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多,是不是要繼續撲過去,這時身後就傳來馬蹄聲。

許允炆臉上一喜,玄武帶人趕到了!

那人聽到急促的馬蹄聲,轉頭一看,發現許允炆來了不少的援兵,看來今天已是兇多吉少,他朝身後那群黑衣人大喝一聲:“風緊……”話音未落,便覺得手腳發麻,頭腦暈暈沉沉,身子向前一撲,然後失去了知覺。

而後面的那群人已經無處可逃,被許允炆身邊幾個護衛和剛剛趕到的玄武一夥人一網打盡。

“姑娘,你這藥粉兒真厲害!”蔥翠跑了回來,雙眼放光,崇拜的看着潤璃,而潤璃身前的嫣紅和絨黃卻因為後怕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連氣兒都不勻稱了。

“是我師傅和我一起做的,當然厲害了。”潤璃從箱子裏拿出幾個小瓶子:“除了這個我還有別的呢,沒想到那人身子這麽禁不住,就這樣倒了。”

“蘇三小姐!”許允炆在随從的攙扶下走到了潤璃面前:“多謝蘇三小姐出手相助!”

“助你的同時也是救我們自己,許公子無需客氣!”潤璃看了看許允炆,雖然有随從保護,可他卻依然受傷了,紫色的衣袖上有絲絲血跡,再看他那些手下,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傷,輕重程度不一:“只是許公子和手下的傷卻拖延不得,不如先跟我們回莊子去粗淺的包紮下罷。”

許允炆神色疲憊的點點頭:“如此,就勞累蘇三小姐了。”他轉頭朝身邊的玄黃吩咐道:“把這些人帶回去好好審問!”

話音未落,那邊的玄武就面色沮喪的跑了過來:“主子,剛剛被活捉的那幾個,牙齒裏藏有毒丸,現兒都自盡了!”

“不打緊,幸而這裏倒留了個活口。那邊躺着的個人,你去把他的下巴給卸了,等他醒來以後再審問便是了。”潤璃指着被迷暈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說。

“把下巴卸了?”嫣紅和絨黃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姑娘,突然覺得她變得很陌生。自家姑娘,杭州府三小姐,是人人稱頌的慈悲心腸,怎麽現在說“卸了他的下巴”如此輕松,仿佛在說:“嫣紅,你去幫我拿那罐梨花膏子過來”一樣?

潤璃也注意到丫鬟們奇怪的目光,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

因為看到防狼藥品效果這麽好,一時忘形,竟然把前世那些電視劇裏聽到的對白給搬了出來。

一世清名,就被這幾個字給毀了。

潤璃懊悔得腸子都悔青了——她是不是應該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蕭瑟的躲在一旁,臉色煞白,嬌喘籲籲?

現在,不僅僅是她的丫鬟們,許公子和他的手下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看着她!

潤璃臉上一紅,讪讪道:“我只是想卸了下巴就能容易的把毒丸從他牙齒裏面取出來了……”

許允炆此時已緩過神來,對着玄武說:“照蘇三小姐說的辦。”

潤璃抱起那束被踩得七零八落的野花:“黛青蔥翠我們先帶許公子回莊子,吳媽媽你們去那邊山間上挖幾株木芙蓉回來。”

“玄黃,你去保護着蘇三小姐的丫鬟。”許允炆命令道。

玄黃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下,他可是未央宮裏暗衛的頭目啊!他保護的對象是皇後,四皇子,七公主,那都是何等嬌貴的人物!看了看陪在蘇家三小姐旁邊的幾個丫鬟,玄黃一臉悲憤:什麽時候他竟淪為保護別人丫鬟的角色?

“主子,屬下是萬萬不能離開主子的!”

“咦,你不就是同福客棧的小二哥?”嫣紅這時突然認出了眼前的這個腰背挺得筆直的人:“你……會武功?”

玄黃無力生氣,懶得搭理這小丫鬟,只是眼睛盯着許允炆。

“我這裏還有玄天和玄海他們在,你保護這幾位姑娘把蘇三小姐交代的事情做好再來找我。”許允炆根本不再看他,擺擺手示意他快快離去。

玄黃極為不甘的一步三回頭的跟着嫣紅絨黃她們往旁邊小山丘上走過去,手裏還拖着吳媽媽毫不客氣塞給他的鐵鏟。

許允炆的傷勢并不重,只是被羽箭擦破皮而已,看來他有一群忠心護主的好手下。

潤璃就地取材,叫黛青摘了幾朵木芙蓉花搗碎幫他敷在傷口上。

其餘幾個手下傷勢比較重,幸虧随身帶了藥箱,潤璃指導黛青和蔥翠幫他們簡單處理了下,然後吩咐莊子裏的管事派馬車把他們送去了濟世堂。

沒多久,就見端着一張臭臉的玄黃,抱了幾株木芙蓉,跟在嫣紅絨黃身後,怏怏的走進了莊子的大門。

紅豔豔的木芙蓉在他懷裏開得很是絢爛,襯着那張黑黑的臉,極為不協調。

“姑娘,這花今兒就帶回去?”嫣紅叫玄黃把木芙蓉放在牆角,那花如雲似錦般堆在青磚房間的角上,煞是美麗,那抹紅色是如此耀眼,仿佛黃昏時的晚霞滿天。

“嗯,叫管事用泥土培好這木芙蓉的根,我要把它植到含芳小築後院,這可是有大用處的。”潤璃喜滋滋的看着那些木芙蓉,忽略了身邊許允炆欣賞的目光。

“我的好姑娘哎!”吳媽媽也走進了莊子:“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趕快去換了衣服吧,太太該在家裏念着了。”

“吳媽媽,你忘記了?”蔥翠挽着黛青的胳膊從側面廂房裏走了出來,身上已經換上了來的時候穿着的衣服,淺綠的衣裙,黛青穿的是雨過天青色的綢衫,兩人都罩了件月白的比甲。

“忘記什麽了?”吳媽媽茫然的看着蔥翠。

“媽媽,你難道忘了?太太可答應了晚上姑娘帶我們去風雅樓用飯呢。”蔥翠推了推黛青:“上次太太給黛青的打賞就是許了這個!”

“蔥翠你這小蹄子就記着吃!”吳媽媽一臉緊張的望着潤璃:“還不知道那夥人有沒有幫手,會不會再來哇!姑娘,還是趕緊回去罷!”

“媽媽,是禍躲不過。”潤璃對吳媽媽笑了笑:“只要回了杭州城,誰還敢在城裏行兇不成?媽媽,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裏擱着罷!嫣紅絨黃,我們去裏間。”

轉頭朝着許允炆歉意一笑:“許公子,請稍候。”

什麽叫燦若春花?許允炆看着那個纖細的背影,第一次對這句話有了如此深刻的體會。

等潤璃再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已經從那個小村姑變回了蘇家三小姐,簪花髻上斜插了一支白玉海棠簪子,穿了一身淺淡的嫩黃色襦裙,配着淺綠色抽紗半臂,顯得她皮膚粉白,整個人看起來清新悅目。

“為了感謝三小姐出手相救,今晚就由我在風雅樓做東,不知三小姐可否賞臉?”

“即算我家姑娘沒有出手相助,許公子看在你要和我家姑娘合夥開濟世堂的份上,也該請我們去風雅樓不是?”蔥翠在旁邊撲哧一笑。

“蔥翠!”吳媽媽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頭:“貴客當前,你這小蹄子怎的在這裏胡言亂語!”

“蔥翠姑娘說的極是,這位媽媽不必教訓她。”許允炆看着潤璃微微一笑:“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許公子如此誠心,推辭反而不美,潤璃自當赴約。”

聽到潤璃爽快的答允下來,許允炆心中一陣通暢,看着暮春的天色漸漸的暗淡下來,空中已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晚霞燒得正豔,如美人腮邊的胭脂,一點點的粉色攢成一片豔紅,深深淺淺的塗抹在人的心尖上。

作者有話要說:

☆、銀瓶乍破水漿迸

晚上的西湖另有一番風情,岸邊的各色燈光倒映在水裏,與天邊的月色忽明忽暗的交織着,顯得特別的神秘和湊趣。風雅樓的屋檐下垂着長串的小紅燈籠,随着微風不停的擺動搖晃着,好像舞女旋轉時衣裙上的亮片,若有若無般勾着客人的視線。

西湖旁邊的青石小路上已經沒有什麽游客,三三兩兩走過的,都是閑暇之餘在湖邊漫步的百姓,所以這時迎面而來的幾匹馬和兩輛馬車就顯得特別打眼了。

幾個漢子翻身下馬,把缰繩扔給了風雅樓迎上來的打雜小厮:“把爺的馬好好給栓好了!”然後很恭敬的候在第一輛清油綢布馬車前面,拱手道:“主子,到了。”

馬車簾子一掀,跳下來一個穿着亮紫長衫的公子,雖沒有華麗的裝飾,但單單從他領口袖口上簡單大氣的金絲繡和腰間那條鑲白玉的腰帶就能看出此人出身不俗。

門口候客的小二哥很有眼風的迎上去,弓着身,堆出一臉的笑:“請問公子幾位?”

那公子也不看他,只望着身後緩緩跟來的雲錦馬車,倒是他的随從發話道:“把最好的包間給騰出一間來,把你們這風雅樓最拿手的菜給端上來。”

小二哥偷眼望了下,後面那輛雲錦馬車上跳下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鬟,然後一個穿着粉紅衫子打起門簾,軟軟的說:“姑娘,下車罷。”

車裏先出來一個穿着深藍竹布闊衫的媽媽,伸手扶出一位苗條纖細的姑娘,戴着帷帽,垂着長長的面紗,看不清她的模樣。

“還在這呆頭呆腦的看什麽,還不快去準備着!”那紫衣公子已轉過身來,看着小二哥還在往這邊探頭探腦,眼神淩厲的一瞪,十分不悅:“這莫非是風雅樓待客之道?”

“小的先帶您上了包間!”小二哥看着那眼神,不怒而威,不由得心中打了個寒顫,讨好的一笑,半弓着背領着許允炆他們往風雅樓裏面走,進門就吆喝着:“八號包間進客人了,趕緊茶水伺候!”

一邊帶着許允炆和潤璃上樓,店小二一邊熱心的推薦着:“這位公子有耳福了,今晚有薛秋娘登臺獻演新出的琵琶行呢!”一邊說着,一邊搖頭晃腦,似乎已經聽到了那優美的曲子而被陶醉。

“哦?可是那教坊司出來的薛秋娘?”許允炆揚起眉,有幾分好奇。

“正是!”那小二一臉的驚訝:“公子可是來自京都?怎對薛秋娘如此熟悉?”

“世人誰又不知曹大家和謝秋娘!一個曾是教坊司的左司樂,一個是教坊司裏彈琵琶的個中翹楚,想要不知道都難啊!”許允炆哈哈一笑:“不想一個小小的風雅樓,竟然也能有這麽大的排場,請得動薛秋娘這位曾經名動京都的樂師!”

跟在後面的潤璃聽得他們談論甚歡,心中卻在暗自揣測這位許公子的身份。能那麽輕易的說出曹大家和謝秋娘的出身,對宮裏的教坊司也不陌生,想來定是京都的豪門世家,或者就是皇室宗親?今天那夥黑衣人對他痛下殺手,看來他是有極厲害的對頭,那自己該不該和他合夥在京都開濟世堂呢?

走進八號包間,早有小厮沏來上好的龍井茶,打了個千兒就退了出去。

“三小姐,在下想和你細談關于在京都開設濟世堂之事。”甫一入座,許允炆就直入主題。

“姑娘,你可得仔細想想。”吳媽媽抄着手兒站在潤璃身後,心裏一陣發秫:“這位許公子,不是老奴多嘴,這都還沒和你一起開這個濟世堂呢,就惹來這樣兒的禍事,要是真開了,我們家姑娘的安全你可能保證?”

吳媽媽看了看穩穩坐在軟椅裏的潤璃,忍不住眼淚珠子滾落了下來:“我家姑娘可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人長得伶俐,性子一等一的溫和,心眼兒誰不說好?她可是我們蘇家心尖尖上的寶貝,誰都想看着她好好的,可不能這麽糊裏糊塗的把性命給搭進去,許公子你還是找別人吧。”

潤璃聽了不免也有些感慨,伸出手拍了拍吳媽媽的手背:“媽媽且不用這麽着急。”

吳媽媽拿出手帕子擦着眼睛,聲音哽咽的說:“我不着急,姑娘你得自己好好兒想清楚,可千萬不能出事兒。”

潤璃擡起頭來朝吳媽媽一笑:“媽媽放心罷,難道我還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只是回府後切勿和太太提起今天這樁事,免得她挂心,又好幾天不能睡安穩覺。”

“老奴省得。”吳媽媽擦幹了眼淚,閉了嘴巴站在潤璃身後,只是拿了一雙眼睛很憤懑的看着對面的許允炆。

“許公子,你也聽到我家媽媽說的了,這也是我現在心下所擔憂的。”潤璃頓了頓,又繼續說:“雖然我有懸壺濟世之志,可拿自己的命去救,究竟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若是在京都開辦個濟世堂竟有這般危險,恕我不能考慮許公子的提議。”

許允炆眉頭一皺,這位蘇三小姐說的倒也有道理,可他現在卻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些人追殺他的真正緣由,又該如何開口?

“三小姐,今日之禍事絕不是因為開辦濟世堂而引來的。”站在他身後的玄黃開口了:“你盡管放心就是了,不會因為濟世堂連累到蘇家。”

“哦?那今日的黑衣人是你們許家仇敵派來的?或者是你們家的內鬥?”潤璃心中暗自揣測,像許公子這般學識氣度,這般舉止穿着,應該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子弟,世仇或者內宅之鬥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這種實打實的飲血兵刃還是太猛烈了些。

“三小姐猜測不假。”許允炆臉上浮現出一絲尴尬:“我們許家的內宅之鬥确實是厲害了些,卻叫三小姐見笑了。”

“原來如此。”潤璃點點頭,表示了解:“那我們先把你們家宅鬥放到一旁,來說說濟世堂的開辦事宜罷。我有下面幾點建議,不知許公子可願一聽?”

“三小姐請說。”

“這開藥房第一要緊的是選址,我倒不建議到鬧市中心開辦,因為濟世堂主要是對于那些看不起病的窮苦百姓開辦,故我提議在京都貧民聚集的地方開辦,這樣既可以節約房租,又能方便病患就診。”

“這個提議甚妙。”許公子一拍手贊道:“三小姐可還有其餘提議?”

“你這京都的濟世堂需自己去聘坐堂大夫,夥計,我只是出點主意罷了,最多還能給你推介幾個好大夫。”

“三小姐自己不就是神醫嗎?何須再推薦?”許公子含笑看着蘇潤璃:“三小姐推介旁人,未免有點矯情罷?”

“許公子,我乃一閨閣女子,本不能抛頭露面,只是憐惜着這世人受苦受難,遂破了規矩出來給人診病,可畢竟不能日日出門,只是碰到疑難時方才出手,所以許公子必定得請幾個好的坐堂大夫才是。”

“好的大夫……”許公子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面:“只能回京慢慢尋訪了。”

“姑娘,你師傅現在不是在京都給皇上看病嗎?他都不算好大夫,誰還能算?”蔥翠最終按捺不住,聲音清清脆脆如山間溪水叮咚作響:“姑娘的師傅素來是個心善之人,要不是也不會在濟世堂呆那麽久,若許公子去請他坐堂,他定是願意的!”

“蔥翠你這小蹄子又多嘴多舌了,姑娘自有主張,何必你來多嘴!”吳媽媽不滿意的瞥了下蔥翠,自己還想着叫姑娘怎麽快點和這個許公子脫身呢,這下倒好,蔥翠抖出了姑娘的師傅,那還不是把姑娘給搭進去了?

“媽媽……”蔥翠嬌嗔的看了吳媽媽一眼:“我們家姑娘不總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而且靈隐寺濟世大師也說過,姑娘必須行善積福,否則恐有……”

突然她想到了後面是句不吉利的話,伸手捂住了嘴。

“呸呸呸,瞧你說什麽!”吳媽媽啐了她一口:“還不趕緊閉上嘴兒不說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蔥翠的臉漲得通紅,垂手站在吳媽媽身邊,也不再回嘴。

“媽媽,你就別說蔥翠了,她也是為我在打算不是?”潤璃無奈的搖了搖頭。

濟世大師曾說過,她今生必須學醫,而且要為人治病來給自己積福,否則按照自己的命格來說,乃早夭之像,若不行善積福,恐命遠多舛,壽之不長。

“許公子,我師傅現在就在京都,他住在武靖侯府上,你可以拿我的信去找他,我師傅是一個心地純善之人,他必定會答應你。”

“甚好。”雖然對潤璃的丫鬟婆子們的對話不是很了解其中緣由,但聽到潤璃願意幫忙,許允炆還是大喜,吩咐身邊的玄黃:“去問掌櫃的取筆墨來。”

“何必如此着急?”潤璃看着許允炆的舉止,甚是驚詫:“今晚我回家修書一封,明日幫你送過來罷。”

“事情有變,在下準備即刻回京,帶累三小姐了。”

看着許允炆略帶焦慮的神色,潤璃覺得他可能是有要事必須回京處理,也不再堅持。

小二把筆墨紙張送了上來。

許允炆一看那些用具就暗暗在心裏叫了一聲“好”。

上好的徽墨,端硯,松花箋!

莫非這個風雅樓記賬都是用這種高級的筆墨不成?

看到他盯着文房四寶失神的樣子,潤璃莞爾一笑:“風雅樓不時有文人題詩作畫,故備得好筆墨,許公子若有閑情,可去風雅樓走廊裏看看那些詩詞歌賦,倒也有不少寫得極妙的。”

許允炆擺擺手:“不必了,還請三小姐寫信給貴師傅罷。”

其實他也見過給父皇治病的那個南山隐叟,老頭兒須眉皆白,端的就長成一副老神醫的模樣,和他說過幾句話,覺得倒也不是個俗人。只是自己貿貿然去請他也不太好,南山隐叟一直對宮闱之争很小心,就是給父皇治病期間都是住在武靖侯府,根本不願意和宮廷有任何關系,而且治病之前還和父皇母後提出要求,病愈以後他絕不進太醫院!

現在,有了潤璃的信箋他就好開口了。

許允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對面的蘇三小姐。

穿綠色衫子的丫鬟幫她在磨墨,穿着青色衫子的丫鬟幫她掌燈,她正拿着筆游龍走蛇的寫着信。

暖黃的燭光照着她,聰慧靈動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唇,認真專注的神态,讓他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心裏有一種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似乎沒來由的,他有一種想接近她,了解她的心思。

但是這種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被玄黃在他耳邊回報的話語所破壞了,他從夢游般的幻覺回到了現實,他想起了他的身份。

大周朝的四皇子,中宮皇後的嫡子,将來要繼承九五之尊的那個人。

他不能有兒女情長的這一面,他必須要學會把一切都抛開,一切都要為他的儲君大計讓路!想到這裏,許允炆收回了那欣賞的目光,開始想起了玄黃剛剛傳來的信息。

那個被抓住的殺手經不住玄武的折磨,最終還是招供了,原是他們三皇子在江南布下的暗線,接到京裏傳來的消息他們就開始盤查最近下江南的可疑人物,發現了許允炆和三皇子傳信裏所寫之人極為吻合。

雖然從畫像來看兩個人長得并不相像,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四皇子,可三皇子交代,寧可錯殺,不能走脫!所以他們在同福客棧周圍布下暗樁,只等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就開始動手,而今日給了他們最好的時機,只是沒想到許允炆帶來的人手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結果反而淪為許允炆的階下囚。

那暗線還交代,這風雅樓其實就是三皇子在江南設的線報中心,掌櫃的是毓慶宮裏魏貴妃奶娘的兒子,對魏貴妃是最最忠心的。

“原來如此。”許允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對玄黃招了下手,然後細聲說:“交代玄武,今晚把

風雅樓給夷為平地,那個掌櫃的務必活捉了,不得讓他走脫!”

作者有話要說:

☆、苦夏茉莫名遭殃

潤璃看着那許允炆和玄黃嘀嘀咕咕一陣,連擺在面前的美味都顧不上,心裏感嘆:世家子弟真真難為!瞧瞧許允炆就知道了,連吃飯都不能從從容容!

等一切商議妥當,許允炆舉起竹箸時,他才發現菜肴有點發涼,潤璃正坐在對面微笑的看着他:“許公子,還不快吃,飯菜都涼了!”

許允炆微微一笑:“古人有雲:秀色可餐,三小姐明眸皓齒,本人已經覺得飽了,這飯菜倒是可以不用了。”

吳媽媽聽他言語有些輕佻,不免恨恨的看了許允炆一眼,以示警告。

許允炆也眼尖,掃到了吳媽媽不虞的神色,突然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舉起酒杯向潤璃道:“卻是我唐突了,自罰酒三杯,請三小姐不要見怪!”

潤璃看着他那樣子倒也着實真誠,點了點頭:“無妨,我并未計較,不論怎樣,還是要吃飽肚子才行,許公子慢用,我去前廊聽薛秋娘彈琵琶了。”

琵琶聲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薛秋娘已經登臺了。

就像一股清泉在山澗跳躍,碎瓊亂玉般揉碎了一汪春水。時而輕緩,淺吟低唱,時而激昂,铮铮

有聲。

一襲鮮豔的紅色绡紗衣服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軀,數盞明當瓦燈垂在她的四周,燈光打在她臉上,雪白的臉龐上寒潭似的兩丸眼睛,朱砂一點的櫻唇,她的五官顯得分外鮮明,讓她的一颦一笑都那麽妖嬈。

“真是美人兒!”潤璃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

“姑娘,這種女子,慣會賣弄風情招蜂引蝶的,你還是不要再看她了,我們趕緊回府才是正經事兒。”吳媽媽看着潤璃,無奈的搓了搓手,雖說這薛秋娘不是青樓女子,可畢竟是在大庭廣衆下賣藝謀生的,怎能讓姑娘看她那低賤的狐媚樣子!

“媽媽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嫣紅也在一旁勸着,臉上已是粉紅一片:“姑娘,那薛秋娘怎麽能公開和客人調笑?瞧她那輕狂模樣……”說到這裏,已是說不下去。

潤璃看了看場內的薛秋娘,一曲已畢,正站起身向四周食客答謝,福了個半身,抹胸略低,便看見裏面起伏的山巒一抹雪白,她半擡了臉,斜斜兒飛出無數眼風,嬌滴滴的周圍送了過去,惹得幾個漢子大呼小叫:“娘的,薛秋娘在看着我哪!”

旁邊有人起哄:“端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薛秋娘何苦看你來着!爺難道就比不得你?論文采論皮相,你不及爺的地方多了去!”

這薛秋娘,空彈了一手好琵琶,怎會如此張狂做致的?在風雅樓這般挑逗食客,看起來恐不是個好女子。潤璃看到這裏心裏也不免有些膈應,對吳媽媽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許公子,天色已晚,請容我先行告退。預祝你返京途中平平安安。”

“借三小姐貴言了。”許公子站了起來,雙眼有點不舍的望着面前的潤璃:“咱們京都再見面罷!”

“那還得年底了去,父親那時候該回京述職了。”潤璃回眸一笑,梨渦淺淺:“許公子,後會有期!”說罷就轉身,扶了嫣紅的手,頭也不回的,在丫鬟婆子的擁簇下走出了風雅樓。

許允炆苦笑的抽動了一下嘴角:回到京都,他們不一定還有見面的機會呢。畢竟能進宮的京城貴女一般都是宮裏妃嫔的親戚,即算是年關的群芳宴,也是請二品及二品以上大員的女兒們進宮,所以蘇家三小姐她幾乎沒有進宮的可能性,而他,出入皇宮也并不是那麽自由,不能總是往宮外跑。

玄黃有點擔心的看着許允炆臉上的變化,小聲在他耳邊提醒:“主子,蘇姑娘已經走了,我們這邊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動手罷。”許允炆唇邊拉出一絲嗜血的冷笑,點了點頭。

蘇府的馬車緩緩的走在杭州的街道上,突然聽到後面一陣喧嘩聲。

蔥翠撩起馬車的軟簾往外面看了看,身後很遠的地方,一股濃煙卷着熱浪随風往空中撲來,火紅的焰火直沖雲霄,映得天宇都紅了一邊。

“姑娘,好像是風雅樓那個方向。”

那個許公子不會那麽倒黴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家公子,他家的宅鬥竟然如此兇險,他走到哪裏人家就追到了哪裏。

幸好自己先行一步,否則這次踏青真還真是應了皇歷上那句話:今日大兇,不宜破土,出行。

當時吳媽媽翻着皇歷勸阻自己帶着丫鬟們出門,自己還不屑一顧。現在看來,這個皇歷還是有一點可信度,以後出門之前都得好好琢磨下才行。

夜色已晚,蘇府的院子一片寧靜,有淡淡的青草芳香和細細的春蟲嘤咛。

正在二門守夜的袁婆子看見含芳小築一群人挨挨擠擠的走了過來,臉上展開了一個笑容:“三姑娘可算是回來了!剛剛太太身邊的水蓮還來吩咐過,若是三姑娘回來就先去下牡丹苑。”

“母親找我有事?”

“這個老婆子也不知道了。”袁婆子折回二門的笑屋子,提出一盞燈籠:“嫣紅姑娘提着這個燈籠給三姑娘照着路罷。”

燈籠發出朦朦胧胧的微光,潤璃和丫鬟們踩在青石子小徑上,沿着鳴翠湖往牡丹苑那邊去。

梨香院的二樓東廂,寶珑正服侍着蘇潤珉梳洗,寶琳趴在走廊上,低低的和西廂的夏茉在說話,這時就看到一行人提着燈籠正往牡丹苑方向過去。

寶琳眼睛裏全身羨豔:“嫣紅她們可真真兒命好,跟着三姑娘,能經常出門子,今天說是去西郊莊子上踏青去了。”

“有什麽辦法?”夏茉嘆了一口氣:“人比人,氣死人,人家命好咱們比不了。”

“一樣樣的都是奴婢,憑什麽她們就過得那麽快活。”寶琳細細的牙齒咬着嘴唇皮子:“還不是沒有跟對主子!大姑娘又怎麽能和三姑娘放到一塊兒比的?明裏見着吃穿用度沒有短半分,暗地裏就少了不知多少去!”

說罷伸出手來給夏茉看她的手腕,上面光禿禿的的,連個銀手镯都沒見着。

“你看你看,服侍大姑娘這麽多年了,連個銀手镯都沒能掙上。”寶琳拉起夏茉的手看了看:

“你這個镯子是四姑娘給的?看着怪沉的,花樣子也好看。”

夏茉掩嘴一笑:“你以為四姑娘會比大姑娘好?還不一樣是姨娘生的!我們家姨娘雖說是個貴妾,可那家境竟是和大姨娘一樣兒的。況且這些年要供着她兄弟讀書,連老爺給的賞賜都偷偷兒給了娘家兄弟了!”

“那你這镯子?”

夏茉臉上一紅,虧得是晚上,便不怎麽顯顏色:“我自己攢着月錢,上月托長貴幫我在外邊的金玉堂打的。”

寶琳笑嘻嘻的按住夏茉的嘴:“還撒謊呢,是不是長貴送你的?”

“哪有……”夏茉吃吃的笑起來,這時就聽見蘇潤珏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夏茉,你在外面和誰鬧騰呢?還不快點給我進來!”

夏茉委屈的看了寶琳一眼,提着裙子角悄悄的退回了西廂。

“剛剛你和東邊那個不長眼的寶琳在外面說什麽呢?”蘇潤珏瞪着眼睛,惡狠狠的看着夏茉,燈光映着她的臉,猙獰得有點變形,看到夏茉一陣膽怯。

“奴婢們就是閑聊罷了,沒說什麽。”夏茉低着頭說。

“你竟以為我是聾了不成?”蘇潤珏向前走了一步,手裏握着一支金簪子,面色沉沉的逼了過來:“你們羨慕嫣紅運氣好,跟了三姑娘。你們嘴裏,跟了我和大姐就是運氣不好,是也不是?”

夏茉驚駭的退了一步,搖了搖頭:“姑娘,那是寶琳說的,奴婢可沒這麽想。”

“沒這麽想?哈哈哈……”蘇潤珏看着已經退到牆角的夏茉,揚起了手裏的簪子:“一個奴婢也敢小看了你家姑娘?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們這夥子勢利眼看到本姑娘揚眉吐氣,叫你們後悔沒有真心真意服侍本姑娘!”

簪子猛的落了下來,戳在夏茉的手背上,蘇潤珏再用力把簪子拔了出來,鮮血剎那間就從夏茉的手背上湧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西廂的木地板上。

“姑娘,饒過我罷!”夏茉吃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右手緊緊握住正在流血的左手,眼淚在臉上縱橫:“夏茉一時失言,請姑娘饒了我吧!”

“饒過你?誰叫你心裏把本姑娘看得那麽低,我就是一頓板子打死了你,也不足以解氣!”蘇潤珏的手再次揚了起來,金色的簪子在燭光的照映下發出幽幽的鋒芒。

這時春蘭從旁邊沖了出來,抓住蘇潤珏的手:“姑娘,你當心弄傷了自己!夏茉這個沒眼色的一時說話沒上心,給姑娘添堵了。可姑娘要想着這麽多年來,夏茉可是忠心耿耿的在服侍您,您就饒了她這次的無心之失吧!”

畢竟春蘭比她大了兩歲,又是做慣活兒的,所以蘇潤珏的手被春蘭抓着倒是不能動彈,窗戶上隐隐綽綽的有個人影兒,想來是東廂那邊派人來看人熱鬧了。蘇潤珏也不想鬧開給東廂看笑話,扯着嗓子喊了句:“不過是夏茉打了個茶盅,本姑娘教訓奴婢而已,什麽事情不好做,卻鬼鬼祟祟的來聽牆角!”

窗戶上那個影子縮了縮腦袋,又悄悄的隐去了身影。

蘇潤珏重重的把金簪子扔到地上,手指着夏茉,恨恨的說:“你說,我和三姑娘比,誰長得更美?”

“自然是姑娘。”夏茉低着頭哽咽着回答,手背傳來鑽心的痛,幸得蘇潤珏力氣不大,倒也沒刺多深,血只是很慢的在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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