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逼婚 (1)

幾日後, 久不見人影的林緋钰便匆匆過來,說宣臨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彼時沈牧亭正在看空出來的花瓶裏的那“石子”,細細觀察就發現這些蟲子跟末世的那些蟲子還是有區別的, 它們的口器沒有末世時的相同品種利, 也更短一些, 不過作用是一點沒變。

“什麽事?”月燭溟的書案空了出來,把那些小蟲子都開膛破肚了, 此時書案上一片狼藉。

“沈蚩為沈慕華逼婚了。”

兩人都擡眸看林緋钰, 随即轉頭對視了一眼。

林緋钰自從當了官一直不曾出現在他們面前過, 江瑾那邊暫時也沒消息傳來, 不過……逼婚?

沈牧亭笑了, 視線揶揄地看向月燭溟,“看來方時鏡是被人擺了一道啊。”

月燭溟不在乎地笑了笑,只道:“阿亭說得對。”

方時鏡确實被人擺了一道, 只是這麽拙劣的伎倆,方時鏡怎麽會着了道。

沈牧亭嘴角輕輕勾着, “王爺,你說右相會如何做?”

自己的親兒子, 公然聯合外人陷害自己的親爹,方棣通一直以“平”謀事, 而今他還能做到一個平字麽?

“且等着吧!”他也想知道右相會如何做。

宮中,月凜天也頗為詫異, 他聖旨剛拟好還沒頒下去,沈蚩居然進宮求他給沈慕華做主, 哭得老淚縱橫,一口一個“我清清白白的女兒啊”,還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兒, 這讓月凜天詫異之餘只剩怒不可遏,偏偏不能發作。

方時鏡首次在朝堂失了風度,卻只能隐忍。

方棣通一張老臉頓時像是歷經歲月的老樹皮,皺得難看得很。

月凜天終究沒有當朝賜婚,依舊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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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方時鏡第一次沒有騎馬而行,而是坐上了他爹的馬車。

“究竟怎麽回事?”方棣通知道方時鏡向來不會夜不歸宿,可前天晚上他确實沒有回家,方時鏡也有自己的宅子,他告訴他他回自己的宅子住了一晚。

前天晚上他确實回自己的宅子住了一晚,是方時非說想去他的宅子裏清靜清靜,可方時鏡能防備任何人,都沒想過防備自己的家人。

一覺醒來,沈慕華就躺在他身邊抹眼淚,神情凄楚。

方時鏡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娶沈慕華,可現在……

他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方時非被他揍了一頓,可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方時鏡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喝醉了,跟方時非喝酒的時候他還在心裏感嘆,方時非終于長大了,知道跟他這個大哥說點心裏話了。

現今想來,是那酒有問題。

方時鏡常年在軍中,閑暇時也會喝酒,在軍中他酒量雖不是最好的,卻也算不得差,區區一壇,遠到不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可這件事,方時鏡終究沒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訴他爹,又應該怎麽說?說方家世代忠良,卻養出了一個狼子野心?

他爹不得氣死?

“爹,我會處理好的,皇上沒有開口,我們就……”

“就怎麽?你準備不認賬?”方棣通揉着太陽穴,方時鏡是他最放心的兒子,卻沒想到如今……

“實在不行的話……”方時鏡的眸間閃過殺意,方棣通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就算沈慕華要死,也絕不能過他們方家之手,任何一個跟方家有關系的人都不能。

方棣通這輩子雖談不上縱橫官場,到底能那個做到一個“忠”字,可現在,沈蚩是鐵了心的要把他們拉下水,如果方沈兩家當真結為了姻親,皇上就能做到将他們一網打盡,他們不能明知沈蚩給他們挖了一個坑還主動跳下去。

要去求戰王嗎?

方棣通也不願跟戰王扯上太多關系,戰王已經開始做出反擊……

任何一方方棣通都不想沾染上,可現在,卻不得不二選一,皇上根本就沒給他們機會。

“傳信戰王府。”方棣通看着方時鏡,輕聲道:“時鏡,還是戰場更适合你。”

方時鏡也明白,猶豫再三,方時鏡最終還是将方時非在他宅子裏喝酒的事說了,他不能讓他爹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的孤軍奮戰,更不能允許自家窩裏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方時鏡很快便着人往戰王府送了拜帖,可戰王卻沒見他,來的而是沈牧亭。

牽絲坊中。

沈牧亭早已落座,伏琴就立在他身後,一見方時鏡略有些詫異的表情,沈牧亭笑道:“方将軍,坐。”姿态自然得很。

方時鏡擰眉道:“王爺呢?”

“王爺腿腳不好,不便出門,方将軍有什麽,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伏琴目不斜視,他跟着王爺上過戰場,與方時鏡雖談不上特別熟,此時正在“隐晦”地朝方時鏡使眼色。

方時鏡對沈牧亭的印象不是特別好,可能留在王爺身邊這麽久,也不知道有什麽特別之處,現在更是能代表王爺了。

那些傳言方時鏡是将信未信,一時間也摸不準沈牧亭的脾性,見伏琴朝他使眼色,方時鏡的心沉了沉,準備坦誠相告。

“沈公子,末将有事相求。”

沈牧亭聞言挑眉看了一眼伏琴,就見伏琴視線亂瞟,也就沒有責怪,輕聲道:“将軍直言不諱。”

“我想請王爺攪黃了這一門親事。”方時鏡言及此,身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沈牧亭輕笑道:“那王爺可能有些無能為力,畢竟前幾天戰王府才發生過一場大火。”

方時鏡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要實質的投靠,而非嘴上說說而已。

“王爺此次若是能幫末将渡過此難,末将自當任王爺調遣。”方時鏡說話的時候是抱着拳的。

沈牧亭卻笑了,他端起溫度适中的茶盞,別了別茶沫,“方将軍莫不是忘了,你本就受王爺統管,何來調遣之言?難道方将軍……從前一直不曾從王爺調令?”

聽聞此言,方時鏡對沈牧亭多了一種認知,這人通透得很,也慣會套話,他雖不曾忤逆犯上,但自王爺回京後他在邊疆一直恪守本分。

“未曾,末将對盛宣之忠天地可鑒。”

“盛宣之忠。”沈牧亭輕飄飄地睨了方時鏡一眼,他言盛宣之忠,并非任何一個人,可現今他願意在國忠之下,退與戰王。

“右相是何意?”沈牧亭道:“你可知,單你,并不能代表右相。”

方時鏡最怕的就是拉自己的爹下水,可來之前,他爹已經明了意,這場戰,他爹為重臣,是怎麽也做不到獨善其身的。

“我之意,便為我爹之意。”方時鏡擡眼看向沈牧亭,這一看他發現沈牧亭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之外,那雙眼睛乖順中卻帶着狡黠,嘴角始終勾着,不曾透露分毫情緒。這種人方時鏡沒見過,皇上的眼神都能透出些許想法來,這個人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你根本看不透他此時在想什麽。

伏琴慶幸方時鏡的識時務,不過他沒表現出來,方時鏡這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在軍中威信是有,卻不适于朝堂争紛。

“那麽為表誠意,是不是應該獻上你手中兵符。”方時鏡手裏的那支軍是月燭溟回京時給他的,現今卻隐隐有脫落之勢,月燭溟信得過方時鏡,沈牧亭卻不信。

空頭白話誰都會說,所以,沈牧亭只相信攥在手裏的。

方時鏡似乎早已料到這一點,毫不猶豫地将兵符拿給了沈牧亭,伏琴伸手去接的。

盛宣的兵符統共四枚,其中三枚在月燭溟手裏,方時鏡手上是最後一枚。

“那就不送将軍了!”沈牧亭依舊疏離。

方時鏡沉凝了一下,抱拳道:“望沈公子言而有信。”

沈牧亭微微颔首。

方時鏡離開了牽絲坊,卻又有另一個人進了沈牧亭所在的包廂。

“多日不見,如何了?”沈牧亭的手指輕輕叩着杯壁,江瑾整個人都憔悴了很多,他朝沈牧亭遞上幾張錄紙,上面寫的全是字。

“我只查到這麽多,再多的,公子怕是要着人去孖離北國了。”

“勞煩了。”沈牧亭言笑晏晏,順手在桌上拿了一枚糕點給江瑾,“吃了吧!”

江瑾見他竟然用他牽絲坊的糕點打發他,氣得想沖上去撕了沈牧亭那張風輕雲淡的臉,可伏琴在側,到底還是忍住了,接過之後咬牙吃了進去。

“我先走了,不管你用什麽方式,就算要在孖離北國查,你也要給我把這個人挖出來,另外……”沈牧亭頓了一下,“查查沈蚩跟彎月刀。”

說完沈牧亭便離開了。

江瑾視線憤恨地盯着沈牧亭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卻找不到地方發作,只能作罷。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吃下沈牧亭給他的糕點後,當真覺得身上那鈍痛減輕了些許,他的視線狐疑地看向桌上糕點,難道是這糕點的原因?

沈牧亭回了戰王府,剛一進門就見着了月燭溟,他正在訓狗,狗王爺被他訓得焉頭耷腦的,在狗王爺面前有着一堆碎紙削。

沈牧亭:????

月燭溟訓狗被沈牧亭撞個正着,連忙打發狗王爺滾了,仇軒推着輪椅過來,月燭溟的眼神時不時瞟向地上的紙,似乎看一次就氣一次。

“狗王爺做什麽了,惹得阿溟這麽生氣?”沈牧亭挺喜歡狗王爺的。

多次後,月燭溟也明白了沈牧亭叫他“阿溟”時是為什麽,多半是想哄着他的時候才會如此喊他,心頭不由有些不舒服,沈牧亭出門一個多時辰,狗王爺就趁他不在書房,把沈牧亭寫了他好多名字的紙給撕了,那時月燭溟恨不得把狗吊起來抽一頓,可一想到沈牧亭對它的态度,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其中還有沈牧亭第一次寫他名字的那張紙,他收得好好的,怎麽就被那狗叼了去。

月燭溟直接伸手一撈把人摁在腿上,“沒什麽。”他語氣陰郁,自己推着輪子就把沈牧亭推走了。

伏琴:????

“黑嘯做什麽了?惹王爺生這麽大氣?”他用手肘捅了捅仇軒,仇軒這幾日身上的紅疹已經退了,背上還有傷口,已經好了大半。

“它把公子寫給王爺的字撕了。”說起來他就覺得他們家王爺有夠幼稚的,公子寫的名字裝了好幾個匣子了,撕了幾張又有什麽關系,值得這麽大動肝火?

伏琴莫名覺得呼吸一滞,道:“那黑嘯還好好活着,當真多虧了公子對它的偏愛。”

仇軒:……

他像是看神經病似的看了一眼伏琴,覺得他跟着公子,怎麽分毫沒學到公子的好?

伏琴被仇軒的眼神傷着了,連忙追了上去,叽叽喳喳個沒完,吵得仇軒恨不得捂耳朵。

就想不明白,公子那麽安靜的性子,這差不多兩個月時間怎麽就沒把伏琴那聒噪的性子磨得安靜一點?

月燭溟将沈牧亭推進了卧房,方才他在氣頭上沒反應過來,他關上門,垂眸看着窩在他腿上模樣乖順地沈牧亭,微揚聲調:“狗王爺?”

沈牧亭立即仰起頭,臉上的忽地現出意思委屈,朝月燭溟眨巴了一下眼睛。

沈牧亭從未對他露出過此種表情,月燭溟當即覺得心都好似漏了一拍,原本他也沒想怪沈牧亭,現今見着他這幅模樣,就算佯裝的愠怒也分毫發作不出來。

他親了一下沈牧亭的眉心,“是本王的錯。”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用黑嘯去迎親。

不過反過來一想,也是沈牧亭藏得太深了,否則他又怎麽會借此生怒。

沈牧亭垂下眸,也未多言,而是問道:“狗王爺做什麽了?怎麽這麽生氣?”一邊說他一邊伸手去撫月燭溟的眉眼,順着往下落在他的唇角,道:“笑一個。”

其實月燭溟很少笑,沈牧亭都沒見過幾回,他像是終日沉着一張臉,那從戰場帶回來的殺伐之氣無故外露,讓常人見了都會心生懼意。

月燭溟扯了扯嘴角,活像面癱。

沈牧亭:……

“王爺,你還是別笑了吧!”沈牧亭軟軟地靠在他懷裏,随即摸出塊玉,很随意地遞給月燭溟。

月燭溟沒有接,“你留着吧!”

“我留着?”沈牧亭有點詫異,兵符何其重要,他竟就這麽給了自己?

“王爺不怕我用這支軍來對付你麽?”沈牧亭說得言笑晏晏,其中真假參半。

“那只能說明,我對你不夠好。”月燭溟只是覺得,只要他不負沈牧亭,沈牧亭手裏的刀就不會對着自己。

沒有緣由的如此以為着,他也甘願如此以為。

沈牧亭沉默了,不過還是沒接,“軍是盛宣的軍,王爺沒資格随意交由別人。”他把兵符塞進了月燭溟的衣襟裏,手伸進去的時候,只隔了一層裏衣,別說,手感挺好的。

沈牧亭突然笑了起來,道:“方時鏡言:他之意便為他爹之意,右相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吧!”

“皇上有心鏟除他,他也沒法辭官歸鄉,皇上不可能放他走,若晏上行可歸鄉,那方棣通若要歸鄉,怕只能是屍體。”

晏上行一辭官晏十風便将人送離了京都,怕也是有所預料,只是……

“王爺當真要管方時鏡與沈慕華的親事?”

宣國國風雖開放,但到底也是男子的天下,閨閣女子出門還得佩戴面紗,對女子并無對待男子般開明,沈慕華能豁得出去用這招清譽逼婚,沈蚩向來日子也不好過,只是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什麽?

難道當真已經被皇上逼到了絕路?還是……另有隐情?

沈牧亭在國公府是庶子,除了後院幾乎不曾到過前廳,很多地方也是不能去的地方,記憶中原主到沈雲景的院子還被打過一回,自此再也不敢亂走,除了自己的小院便是廚房,就算出門也是走側門,翻側門的牆……

從前他以為沈蚩最多勾結江湖中人,而今看來而非如此。

“那蟲子的來歷可有眉頭了?”沈牧亭依舊雲淡風輕,心裏頭卻思量頗多。

那微弱的情緒就連月燭溟都不曾感知到,他道:“暫無,那日給王府送貨的全都問了一遍,沒有分毫消息。”

所謂的問了一遍,如何問的沈牧亭并不關心,意思就是線索到這裏就斷了。

“方時非那邊呢?可有什麽動靜。”

“暫無,方時非近些天來一直流連花叢,未曾接觸過任何人,宣臨城有名的花樓都被他去了一遍。”

“我記得他曾去過牽絲坊。”沈牧亭提醒道。

“自江瑾回去後,方時非未曾造訪。”他的嗅覺究竟有多敏銳,才能避過牽絲坊轉投其他地方。

“查吧王爺,他去過的地方都查一遍,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不用沈牧亭說,月燭溟已經着人去查了。

“那狗叫黑嘯。”月燭溟捧着沈牧亭的臉,強調道:“它叫黑嘯,不叫狗王爺。”

“可我覺得狗王爺更适合它。”

月燭溟:……

他認命了,誰讓他當初讓狗替他坐了戰馬,當了一回新郎。

半月後,天氣回暖,屋裏已不再需要碳火,沈牧亭依舊手腳冰涼,月燭溟這半月服藥兩次,經過上一次的打鬥,他頗有幾分回光返照的意思,站立的時間越來越久,晨起還會打拳,也會跟仇軒過招。

只不過仇軒擔心自己傷了王爺,次次都不敢用全力,反倒被月燭溟揍得凄慘。

這日,沈牧亭在旁邊擺了躺椅,旁邊是一張桌子,桌上放着兩盞茶,見仇軒實在挨揍太多,朝伏琴道:“你去,記得千萬別留手。”

伏琴這些天來被沈牧亭嫌棄過功夫不行,又沒外出,就自個兒練着,功夫倒是精進了些,還得多虧了他們公子提點,察覺自己能打過仇軒後,伏琴簡直覺得沈牧亭是個世外高人。

又因相處了這麽些日子,發現他們公子對他們還挺仁慈的,伏琴的膽子也大了不少,道:“公子,這樣不好吧!”那可是王爺,好容易站起來了,又坐下去了怎麽辦?

“怎麽?想認回你原來的主子了?”沈牧亭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都是笑,可伏琴還是感覺到了絲絲的冷,立馬領命過去了。

“王爺,公子讓屬下來換仇軒。”伏琴硬着頭皮,思量再三,他現在是公子的人,王爺親自把他給了公子的,他就應該聽公子的,雖然很多時候聽誰的好像沒多大差別。

“好,你來!”月燭溟正在興頭上。

兩人過招,招招狠厲之外卻又能及時止損不傷及內府。

沈牧亭在旁邊看得挺滿意的,月燭溟體質很好,恢複很快,他原本預計他要兩年才會徹底痊愈,不過那是根據常人體質,之前又推測一年半,現在看來,他一年內完全恢複都是有可能的。

很慶幸,月燭溟并未完全恢複,力量在,下盤卻不夠穩,伏琴也夠卑鄙的,專攻他下盤,沈牧亭看得頻頻失笑,仇軒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生怕王爺發怒。

月燭溟再次倒地之後,就沒再站起來了,他雙腿發虛,也不知道是被伏琴攻的還是最近站立時間實在太久沒個節制的原因。

伏琴見月燭溟試了幾次都沒爬起來,興奮勁兒過了,內心反倒開始擔憂了起來,不由轉頭看向沈牧亭,眼神委屈巴巴的,“公子~”

伏琴軟起來的時候特別軟,現在那幅委屈樣就更惹人疼了。

仇軒過去摟着他的肩膀,順帶借力站穩,“膽子大了啊!”

他語氣調侃,伏琴反倒不敢動了,他們王爺現今臉色陰沉得緊。

沈牧亭起身走過去,蹲下捏了捏他的腿,從腿根一直捏到腳踝,那雙狐貍眼已經笑眯了,道:“還不錯。”

月燭溟看了一眼伏琴,又轉向仇軒,道:“自己去領罰。”

仇軒知道月燭溟是罰他不曾聽令用全力,當即也不敢說話,默默去刑房領了十鞭。

伏琴跟着一起去的,不過刑房主事顯然留了手的,不然全力下去,仇軒怎麽也要皮開肉綻了。

受完刑伏琴就把仇軒扶了回去,一路上都在念叨:“我說你也是自找的,王爺都叫你用全力了你居然還留手,你真當王爺是廢物啊?”

他們就近伺候的誰不知道因為腿疾他們王爺變了多少,是公子來了之後才有希望站起來的,脾性才變得好說話了些,否認照以往……

“還真挺感謝公子的。”伏琴幽幽道:“是公子給了王爺希望,也給了我們希望。”

仇軒摟緊了他的脖子,沒有說話,初始的時候他還擔心伏琴這跳脫的性子在公子那兒會遭很多罪,沒想到還提點他,功夫都精進了。

“哎呀你松開點,你想勒死我嗎?”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仇軒在王爺身邊多少年,伏琴就在王爺身邊了多少年,三人的關系雖為主仆,但從前他們王爺從未将他們當做下人對待,王爺腿疾後也好似沒将自己當個人。

“是得感謝公子。”沈牧亭雖然陰晴不定,但到底沒有做過傷害他們王爺的事,可也只是目前而已,未來呢?

沈牧亭推着月燭溟去了浴湯房洗浴,月燭溟泡他的,沈牧亭就着人擺了書案,月燭溟沐浴,沈牧亭作畫,但那畫從來不給月燭溟看,半個月了,月燭溟也不知道沈牧亭畫的什麽。

沈牧亭身上的氣息随時都是沉靜的,任何時候任何事好似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緒,可月燭溟覺得自己能慢慢捂,初始時是沈牧亭說心悅與他,他才會一腦袋栽下去,卻栽得無怨無悔。

“王爺,看這麽久,我身上長花兒了?”沈牧亭從案上擡起眸。

月燭溟趴在池邊,道:“是,長在我心尖兒上。”

月燭溟就連說情話都是一本正經的慎重,好似在對沈牧亭承諾似的語氣。

沈牧亭輕輕勾着唇,發下筆,摘了發冠,一邊寬衣一邊往月燭溟的方向走。

他們半月不曾共浴過,次次都是月燭溟泡着,沈牧亭畫着。

月燭溟見沈牧亭如此做派,呼吸不由得一滞,視線盯着那勾人的胴/體,就見沈牧亭沒有下來,而是單膝跪在池邊,伸手挑起了月燭溟的下巴,俯身輕輕一吻。

那一吻讓月燭溟喉間有種久旱逢甘露的感覺來,接踵而來卻是更烈的灼熱。

他一手摟着沈牧亭的後頸,将人一帶順勢摟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拽下了水。

兩人的墨發在池水中交纏出一種暧昧的氛圍。

月燭溟的吻是激烈的,卻又是珍重的。

他咬着沈牧亭的脖子、鎖骨,惹來沈牧亭一陣陣倒吸聲,那感覺痛中帶麻,說不出的怪異感,沈牧亭推開他,捂着脖子,“王爺,你當真屬狗的麽?”

喊他一聲狗王爺,還真當自己是狗了麽總咬人。

月燭溟看着他雪白瑩潤的脖子上留下的自己的牙印兒,自覺可能咬得有點重,指着自己的脖子,“阿亭咬回來?”

沈牧亭聞言笑出了聲,他往前他了一步,幾乎與月燭溟緊密相貼,道:“王爺,你真當我看不出來你的心思?”

月燭溟紅了耳珠,那緋紅漸漸往下,連脖子都紅了。

月燭溟長得不黑,但也沒有沈牧亭白,那紅紅得還不是一片,而是像在脖子上勾出了道道暧/昧的蜿蜒痕跡。

月燭溟摟着他的腰,不語,那雙略微深邃的眼卻透出了幾分壓抑的渴望。

沈牧亭視線往下,嘆了口氣,“看來王爺還不夠累。”

沈牧亭便手動将月燭溟折騰累,月燭溟此時倒是分外配合,沈牧亭嘆了口氣,“等王爺徹底好起來吧!王爺也不想留下隐疾是不是?”

月燭溟聞言瞬間焉兒吧了,他摟着沈牧亭,“本王聽你的。”

兩人洗往剛出浴湯房,就聽人來報,晏十風造訪。

晏十風近些天在朝堂如何沈牧亭并未過問,月燭溟也斂了鋒芒不曾出現在朝堂之上,但朝堂的一切都有晏十風與林緋钰來傳達。

月燭溟坐着輪椅到了前廳時,不止晏十風在場,林緋钰、林淵、方時鏡四人都在,順帶還有另一幫沈牧亭沒什麽印象的朝中大臣。

十數人一見月燭溟跟沈牧亭出來,方才坐下的幾位大臣立即站了起來,臉上的熱汗都沒來得及擦一擦。

“何事?”沈牧亭将月燭溟推到主位上,自己便坐在旁邊。

幾個大臣見此面上神情各異,卻無一人敢言,他們都知道沈牧亭是沈蚩的兒子,誰知道會不會是這個花瓶利用王爺,而王爺又鬼迷了心竅呢。

林淵抱拳道:“王爺,此事十萬火急,沈蚩不知道從哪兒召集了一批人馬妄想逼宮。”

衆所周知,除了宮中防守是在皇上手裏聽皇上調令,其他都歸月燭溟統轄,就連護城衛也不例外。

“逼宮?”月燭溟沒想到沈蚩沉寂這麽久,竟然憋了個大的,一出手就是要逼宮。

“侍衛營的人呢?”

“下官不知。”

月燭溟立即着方時鏡去調護城衛,如果真有大批人入皇城,護城衛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上報。

方時鏡領命而走,其他官員原地待命,竟是連戰王府都不敢出。

沈牧亭的手臂撐在桌面,左手撐着下巴,腦子裏飛快掠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那石頭蟲至今沒有查到分毫頭緒,月燭溟手段再厲害,也不能讓死人開口說話。

逼宮之後呢?

月凜天怎麽會落到被人逼宮的境地,最有能力逼宮的只能是月燭溟,沈蚩哪兒來的兵,不是城外進來的,那便只能是城內,城內誰有大批兵力能做到逼宮?

沈牧亭笑了起來,他看着前廳的某一處,朝月燭溟道:“王爺,皇上想要給你個謀逆之罪,你還打算坐以待斃麽?”

他的話讓其他大臣都擰緊了眉,覺得沈牧亭說得話實在沒道理。

林淵跟林緋钰還有晏十風卻懂了,所有人都忌憚戰王手裏的兵,畢竟天下之兵盡在他手,他若要謀反是輕而易舉。

月燭溟沉了眉眼,他也想到了這一點,可他若不做出點動作來,更坐實了這個罪名。

月凜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要撕破臉,置他于死地。

他能不計較他派人的多次暗殺,他有能力擺平,可這樣損人不利己的計謀,是他月凜天能想到的?

月凜天怕死,怕丢了皇位,也怕被人架空,他怕很多東西,他究竟跟沈蚩達成了什麽協議,讓他身為天子竟以安危挾他。

別人都是挾天子而令諸侯,而他呢?竟自己挾自己逼他就範還是怎麽?

月燭溟眉眼沉得厲害。

要按沈牧亭的想法,月凜天要死便就去死吧。

可月燭溟不一樣,他對月凜天的忍讓除了月凜天是君,而他為臣之外,還有一點親情挂鈎,那是他皇兄的孩子,他的親侄子,幼時兩人關系最好,一入沙場,分別便是七年,回京三年,早已物是人非。

沈牧亭相信月燭溟懂,可懂之餘呢?

月凜天是天子,他不能做謀逆之事。他雖能手握兵馬,到底是盛宣的臣。

不管是月凜天的計謀還是他與沈蚩聯手,月燭溟都不能坐視不理。

“阿亭,你待在王府莫要出門,我帶人進宮。”月燭溟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有點怕他胡來。

“我把仇軒留下,王府的安危……”月燭溟看向侯在門口的仇軒跟伏琴,“就交給你們了!”

“王爺……”仇軒不想待在王府,此次進宮是必然,到時候不管救沒救下月凜天,月凜天都有諸多罪名可加,他不能讓王爺獨自進宮,他是王爺的近衛,斷沒有主子犯險近衛留守安逸的道理。

伏琴看向沈牧亭,王府安全自然不用多想,就算有人想要進來也很難,沒有熟悉機關的人帶路放行,根本就進不來。

沈牧亭看着月燭溟,輕聲道:“王爺,難道你想把我留在王府?”

沈蚩究竟想做什麽,沈牧亭此時想通了一點,那些帶着蟲子進來的人死的太快了,沈牧亭又想到了孖離北國……

“王府與你二而言才是最安全的。”月燭溟聲音沉重。

“王爺就不怕他們是調虎離山?”王府之前能有刺客闖進來,難道現在就不會嗎?月燭溟一走勢必勢必會有人混進來,混亂之下也不可能一個個的排查,一是沒有時間,而是王府的護衛太容易僞裝了,功夫高一點更容易僞裝。

月燭溟抿緊了唇,外面現在不知道亂成了什麽樣?而且他此次進宮勢必會見血,沈牧亭怕血,他不想……

“王爺,我沒你想的那般弱。”沈牧亭臉上的笑依舊清淺,可那些官員卻看得脊背都生出了絲絲寒意,那看似溫潤的笑,給他們的感覺像是浸過屍山血海的嗜血而冰冷,說不出的邪魅妖異。

“我知!”他知道沈牧亭不弱,可是……

“帶我一起去吧。”沈牧亭聲音軟軟的,朝月燭溟眨巴了兩下眼睛,單看表面好似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感覺來。

月燭溟承認沈牧亭說得沒錯,沈蚩一直想要殺他,可如果是趁亂的調虎離山呢?到時候他不在沈牧亭身邊,誰給他擋下來?

月燭溟猶豫了一瞬,随後抱着沈牧亭,“好!”

那一聲“好”字異常沉重。

月燭溟上了戰馬,沈牧亭坐在他前,上馬之前沈牧亭給他吃了一分“解藥”,以備不時之需。

沈牧亭靠在他懷裏模樣乖順,倒不像是去救駕,反而像是要去踏青。

仇軒很快便領了一隊人來整裝待發,不止月燭溟跟沈牧亭,就連林淵、林緋钰、晏十風都上了馬。

此時不過戍時末,宣臨城內馬蹄踏踏,百姓盡數熄了燈,稍微膽大的透過窗戶小心看着,不時傳來嬰孩的啼哭之聲,整個宣臨城都籠罩在一股風雨欲來的壓抑氛圍裏。

沈牧亭側身坐于馬上,微微瞌眼,前方房頂傳來輕踏之聲,沈牧亭微微挑起眼,周遭護城衛與巡城營的人立即拔出了腰間佩刀,防備地看着聲音傳來之地。

來人盡皆黑衣蒙面,輕功了得,不只是誰吼了一聲“什麽人?”

伏琴立即縱身躍了出去,拔出配劍便與幾個黑衣人撕鬥在了一起。

月燭溟一揚馬鞭,戰馬立即朝前跑了出去,身後跟着一幫人。

到得宮門,卻見宮門緊閉,四周不見一人,宮內确是慘叫連天。

月燭溟伸手捂着沈牧亭的耳朵,道:“撞開宮門。”

皇宮四門,方時鏡不知道去了哪道門,這門卻沒有人來,不過這道門卻是離護城衛最遠的宮門。

立即有人扛着巨木開始撞。

這宮門是金剛石所築,又重又厚,更何況門後還有門栓。

沈牧亭想,如若沈蚩真要殺月凜天,等他們撞開宮門進去,月凜天可能早就涼了。

不過他也沒催,月凜天死了,與他幾乎沒什麽關系,卻跟月燭溟關系卻非凡。

沈牧亭不經想:月燭溟為何不願當皇帝?皇帝就代表着權力,身份地位都是萬人之上,他若當了皇帝,何至于處處受制于人。

這是沈牧亭想了很久都不曾想明白的事。

待到宮門被撞開時,伏琴跟仇軒還有他們身後的人盡皆滿身是血地沖了過來,月燭溟頭也不回的策馬沖了進去。

宮內更慘,遍地都是宮女太監還有侍衛營的人的屍體,偶有一兩個還有氣兒,告訴了仇軒那些人往哪邊走了便咽了氣。

月燭溟原先想,這若是月凜天的計謀,遠不到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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