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明州醒了

顧明州是被凍醒的。

他們被關進了柴房,屋頂四處漏雨,濕冷的衣服貼在身上吸走了所有熱氣,就連發黴的稻草都是冷硬的。

偏過頭,便看見地上有個人影,連呼吸聲都聽不真切,仿佛随時都要沒了性命。

心頭咯噔一聲,顧明州忙不疊地将人攬進懷裏。

兩個人靠在一起,卻連半絲熱氣也無。

上輩子顧明州吃過同樣的苦,但考上狀元以後便養尊處優了多年,再回到從前,便更為難熬,心頭的怒火壓也壓不住。

不過是蠅蚋般的下賤東西,上輩子待他一發達便狗兒似的匍匐在地,也敢如此嚣張!

顧明州雙眸冰冷,倒是想起來這一時期顧家二房與他最大的矛盾了。

徽州地處江南,卻山多田少人稠密,耕種無法糊口,舉家行商比比皆是。然士農工商,商賈終究是末流,唯有做官才能揚眉吐氣,為家族提供便利。

故而十戶之村,不廢誦讀——讀書是一個徽州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既要讀書,便得往高處去,得往揚州城去。揚州城最好的書院名為甘泉書院,非天資聰穎、才學過人不得入其門,顧家三個孩子都參加了入學考試,卻唯獨顧明州通過了。

孫芸想讓自己的兒子顧正初,頂替顧明州去,顧明州不肯,才招來這麽一場禍事。

若非還有個白雨信護着,說不準孫芸真會打死他。

冰冷的眸子微微一暖,顧明州替白雨信擦幹額上血跡,吻了吻他的唇角。

膽敢欺負他們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讓白雨信受委屈的,更是不可饒恕。

算算時間,現在顧老爺子也該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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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停了,顧明州找了些還算幹燥的柴草,将白雨信放在上面。

微微的天光從屋頂的破洞透入,門外漸漸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緊接着是孫芸有些驚慌的聲音:“相公?老爺子?你們怎麽回來了?”

二房顧俊才笑道:“出門順利,便提前了幾天。”

若是平時,孫芸早就高興得合不攏嘴了,今日卻笑得有些勉強,不住瞟着旁邊柴房。

偏偏柴房的門就真的響了,孫芸咬牙暗恨,昨日就該真的打死那個夭壽子!

“誰在柴房?”

“大概是野貓竄進去了吧?”孫芸笑。

顧玉堂吊兒郎當一挑眉:“呦,二嫂怎麽這麽緊張,莫不是藏了個男人在家裏吧?”

“瞎說什麽!”孫芸怒道,“顧玉堂,你是成心想害死我啊?”

顧俊才也罵:“平日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連你嫂嫂也敢鬧!”

話雖這麽說,眼睛還是看向了柴房。

孫芸眼珠子一轉,笑道:“明州不懂事,出去跟人打架,雨信也跟着胡鬧。我一時氣不過,便罰他們在柴房睡了一夜。”

“多大不了的事,還要關柴房?”顧玉堂輕哂。

“咱們出門走貨,家裏全由你嫂子照料,”顧俊才雖有不悅,開口還是維護妻子,“若沒個規矩,怎麽當得起家?”

“行了,今天是回家的好日子,犯了什麽錯都當沒有,”顧老爺子道,“開門吧。”

孫芸咬緊下唇,磨磨蹭蹭地拿鑰匙,顧玉堂一把奪過,替她開了門。

一瞬間,屋內的慘狀便驚呆了衆人。

“二嫂,這就是你說的罰?”顧玉堂拔高了聲音,“快來人啊,看看人活沒活着!”

一陣兵荒馬亂,找大夫的找大夫,灌糖水的灌糖水,換衣裳的換衣裳。

顧老爺子不可置信瞪大眼,怒喝:“老二家的,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我、我......”孫芸眼神飄忽,随即理直氣壯起來,“誰叫他們不認錯,還頂嘴?媳婦若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今後得罪了外人,給顧家惹來災禍,才是悔都悔不及哩!”

“知道你用心良苦,但也不該下如此狠手啊,”顧俊才搶先責罵,“将人打出個好歹,到時候又該你難受了!”

一句話便點明她本是好意,更暗示孫芸相當疼愛兩人。明着是罵,卻處處回護。

顧玉堂手上動作一頓,回頭,果然見顧老爺子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不禁冷笑,巧舌如簧也無非如此。

“二叔,二嬸,當真如此嗎?”一聲細弱的聲音幽幽響起,整座顧家大院卻都靜了。

天殺的,顧明州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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