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你覺得,我該有甚麽沒告訴你的?」
江墨同顧生坐回了屋裏,認認真真的對案分析。
這也是一場賭吧。
或許是顧生的某幾句話戳中了自己的心窩。
他其實今夜真的不是失眠。
他是被惡夢吓醒的。
夢境裏——謝常歡暗殺了溫浮祝,一刀封喉。爾後那個人似乎又附在他耳邊說了些甚麽,表情很猙獰。溫浮祝一張很平靜的臉,一臉『我認了』的模樣。
這讓江墨很不爽。
不知道是不爽這個奇異的夢境,還是溫浮祝的毫無反抗。
所以——他也是心慌的。
心慌之下總容易慌不擇路,總容易,死馬也當活馬醫了。
「溫浮祝之前是懷疑我的,可你并沒有。至少你對我說『歡迎回家』那時候,你是真的沒有懷疑我。後來你莫名其妙又跑了,扔下我一個人帶蘇衍的時候,我覺得你也是信我的。你去見了溫浮祝一趟回來後便開始真的猜忌我了。我想知道,除了他單方面的口舌之言外,有沒有甚麽奇怪的事情,是讓你內心也偏向于他所說的言論?」
江墨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便有些懵,他現在倒忘了,原先他心中到底是對顧生有怎麽個看法了。
反正豁都豁出去了,更何況夫子那麽信他又那麽護着他,自己何必這時候還硬要孤軍奮戰呢?故而也在一遍遍梳理近些年、近幾天的事。
近些年的事不好講,他江墨也不覺得顧生在回隗昇的這短短小半月餘就能把過往全了解個七七八八,那便從近來想起說起好了。
「呃,好像是有個不對的地方。」
顧生聞言緊張的整個人脊背都忍不住挺直了,「哪裏?」
「你給了我『毒愈』。」
「說了那就是給你用的……之前都跟你講過了,你若是不小心被陳年舊傷帶動的在戰場上發作了,對我和溫浮祝蘇衍夫子能有甚麽好處?你沒了是我能領兵作戰還是溫浮祝能領兵作戰?」
江墨撓撓頭,心說蘇衍現在估計可以,但是沒必要勞累着『聖上』去禦駕親征。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知道……浮祝他想拉攏個人,正在南下的途上吧。」
「然後他的那個朋友要去完成的任務,就是先弄了個毒愈回來給了雇主。」
顧生一瞬間神情有些古怪,「所以溫浮祝瞧見你身上傷好了,便跟你說了這些,你於是也對我産生了懷疑?」
江墨挑眉,「就是這樣。」
顧生有些無奈,本是不想就此再糾纏,讓江墨繼續想下去的,可是還未等揮揮手示意跳過這個話題,卻覺得一瞬如遭電霹。
為甚麽……時間會那麽巧……想當年無涯山一戰,他放自己走之前,自己忍不住又苦口婆心了一遍,「你若真下了狠心血洗,那就一個都別留。」
溫浮祝冷漠的回,「你管不着。」
你管不着。
是啊,自己犯不着看着他留一個餘害在人間。
可是……這餘害如若長大了,還記得當初事呢……
江墨也被顧生的反應吓了一跳,眼睜睜瞅着他胳膊上一個接一個的雞皮疙瘩往外蹦,神情也緊張的吓人,不由自主放下手中茶杯,「你怎麽了?」
「江墨……你實話告訴我,溫浮祝去哪兒了。」
「他陪着那個人去繼續任務,那人任務完了就會被他帶回來了,估計到時候還要靠你弄幾服藥……呃,你這麽看着我做甚麽?」
「甚麽任務……」
「不知道,對方是個殺手。浮祝也沒跟我說清楚這回事,當初只是在信中寥寥提了幾筆,他要一直陪着那人南下。」
「知道最終地點嗎?」
「現在剛知道。」
「快去……不止蘇衍一個人要出事了,溫浮祝也要完了。」
「啊?」
顧生的臉色已完全變作煞白——他們竟然全都被算計了!
他便知道,當初自己該回來的……或者說,在聞風那個奇怪的消息時,在溫浮祝還沒陪着那人南下時,他就應該先回來告訴他的!
「到底怎麽了?」江墨現在也緊張起來了,隗昇如今實力如此強大,周邊滅了隗昇之後,便只剩下些邊境小國,所以江墨一開始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做甚麽要弄火藥來——你以為你能炸的完隗昇的國土麽?
顧生深呼吸了幾口,平靜了下心情,「想當年無涯山一戰裏,溫浮祝放了一個小孩子。」
「我當時沒走,本想趁他不注意重新殺之滅口,可又二度惹惱了他。」
「我告訴他會留下禍患的。」
「可他……下不了手。」
「甚麽意思?」江墨完全沒搞懂顧生說的是些甚麽了,怎麽其中又能牽扯小孩子?
「芷煙,芷煙有個孩子。」
「那個男人弄瘋了她,強占了她,然後在她生完孩子後,殺了她。」
「你當溫浮祝原先為甚麽要瘋?為甚麽一個溫溫和和的人會突然想到自己單槍匹馬的血洗哪裏?哈哈,你也以為……你也以為當時溫浮祝很平靜的在你面前說『好啊,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們還是去攻了陲風吧』這之類的話時,那麽溫和嗎?」
「你是沒見着那天如瘋子一般的他!更何況……」
顧生頓了頓,想當年那件事,他還是想替溫浮祝瞞下,那個舉動真的是……讓他難以啓齒道明了。
溫浮祝做了很瘋狂的一件事,都言謀士攻心為上——他那一計,簡直不能再攻心,也簡直……不能再羞辱人。
那個謀士是活生生被溫浮祝羞辱死的。
或者說,整個無涯山上所有人的臉面,都被溫浮祝惡狠狠的羞辱了一遍。
如若站在盟軍的角度上——顧生覺得該敬他一句詭曲心思。
可是站在一個平常人的角度上——顧生光旁觀着,都覺得要瘋。
如果那個被他刻意放走的孩子……如今還活着……還,還回擊了回來的話……
顧生痛苦的閉上眼,他也怕蘇衍出事。
溫浮祝出事那是他遭報應了。
可蘇衍呢,蘇衍是無辜的……
雖然他也不希望溫浮祝出事……
「江墨!」顧生着急的站了起來,似乎想邁步出去,可又頓住,語氣也急的很,「他們發現的那地方應該是藏寶地,傳言說那裏面有富可敵國的金銀寶器。」
「嗯?」江墨忍不住挑挑眉,哼的這聲笑裏帶了點不由自主的嘲諷之意——怎麽了,大晚上的他們都睡不着覺於是來給自己講故事聽嗎?閑着沒事說這個做甚麽?
「如若那寶藏謠傳是真、還恰巧落到想複辟陲風的人手裏……你當我當初做甚麽要回來?便是先小道消息傳來了這個,緊接着便又知道溫浮祝離開了隗昇……」
顧生有點慌了,溫浮祝他們現在恐怕是出事了!
想當年岑幺他們偶陷狼群困境時自己也在,說是自己救他們倒算不上,大家互救的成分更多,雖然他最後還是承下了這個情分……但是那東西他也就一直當個觀賞品留在自己身邊做個紀念……現下想來……那東西拿去或許還可以讓她能放一馬是一馬!江湖人不都重義氣麽?!
江墨只瞧着顧生莫名其妙開始扒自己領子,白皙的脖頸上,用一條細細的小黑線栓了一只血紅的小狼牙。只是……那脖側的印跡又是甚麽?
江墨眸光倏忽一凝。
顧生卻沒發現江墨的異常,只一個勁的想把這東西扯下來交付到江墨手上,「你帶着兵、最好也帶着羽鴉,然後拿着這個東西去溫浮祝原本說的那個地方找他們,要快點!不然恐怕他們已經出事了……他們随行隊伍裏應該有個女子,大約三十來歲,長得很妖豔,她家漢子應該也在裏面。那個姑娘當初欠我一條命……你去給她看這個……就說是……你幹甚麽?」
顧生不由自主後仰了下頭,他現在整個脖頸都被江墨掐住了,他忽然對自己這麽大怒意是怎麽回事?蘇衍他們都快出事了這人怎麽又突然對自己動起手來了?!
能不能別耽誤時間了!現在怕是已經入套了!
「你脖子上那是個甚麽圖案?」江墨忍不住怒吼了出來。
那個圖案……竟然和溫浮祝所描述的一樣!謝常歡身上也有一個的!這絕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