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蛇七寸
顧正初震驚地擡着頭,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那落地絕處的模樣令顧明州格外滿意。
顧明州雖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但重生一世,眼界閱歷均不相同,是不屑于對這些小人物動手的,可他們竟然那樣傷害白雨信。
一而再,再而三,無止境地挑戰他的底線。
先前他不搭理顧正初,也不曾正面反擊孫芸與顧俊才,這不意味着忍氣吞聲,只不過懶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打蛇,他只打七寸。
顧明州咂摸了一下,覺得還缺了些什麽,往顧正初這只快要被壓死的駱駝身上,丢了最後一根稻草。
“你以為你爹是什麽好人麽?他腦子裏只有自己,沒惹出事就當不知道,一出事立刻明哲保身。我保證,便是跪上一夜,他也不會跟你說上一句話。你猜猜,他一個人在想些什麽?”
“住口,別說了.....”
“二叔厭棄你娘,還會喜歡她生的兒子嗎?恐怕他現在正為其他孩子騰位置呢!”
顧正初強瞪着雙眼,大聲怒吼:“滾開,我不相信!你就是嫉妒我有爹娘,爹娘都沒有的狗東西能懂些什麽!”
他發怒的樣子極為醜陋,面容扭曲難看。
顧明州一生不知處置了多少政敵,見過無數這樣的面孔,聽到他們臨死前的嘲諷辱罵只有更難聽,顧正初的話在他眼中連挑釁都不夠格。
他還知道,怎麽做能讓顧正初更加痛苦難當。
“我爹娘早死,可我知道他們恩愛無比,你呢?”顧明州笑得溫潤無比,任誰也想不到他正說着惡毒的話,“我有機會嘲笑你,還不都拜你的好爹娘所賜?”
顧正初不肯哭出來,仇恨地瞪着他。
顧明州潇灑轉身,從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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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顧玉堂從廚房裏煮了面出來,看見他,不禁後退一步。
分明是自己的晚輩,可顧玉堂絲毫端不起架子,讪笑:“明州,我煮了面,要吃點嗎?”
“多謝五叔。”顧明州欣然同意,端了一碗回屋。
顧玉堂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他讓自己做的一切。
其實,顧明州只讓他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給知州蕭豫的府上送了一封信。
顧玉堂當時正為父親不公正的處置憤憤不平,以為那只是一封鳴冤的信,跟其他老百姓并無不同。
直到孫思博第一次被抓,抓了他的還偏偏就是蕭豫,顧玉堂方才感到隐隐的不安。現在再回頭去看,顧玉堂才明白,當時送出去的那封信多半是一封舉報信。
他分明是與孫芸、孫叢二人結下仇,卻絲毫不提,直接搞倒孫家。
這樣大的膽氣,這樣狠辣決絕的手段,顧玉堂連想都不敢想。而顧明州不僅敢想敢做,還仿佛運籌帷幄,對即将發生的事胸有成竹。
這樣變态的家夥,顧玉堂第一百次慶幸,自己沒有跟他做過對。
可是,孫家與官府勾結盤下泉山的事,想來他家人都不一定知道,顧明州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呢?
盡管疑惑重重,顧玉堂也只能任其爛在肚子裏,更不敢提那封信的存在。
房間裏,白雨信嫌自己一身酸臭,正拎着桶去打井水,看見他端着碗面回來不禁一愣。
顧明州拉了他一把:“先吃飯,我去給你燒水。”
“不必,井水就行了。”
“這麽冷的天,你看誰用冷水洗澡?省這些柴火能值多少錢,到時候生了病花得更多,”顧明州按下他的肩膀,不由分說,“坐下。”
白雨信心頭一暖,鬼使神差般發問:“你吃了嗎?”
重生以來,白雨信鮮少關心過他,顧明州眼睛一下就亮了,不由揚起唇角:“吃過了。”
見到他的笑,白雨信臉上不由得一紅,垂下頭去吃面,不肯再說話了。
顧明州又回到廚房,趙巧蓉正在燒水,看見他進來,不知怎麽的竟生出一股畏懼,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柴,笑道:“你歇着,我來。”
家裏其他人也有同樣的感覺,默契地保持沉默。
那日在縣衙之上,顧明州的表現着實震驚了他們,他當日面對知州侃侃而談,将顧家從死亡邊緣救回來,氣度從容。
顧家人畢竟只是普通百姓,接觸不到更高的層面,只籠統地感覺他像個要做大官的人。
實際上,顧明州本就是家裏唯一一個能考上甘泉書院的子嗣,只不過他父母雙亡,衆人雖然知道他聰明,但絕不會給予過多的關注,只要日子過得去,便得過且過。
現在,大夥兒都覺得他日後要出息,才後知後覺地讨好,只盼他不要記恨以前見死不救的仇。
顧明州猜到他們的小心思,也不點破,任由趙巧蓉将水燒好,替他端到房間裏去,更殷勤地将白雨信吃完的碗收走了。
白雨信望着冒熱氣的浴桶,有點受寵若驚,小聲問:“他們今天中邪了?”
顧明州哭笑不得:“你只管洗,放心。”
家裏的氣氛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為孫芸的事,顧俊才比以前低調許多,晚飯也沒有來吃。
顧正初果真跪了一天一夜,可最終也沒能求得顧俊才回心轉意,只有一封休書遞出來。
難道真像顧明州說的那樣,父親早就想休妻了嗎?那樣百般疼愛他的父親竟然連一句話也不肯跟他多說,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跪到中午,顧俊才餓得受不了,繞過他去吃飯了,顧正初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卻笑得像哭一樣。
假的,都是假的!
他恨透了父親的無情無義,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出了家門,便再也沒有回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可是連顧俊才這個當父親的都沒有着急,其他人哪怕疑惑,也沒有說,只當無事發生。
顧正初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飯桌上,顧俊才吃着一碗面糊糊,一陣憤憤不平。
近來他的生活質量直線下降,其實過去的特殊待遇都是孫芸強硬奪來的,她潑辣不講理,家裏沒人敢說什麽,只能暗地裏發發牢騷。
此時的顧俊才卻想不到這一點,只以為家裏人勢力,鬧了幾次都沒什麽用,終于忍不下這口氣,跑出去找外面納的小妾了。
此間熱鬧按下不提,過了幾日,白雨信便催着顧明州去學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