也不想讓我有知道的機會,自己走了。”蔣茹茵睜大着眼睛喃喃道,“這樣也好,總比知道了再去打掉它的好。”至少這樣她不用痛下決定,不用這麽殘忍的去殺害它。
許媽媽脫掉了鞋子上了床,把她輕輕摟在了自己的懷裏,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姐有的苦衷它也知道,所以這孩子才會替小姐做了決定,不要難過,它與小姐有緣的話,将來一定還會做小姐的孩子。”
“它不會恨我嗎?”蔣茹茵揪了許媽媽的衣服,哭腔着,“我都不要它,它不會恨我麽。”
許媽媽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就像小的時候打了雷睡不着,許媽媽也是這麽哄着她的,蔣茹茵的淚水決堤,“奶娘,我不想的,我沒有不要它。”
“奶娘知道,它不會恨小姐的,它知道小姐受了多少的委屈。”許媽媽摸着她的頭發,替她擦去眼淚,自己也跟着掉了淚,“好孩子,哭出來,哭出來就舒服多了,不要憋在心裏,奶娘在,一直都在的,啊。”許媽媽知道坐月子小産不能哭,可她更擔心一直懂事堅強的小姐會把這些事都責備給自己,憋在心裏憋出了病,倒不如哭一場,哭出來了還好受些。
蔣茹茵在許媽媽懷裏,最初還是悶聲的哭着,後來便再也克制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她做這些決定的時候盡管預料到有一天可能會懷上孩子,但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這麽坦然的去承受,那是一個生命啊,即便她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它也是一個生命。
屋子裏候着的青秋和紫夏都紅着眼眶擦着淚,她們四個人五歲進府,專門教導了三年才被派去服侍當時已經五歲了的小姐,十一年來她們從未看到過小姐哭的這麽傷心,在她們眼裏,小姐遇到了什麽事都能冷靜處理,而如今,饒是她們幾個都能感覺到來自小姐身上那深深的無力。
蔣茹茵哭累了,睡着了,許媽媽聽着她低低的啜泣聲,低頭将她和淚水混濕的頭發撥到了耳後,人人都羨慕能生在好人家,長在好人家,嫡出嫡嫁,這一輩子就從出生開始都是好日子,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這好人家裏有着多少的無奈,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心酸,就像那皇宮一樣,在外面的人都想着進去,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裏面的人究竟有多想離開…
接連五天,蔣茹茵一直出血不止,慶幸當初聽祖父的話把青冬送去學醫幾年,如今有她在身邊,就算只是個半吊子,都省下了許多事。
到了第六天出血少了,不再腹痛,只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青冬在玲珑閣裏小心的煎藥,等着膳房那裏雀兒和蘭英把藥帶過來,讓劉嬷嬷拿進來的時候再行調換。
蔣茹茵靠在床上喝下了青冬端過來的藥,讓她叫守在外面的劉嬷嬷進來。
屋子裏還散着一股藥味,劉嬷嬷走過屏風看到蔣茹茵煞白的臉,心中一驚,低下頭躬身在那,“娘娘找奴婢有何吩咐。”
“劉嬷嬷,你知道前幾天你帶青冬離開太子府,青冬是幹什麽去嗎?”最後一次試探,蔣茹茵看着劉嬷嬷,輕聲問她。
“奴婢一開始不知,等青冬姑娘回來之後知道,青冬姑娘是去了醫館。”
“她是去醫館配藥的,因為這太子府藥房裏的東西,本宮不放心。”蔣茹茵直接告訴了她青冬在玲珑閣裏另外煎藥,看她的神情,也是發現了些端倪的。
“娘娘小心些也是應當的。”
“過兩天還要讓你帶她出府一趟,順便把這幾天的藥渣帶出太子府去,以免太子妃那知道了,本宮這也不好回話。”
劉嬷嬷擡起頭,蔣茹茵臉上帶着一抹從容笑意看着她,那一瞬,劉嬷嬷覺得蔣側妃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娘娘放心,奴婢定當竭盡全力辦妥此事!”劉嬷嬷心中一顫,跪下來磕頭立誓,蔣茹茵向孫嬷嬷看了一眼,後者拿出一個紅包塞到劉嬷嬷手中,“這些天辛苦你們了,這是娘娘賞給嬷嬷你和雀兒她們的。”
劉嬷嬷捏着紅包退出屋子,剛剛就那一會的時間,她的額頭生生給逼出了一層汗,就是蔣側妃虛弱着神色,那氣勢依舊不減,應該說比過去更強了。
兩天後青冬離開了一趟,回來之後得到了楊大夫的确認,懸着的心總算落下,月事後和小産後脈象都會顯現出沉細虛弱,只要她不承認,脈象上就無法肯定是小産,清理掉那些藥渣,太子府裏找不到,也無從對症,那麽接下來,她就可以裝病了…
也就是蔣茹茵月事剛剛結束,太子妃那接到了禀報,說是蔣側妃在屋裏忽然暈倒了。
紫煙過去禀報這消息時,正是早上請安的時候,太子妃一怔,随即讓張側妃她們都先回去,差人去請太醫,自己則帶人去往玲珑閣。
太醫過來之後,趙蕊等在外室,太醫在裏面問診。
過了一會太醫出來了,趙蕊迎了過去,“陳太醫,蔣側妃為何會無故暈倒。”
“蔣側妃的脈象,比尋常月事結束後更為虛弱,而且面無血色,易發冷,應是失血過多引起的體虛頭暈,另外蔣側妃脈象浮緊,頭疼暈眩,似還感染了風寒。”
就是來個月事,一下子就生出了這麽多的毛病,趙蕊聽着那句失血過多有些疑慮,“這失血過多,會不會有可能是別的原因。”
“這…微臣不敢妄下定論。”陳太醫在太醫院多年,還是很清楚什麽是本分,不能确定的事情他若說對了還好,說錯了到時候引出什麽事端,自己的烏紗帽都保不住。
“既然是風寒之症,那就麻煩陳太醫開下方子,定時前來複診。”趙蕊擺了擺手,陳太醫跟着一個嬷嬷出去了。
走入內室,趙蕊看到蔣茹茵面色不濟的躺在床上,心中的疑慮更深,失血過多,真的只是月事這麽簡單麽,有張側妃小産的前車之鑒在,她不得不多想幾分,若真是小産,眼前的人還分毫不知,那這後果…
從玲珑閣裏出來,趙蕊身後的方嬷嬷見她沉思,走到她身後輕聲道,“娘娘,這蔣側妃會不會和張側妃一樣,也是那個。”
趙蕊走慢了一步,視線朝着玲珑閣瞥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嬷嬷,太醫說是月事,那就是月事了,太醫說的總不會錯,不是麽。”……
☆、033.卑微的愛情
到了傍晚太子回來之後聽說蔣側妃病了,去了玲珑閣看她。
走進屋子見蔣茹茵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蘇謙陽也愣了愣,不過是幾日不見,怎麽他覺得好像自己許久不曾來玲珑閣了,否則,眼前的人怎麽會消瘦的這麽厲害。
蔣茹茵想掀開被子和他請安,蘇謙陽攔住了她,“這時候多什麽禮數,躺着就是了。”
“讓殿下擔心了。”蔣茹茵躺了回去,沖着他虛笑,“妾身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蘇謙陽往床榻上靠了靠,蔣茹茵的頭剛好靠在了他肩膀上,握住她有些涼的手,這一回他沒有找暖爐,而是握在了自己手中,“幾天沒過來,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蔣茹茵聽着他這責備中顯得關切的語氣,往他這邊倚靠了些,有些委屈,“那殿下都不來看妾身。”
“說的你好像是因為本殿下才病了的。”蘇謙陽聽她反過來嗔怪自己,笑了,“那本殿下今晚留下來陪你。”
蔣茹茵輕哼了一聲,“不要。”
“現在又說不要了?”蘇謙陽存心逗她,看她臉上因着玩笑有了些血色,把她的手放入被子中。
“妾身現在生病了,萬一傳染了殿下就不好了。”蔣茹茵哼哼着,看了他一眼,“等妾身病好了。”
蘇謙陽接下她的話,“病好了就怎麽?”
蔣茹茵忽然頓住不說話了,就上一次他來還指着春宮圖上的姿勢說,下次換個試試,如今她這麽要他過來,豈不是自投羅網。
于是蔣茹茵微眯上眼睛,裝打了個哈欠,喃喃道,“病好了妾身就能陪殿下下棋了。”
蘇謙陽臉上露出一抹不經意的愉悅,見她躲閃,不再逗她,“你好好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蔣茹茵點點頭,目送着他出了門,微松了口氣,她這病,哪裏是三五天能好的...
蘇謙陽離開玲珑閣,直接去了瑤花閣,趙蕊對他的到來顯得很高興,替他脫了外套 ,柔聲問他,“蔣妹妹那可還好。”
“精神還不錯。”蘇謙陽走進洗漱間,宮女兌好了水,沐浴過後,趙蕊又親自替他換上了睡衣,兩個人躺了下來,趙蕊依偎在他懷裏,輕聲說道,“殿下可還記得我們剛成親那會,您帶着妾身去騎馬。”
蘇謙陽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發,“怎麽忽然想起這個。”
趙蕊貼着他的胸膛,語氣裏有一些懷念,“那是妾身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大婚三月,太子府裏只有她一個人,太子還帶着她前去騎馬游湖,當初的專屬是她這輩子覺得最快樂的,而後,太子府裏就是一個又一個新人。
“這段時間是忽略你了。”蘇謙陽低下頭,瞥見她眼底那一抹眷念,語氣柔和了一些,“辛苦你了。”
趙蕊搖搖頭,“不辛苦,只要殿下還念着妾身,妾身就不覺得辛苦。”只要她在他心中還是最重要的,她作為太子妃,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蘇謙陽摸着她頭發的手微頓了下,随即從她頭發上挪開把她從自己身上扶了起來,再細看她,好像這幾年,他沒有仔仔細細的去看過她,和當初大婚之時的青澀相比,如今的她身上多了不少成熟的韻然,和蔣側妃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味道。
“怎麽會不念着你呢,你是本殿下的太子妃,是循兒的母妃。”蘇謙陽撥了一下她額前的頭發,把她攬到了懷裏。
本就是五年夫妻,多少還是相互了解一些,趙蕊此刻心中安穩了不少,好像是離去的東西又回來了,讓她忐忑了一段時間的心如今終于平靜了下來。
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這麽細致,細致到一點細微的動作都能延伸出不少東西,趙蕊需要的就是這些,言語上的證明足以給她最大的動力。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吹了燈,就寝...
蔣茹茵這一病,在太醫看來就是斷斷續續着好不了,風寒好了,人依舊虛着,這樣的情況只能慢慢養,沒有別的辦法。
過了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程碧兒憋不住的來看她了。
紫煙帶着程碧兒進屋子,她一看到坐在軟榻上休息的蔣茹茵,當即就罵她,“我說怎麽你一下反悔又不讓我來了,原來還瞞着我,生病了怎麽都不告訴我!”
蔣茹茵看她氣呼呼的樣子,笑着讓了些地方給她坐,“你還生氣上了,這不是怕你擔心麽。”
程碧兒斜了她一眼,接過青秋端來的茶,“你我還不清楚麽,生個小病還會不讓我過來,說吧,出什麽事了。”
程碧兒是一副料事如神的神情,蔣茹茵被她這神情逗樂了,“未來二嫂,你這麽能猜,還用我說麽。”
“你還取笑我!”程碧兒臉騰的一紅,喝下去的茶險些噴出來,輕咳了幾聲,聞着屋子裏散的藥味皺了眉,“我是猜不到,你不如直接告訴我,看我信不信。”
蔣茹茵看了青秋一眼,青秋退了出去,帶上了門和紫煙一起守在屋外。
良久,蔣茹茵嘆息道,“碧兒,前些日子,我小産了。”
程碧兒拿着杯子的手一松,大半杯的茶水都倒到了裙子上,也不管這,程碧兒滿目詫異的瞪着她,“你說什麽?”
見蔣茹茵鄭重的眼神,程碧兒把杯子往旁邊一放,無所謂的拍了幾下裙子抖了水,直接坐到了她身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怎麽會小産,你身子比我還好,怎麽可能。”
蔣茹茵大略的說了一遍半夜腹痛的經過,程碧兒卻依舊一臉狐疑的看着她,“茹茵,別說我不信,我就是信這件事,我也不信就這麽簡單。”
還來不及去悲傷一下這件事,程碧兒的注意力全在了為什麽會小産這上面,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就是覺得蔣茹茵在糊弄自己。
蔣茹茵被她盯的沒轍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吟歡當初鋪子裏的事,是七公主主使了祁家二小姐去做的,事情被皇後知道了,祁素茹求大哥幫忙,大哥來求了我,我和太子妃約定三年不孕,太子妃向皇後勸說免了祁家二小姐重責。”
“我怕會有身孕,就吃了避子藥,這孩子來得突然,走的也突然,我完全沒能預料到。”蔣茹茵此刻說的輕描淡寫,卻看程碧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是淚眼朦胧的望着自己。
蔣茹茵笑了,伸手替她擦了下眼淚,“哭什麽,現在不是沒事了麽。”
程碧兒抓住了她的手,大聲罵了一句,“蔣茹茵,你怎麽這麽傻。”罵完又哭着直接把蔣茹茵抱住了,“你怎麽這麽傻,你都不告訴你,還想瞞着我。”
“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蔣茹茵拍着她的後背,“祖父受不得這刺激,你現在知道了,可不能告訴他們。”
程碧兒推開她瞪着她,豆大的眼淚直往下掉,“我說你怎麽臉色這麽差,你當時那麽難受,為什麽不讓我早點來看你,疼不疼,現在還疼不疼。”程碧兒小心的摸摸她的腹部,哽咽着喃喃,“當時一定很痛。”
蔣茹茵微紅了眼,“現在不疼了,沒事了,你別哭,哭腫了眼睛醜死了。”
“蔣茹茵!”程碧兒嚷着喊了她一聲,“你還有心思笑話我,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肯告訴我,要不是我覺得不對勁自己過來,你是不是打算這輩子都瞞着這事了!”
蔣茹茵默然,程碧兒哼了一聲,“你那大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也不怕你生氣,小時候還有點出息,現在遇到了祁素茹,就是個窩囊廢!”
“怎麽,現在不喊祁姐姐了?”蔣茹茵把帕子遞給她,程碧兒回瞪她一眼,“你現在就擠兌我吧。”
“他就是個窩囊廢,我也不能讓他窩囊出了蔣家,讓別人都看笑話。”蔣茹茵的神情冷了幾分,“祁素茹不會再有機會利用大哥,六世子妃麽,她如今可是如坐針氈。”一有機會,她不介意讓她這位子坐的再不安一點。
程碧兒對這種行徑極為不屑,“果然是不進一家門,不做一家人,姐姐妹妹一個德行,我還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麽會覺得她嫁入六王府是受盡委屈逼不得已。”
蔣茹茵取笑她,“你承認的倒是挺快。”
程碧兒抹了眼淚,繼而看她,眼底多了幾抹心疼,“你就這樣躺了一個多月,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知道麽。”
“太醫說是月事後失血過多體虛感染了風寒,斷斷續續還需要養着,太子信了,至于太子妃麽。”蔣茹茵輕哼了一聲,“她就是有懷疑也不會說出來。”既然會答應她三年不孕,太子妃的作風能大義淩然到哪裏去,她要是個小産了還絲毫不知的,不就步了張側妃的後塵,對太子妃來說,豈不更安心。
程碧兒放心的點頭,“過幾天就是避暑山莊游園,你也別在這呆着了,去避暑山莊走走也好,當時去去病氣散散心,老窩着臉色都好不起來。”
蔣茹茵正想拒絕呢,程碧兒就這麽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許說不去,我還生氣呢,這麽大的事都不和我說,你還當不當我是你二嫂了!”
“喲,現在擺起二嫂譜了,這還沒娶進門呢,我得先給我二哥提個醒。”蔣茹茵噗一聲笑了,看着她眼眶還泛紅着兇巴巴命令自己,心底泛起一股暖意,祖父說真心好友都會受利益驅使,不能全信,她卻覺得,人這一輩子,若是一個全信的人都沒有,那才活的失敗。
☆、034.金良人産子
過了幾天避暑山莊每年游園的日子到了,太子妃本來沒把蔣側妃算在內,出發前一天,玲珑閣那派了人過來說要一起去,散散心,太子妃就另外為蔣側妃準備了一輛舒适些的馬車,減少路上颠簸難受。
到了山莊內蔣茹茵直接進了安排好的閣樓,沒有要和其她人一塊去看戲的念頭,坐在窗邊,望出去就是最好的風景,避暑山莊內的湖,湖面上碧波蕩漾,荷花綻放。
還不到午後的風吹進屋子裏很舒适,蔣茹茵瞥了一眼如今還是孤零零飄着的幾艘船,視線落到湖邊的亭子,在那裏看到了顧吟歡的身影。
視線再遠一些,蔣茹茵看到了祁家人,眼神一眯,臉上的神情多了抹冷意。
青秋走了進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蔣茹茵點點頭,“到時候找人引他過去。”
紫煙在屋外請示,“程家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程碧兒就走進來了,見她看閣樓下,跟着看了一眼,“看什麽呢。”
蔣茹茵看着跟在顧夫人身後的顧吟歡,沉吟片刻對程碧兒笑道,“你去把吟歡也叫上來吧,好久不見她了。”
程碧兒親自下去找顧吟歡,蔣茹茵視線收了回來,停在面前散着霧氣的茶水,她和顧吟歡之間,最初是就因為一個秘密熟悉起來的,要讓兩個人越發的關系緊密,她也得彰顯誠意交托一個秘密才行呢…
顧吟歡知道蔣茹茵小産的前因後果後,比程碧兒還來的憤慨,她兩世為人,也清楚眼前的蔣側妃和自己講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當初她出手相助,她一直記得。
倒是一旁的程碧兒看不過眼了,“就別提這傷心事了,越提我越來氣。”
蔣茹茵和顧吟歡相視一笑,顧吟歡坐到了程碧兒旁邊,捏了捏她的臉,“行,程大小姐,那你說說,聊什麽。”
程碧兒掐了一下她,調侃道,“聊你的婚事呗,賜了婚的未來都統夫人,啧啧,還是個二品官,以後蘇夫人可得多關照關照咱們。”
“不止呢,以蘇副都統這架勢,年輕有為,怎麽會止步于二品。”蔣茹茵配合的說上一句,顧吟歡瞧着她們倆,紅着臉嗔罵,“說我呢,你不也定親了。”
程碧兒如今是坦然的很,“那是,總不能落你之後吧。”
顧吟歡噗一聲樂了,“我算看出來了,就你最沒皮沒臉。”
在閣樓裏聊了一會,顧吟歡的表妹找了上來,程碧兒囑咐蔣茹茵好好休息,随她們一塊下去逛園子去了。
蔣茹茵在閣樓上看她們笑說着往湖邊走去,臉上了多了些笑意,視線落在湖中的小船上,不知何時,那幾艘船上都坐了人,在湖中央看荷花。
青秋看到門口紫夏朝着她點頭,福低身子對蔣茹茵說道,“小姐,人已經引過去了。”
就在青秋說完過了沒多少時間,從窗戶這邊看過去,蔣茹茵看到了湖中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掐着那一刻,岸邊并沒有人,其餘幾艘船上的也都是閨中小姐,尖叫聲響起,很快有人過來了,跳下去救了落水的人。
蔣茹茵看到衆人都朝着岸邊趕去,嘴角揚起一抹笑,多好的英雄救美……
避暑山莊回來沒幾天,臨安城裏便有了一些傳言,避暑山莊中六王府世子英雄救美,救了不幸落水的木家表小姐,添油加醋,将其中的救人的場景傳的還帶點凄婉成分。
木家表小姐許晴幽身世很可憐,雙親出了意外,父親還是為官的,被木大夫人接過來之後一直生活在木家,盡管衣食無憂,但寄人籬下的生活總顯得很苦楚。
有傳言自然會有人猜測,如今正值夏天,衣服本就穿的少,那許小姐那樣落水之後救上來,豈不是都得讓人看光了,這女兒家的名節可如何是好,萬一因為這嫁不出去,這許姑娘的身世也太坎坷了。
傳言沒幾天,六王府有動作了,負責任的六世子決定好人做到底,救了人,順帶着娶回家。
可府裏已經有一個世子妃了,納了許小姐做妾吧,太委屈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雖說父母雙亡,可好歹有惠安木家在,不容小觑,于是折中了個辦法,把許晴幽納進六王府做貴妾,還行了提親之禮,将來蘇謙營繼承六王爺的王位,許晴幽就升側妃,也算是對得起她。
可這樣一來,如此擡高許晴幽的身份,就直接把六世子妃給委屈了。
納妾不要緊,這麽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