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盛宣七年,凜冬。
國公府。
“爹,我不嫁,我不嫁,爹,同樣是你的孩兒,為什麽偏偏是我,爹,爹……”
“給他灌下去!”
一個身形清瘦的男人身着亵衣,正被幾個仆從摁壓在地,漂亮的臉上滿是驚恐與哀求,他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他?為什麽?
戰王那麽恐怖,為什麽要他嫁人,他是男人啊,還是嫁給那個殘疾戰王。
“不要啊爹!不要!”男人看着朝他逼近的藥碗,使勁掙紮,下一刻所有的求饒聲都變成了“咕嚕”的吞咽聲。
仆從們捏着他的嘴,将碗裏黑漆漆的藥盡數灌了下去。
沈蚩面容冷硬,看着地上滿身狼狽的人,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個可有可無的垃圾。
外面大雪簌簌,将這方小院襯得愈發凄涼。
沈牧亭的身子很快就軟了下去,他在藥效席卷前爬到沈蚩足下,拽着他袍子的下擺,絕望的仰起頭,費力地質問沈蚩,“為什麽?爹,為什麽?”
為什麽是他,為什麽是他嫁人,還是嫁給一個男人。
難怪他爹這半個月要關他禁閉,不準他出門,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送他去死。
沈蚩滿臉厭惡的一腳踹開了他,因為他是青樓妓子所生的庶子,因為他是沈家最沒用的廢物,除了花瓶草包廢物等詞,他沒給沈家帶來分毫榮耀。
他是沈家最沒用的棋子。
沈牧亭看着沈蚩嫌棄的臉,身子漸漸軟了下去,整個人都被絕望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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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外面鑼鼓唢吶聲也近了,戰王府的迎親隊伍到了。
“快點收拾,莫要誤了吉時。”說完沈蚩看也沒看地上軟倒的人,拂袖而去。
仆從将軟下去的人拖進浴桶,侍女伺候他洗漱,濃郁的香味蓋住了藥味,給他換上大紅喜服,在那張蒼白得宛若死人一般的臉上擦脂抹粉,抹上殷紅的唇脂,最後蓋上蓋頭。
他被人攙扶拖拽着送上了前來迎親的喜轎。
國公府外,沈蚩并未看到戰王,反而在戰王的那匹戰馬上看到了一條通體黑透的狗。黑狗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戰王的戰馬之上,還被堵上了嘴,身前挂着一朵喜慶的紅綢花。
戰王的拒絕輕視之意溢于言表,一時間議論嘲笑之聲甚嚣塵上。
國公府的人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卻不敢言語。
這場親事乃是皇帝賜婚,原本是選的沈慕華,他引以為傲的嫡次女。
戰王何許人,生殺予奪不過一言,入了戰王府的人就沒有活着出來的,他怎麽可能讓沈慕華嫁到戰王府去送死,為了保住沈慕華,他只能送沈牧亭去。
左右沈牧亭不過一個廢物,為他沈家帶不來分毫好處。
但他也沒想到,戰王居然這麽不留情面,皇帝賜婚也敢用狗來替,辱了國公府不說,更辱了皇室臉面。
一個腰佩大刀的人策馬上前,抱拳道:“沈國公,王爺腿腳不便,特令屬下前來迎親。”
仇軒看着被國公府攙扶着上喜轎的人,面色不變,接了嫁妝,舉手示意啓程,抱拳告辭,對此,國公府的人還得笑臉相送。
方才停歇的鑼鼓唢吶聲再次響了起來。
未化的白雪将那紅豔的迎親隊伍襯得宛若鮮血,朝着戰王府的方向流淌而去。
沈蚩看着漸行漸遠的迎親隊伍,微眯了一下渾濁的老眼,狂,繼續狂,我看你能狂妄到幾時。
喜轎內,方才疲軟昏沉的人蜷起的手指動了動,旋即緩緩掀開眼皮,入目便是如血的紅色。
他眉眼低垂,模樣生得極好,唇紅齒白,鼻梁挺立,分明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卻偏生了一雙勾魂攝魄的狐貍眼。
他記得,他已經死了,沈牧亭消化着腦子裏不屬于他的記憶,嘴角淺淺地勾了起來。
所以,他是死了,卻在另一個世界重生,還重生成了被迫嫁給殘疾戰王的小可憐?
戰王月燭溟,十五歲上戰場,十八歲挂帥,二十二歲凱旋,随他回來的,還有殘疾的雙腿,現年二十有五。三年時間,讓戰王性格變得暴戾無常,手段狠辣,只要得罪他的人各個死相凄慘,朝中人人自危。
外面的鑼鼓唢吶聲吵得他不耐地擰起眉,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這具身體的親爹逼他喝藥,卻沒想到那藥下得太重,直接把人藥死了。
他低垂着眼眸,斂去了那雙狐貍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與銳利,垂眸時卻又端的一副羸弱姿态。
聽着那些不大不小的賭他活一日、兩日的賭局,既然他命不該絕,又怎會不惜命。
被抛棄的棋子嗎?這些人就這麽篤定他活不過今晚?
他不止要活過今晚,他還要活得比所有人都長久。
藥效不一會兒就過去了,沈牧亭擡手在指尖輕輕一劃,鮮血瞬間溢了出來,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異能還在。
他生于末日,死于末日,因為恢複能力極強,曾心甘情願地做過一段時間的實驗小白鼠,可是……
事實并不如人意。
對于上輩子的事,沈牧亭不願多想,現下他應該着眼于眼下,而非虛無的上輩子。
“人人都懼怕的戰王麽?”沈牧亭突然對這個戰王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待到戰王府,随着一聲“停轎”,沈牧亭蓋上了蓋頭,被人攙扶着跨過火盆,與那條被人牽着的黑狗邁步其內。
沈牧亭看着與他一同走,被堵住嘴不時擡眸看他一眼的黑狗,嘴角輕輕勾了起來,那狗頓時吓得一哆嗦,當場尿了。
大雪已經停了,天地都是白茫一片。
戰王府內,書房。
“主子,人已經到了!”仇軒單膝跪地,低垂着頭。
書案前的人身着一身黑袍,袍上有着鎏金暗紋,華貴而又不失威嚴,他的五官俊朗,寬肩,半身隐于書案後方,此時專注書案,更像是個溫潤公子,分毫不現傳聞中的暴戾之色。
可他戰王之名非虛,一令號百萬兵馬,上陣殺敵喋血異常,敵軍單聞其名便能被壓住三分氣勢。
“既然到了,那便拜堂吧!”月燭溟手中筆墨未停,那雙曾經傲及一時的雙眸沉凝非常,其中醞釀着他人無法探及的風暴。
“是!”仇軒領命下去。
下一刻,月燭溟手中的筆發出“啪”地一聲,直接在他手裏斷了。
那雙略微深邃的眼眸看向窗外雪白,其中掠過幾分嗜血,賜婚?成親?娶一個男人為正妃。
好!當真是好得很!
為了兵權,他們都不在乎皇家顏面,那他沈家三公子與狗拜堂又有何妨,左右不過笑柄。
此時的月燭溟,腦子裏已經在想送什麽禮物作為國公府的回門大禮。
是沈牧亭的頭?手?腳?還是腿?
又送什麽禮去宮裏呢?
月燭溟聽着外面的鞭炮聲,心裏已經打定了注意,看向窗外的那雙眼已經從方才的暴戾嗜血,轉而成了似笑非笑。
這兩樣禮物,他都覺得很好。
這邊沈牧亭已經跟那條被沈牧亭吓尿的狗拜完堂,随後就被人送進了新房。
到得新房,左右侍婢都退了出去,新房變得寂靜極了,跟前面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感覺不像成親,倒更偏向于發喪。
左右無人,沈牧亭掀了蓋頭坐在桌前,把上面的桂圓蓮子送進嘴裏。
這個世界于沈牧亭而言簡直算得上太平盛世了,按照原主的記憶就算再慘都不會比末日更慘了,這個世界沒有熱武器,沒有怪物,沒有追殺他的人,也沒有會時時要他命的人……
想到這裏,沈牧亭吃桂圓的手忽而一頓,房頂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他嘴角輕勾,屈起中指,手中桂圓直接朝房頂呼吸傳來之處彈了出去。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沈牧亭若無其事的繼續吃。
天色黑盡時,沈牧亭已經睡過一覺了。
因為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依舊保持着上輩子身在屍山血海的警惕,睡得并不是很熟。
在聽到遠遠的腳步聲傳來時,他已經蓋上蓋頭端坐好,仿若從未動過的模樣。
開門聲啓,又閉。
蓋頭下的沈牧亭聽到了輪子滑動的聲音,是那個廢了雙腿的殘疾戰王,沈牧亭以為,他不會來的。
不一會兒,輪子停在了他不遠處。
月燭溟擡手,示意仇軒出去。
沈牧亭察覺到了那分他異常熟悉的殺意。
這個戰王想殺他!
沈牧亭略微挑眉,等了半晌都無人掀蓋頭,他也不願再等,自顧掀了,蓋頭剛一掀開,就見戰王與他相對而坐,他面前橫着一把匕首,刀刃泛着幽冷的光。
沒等沈牧亭開口,面前的人先說話了,“殺我,還是兵權?”
月燭溟語氣森寒,眸間隐含嗜血暴戾,帶着沐浴過屍山血海的狠厲。
沈牧亭微一挑眉,伸手輕輕撚住刀鋒,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刀刃,莞爾一笑:“若我說我心悅你,你信麽?”
月燭溟看着他的眼睫微眯,無動于衷,覺得這個花名在外的草包腦子有病,人人怕他都來不及,何來心悅一說,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你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
受就是文案屬性的受了,攻是忠犬,廢了腿,但是腿會好的!
PS:
沈牧亭挑眉看着月燭溟:狗王爺!?
月燭溟:嗯,我狗!
作者:出來混遲早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