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純情少年
本來因為孫家的事鬧的,顧明州已經誤了去學堂的時間,這麽在家裏一待,更是沒完沒了。
顧明州卻笑嘻嘻地要他送,還順勢拉着他的手撒嬌。
白雨信不大樂意,可一想到以後的打算,多半難以再跟顧明州見面,也就沒有推拒。
兩人近日來關系近了不少,顧明州便理直氣壯地占揩油,白雨信被他拉着,頗有些不自在。
“大街上別動手動腳。”
“你是我媳婦,為什麽不能?”顧明州黯然垂下眼眸,“你說過不讨厭我的......”
白雨信沒有立刻回應,視線聚焦在他臉上,神色有些複雜。
先前幾次顧明州保護他時已經充分表現出自己的能耐了,他不單純,也不是什麽軟弱可欺的人,可在自己面前為什麽總是示弱?
如果是他,是斷然做不出這種事的。
白雨信想不明白,但向來遵守諾言,向他伸出手。
顧明州高興了,帶着白雨信在城裏逛來逛去。
因着上一世沒能在城裏讀書,顧明州一當了官,立刻将揚州城的繁華美麗看了個夠,想将種種遺憾一一補全。
然而此刻,與白雨信一同走在潔淨的石板路上,卻和從前權勢帶來的感覺截然不同。
那喜悅輕盈地、跳躍着落在心頭。
身旁的少年走得有些累了,略顯蒼白的臉上湧上紅暈,鼻尖幾粒汗珠,在早春薄薄的陽光下閃着光,他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純淨而透明的質感。
顧明州喉結微微滾動,心髒瘋狂鼓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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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他的目光,少年明亮濕潤的眼睛輕輕一轉,疑惑道:“你在看什麽?”
顧明州被他這樣一眼看過來,臉色驟然紅了,呼吸粗重。
艱難地克制住不合時宜的沖動,他掩飾道:“那邊有賣甜酒釀的,想喝嗎?”
“不必了,家裏也能做。”白雨信心疼銀子。
“無妨,我有錢。”
顧明州拉着他,走到賣酒釀的擔子前,對叫賣的老漢說:“來兩碗酒釀。”
蓋子掀開,一股酒香撲面而來,其內酒釀潔白平整,中心陷下一個凹,冒出些許小氣泡。勺子從凹陷處輕輕一壓,酒液便滿溢而出。
顧明州喝了一口,只覺滿口甜蜜酒香,眼睛卻止不住地往旁邊看。少年雙手捧着白瓷碗,正小口小口地喝着。
“好喝嗎?”
“嗯,”白雨信仍是一臉面無表情,眼睛卻因滿足微微眯起,“很甜。”
顧明州真想将這只餮足的小奶貓扯進懷裏好好揉捏一番。
兩人又逛了一圈,吃了好些小零嘴,都是兩人平日沒吃過、不舍得吃的,結果吃得太多,連午飯都吃不下了。
白雨信無奈道:“行了,你該去學堂了。”
顧明州仍有些依依不舍,非要他送自己到學堂門口,兩人慢慢地走着,大中午沒人在街上,唯有淡淡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再轉一個彎便是學堂,巷子口,白雨信猶豫片刻,站住了腳步:“我有話跟你說。”
顧明州感覺了什麽,斂下笑意。
“家裏整頓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老爺子就要啓程出門去了,我也打算一起去,”白雨信将攢下的碎銀子塞到他手中,“現在二叔二嬸都不在了,應該沒問題的。”
顧明州眸子暗淡下來,開口卻是微笑:“好。”
“年前你便跟老朝提過,我猜到最近你就要動身,所以攢了些銀子給你,”顧明州将白雨信給他的那份錢又還到他手裏,“你在外面奔波比我辛苦,拿着吧。”
兩個人的銀子加起來足有十兩之多,足夠一個人半年的花銷,握在手心裏沉甸甸的。
他說過會支持他,可白雨信以為是不反對的意思,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上了心。
心口一陣發熱,白雨信與他四目相對,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好。
少年仰着頭,渾然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顧明州再也按捺不住,低下頭,在少年溫軟的唇上輕輕碰了碰。
白雨信一僵,眼睛微微睜大了,下意識後退一步。
“你——”
顧明州臉紅得不像樣,仿佛也成了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局促又緊張,丢下一句“我等你回來”,便逃一般跑開了。
白雨信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只覺一股熱度從脖子爬上耳根,整張臉都紅了個透。
顧明州跑到書院門口,好一會兒才平複心境,此時方才感到後悔。
好不容易跟白雨信相處得這麽好,跑什麽呀!
還害羞,兩輩子加起來都四五十歲的人了,還真當自己是純情少年麽?那是你媳婦兒啊!
顧明州簡直痛心疾首。
“是顧公子嗎?”
顧明州立刻收斂了神色,轉過頭去。
來人是個小厮,見他應了,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知州大人事務繁忙,馬上就要啓程離開揚州了。”
話只說了一半,其實是蕭豫想見顧明州。但顧明州也就是個寒門學子,蕭豫卻是高官,總不能是蕭豫上趕着要見顧明州吧?
顧明州這時候哪有心情跟他啰嗦,假笑道:“哦,那知州大人一路走好。”
小厮氣了個倒仰——這家夥竟然聽不懂人說話!
但他怎麽着也是給知州當差的,給一個窮酸書生解釋,多掉價?
不等他解釋,顧明州竟然走了!
這顧明州何止是走,還扭過頭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簡直蹬鼻子上臉!
滿腹受氣的小厮回到蕭豫府上,當即添油加醋地一通告狀,蕭豫自然知道小厮說話不客觀,可聽在耳朵裏就是不舒坦,臉上的神情也淡了幾分。
“他既不識擡舉,那便罷了。”
若是讓書院裏的人知道這回事,多半要氣得捶胸頓足,恨這等好事怎麽沒落在自己身上。
要知道,得了知州的賞識,日後只要考場上表現尚可,多多少少能撈個差事;若是僥幸考中了進士,與知州同朝為官,那更是晉升的大好機遇啊!
可顧明州卻絲毫不放在眼裏,真是奇也怪哉。
顧明州自然不是視權利于無物,但面對一個手下敗将,他實在敬畏不起來。
上輩子當首輔的時候,這厮多谄媚啊,結果一朝回到十幾歲,還得在衙門管蕭豫叫大人。
顧明州嘆了口氣,無比懷念當年的威風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