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那誰更加得老爺喜歡?”

“當然也是姑娘。”

“是了,只是她命好,托生在太太肚子裏而已!”蘇潤珏頹然的坐倒在椅子裏:“要我也是嫡女,我會比蘇潤璃要好上數倍!為什麽,為什麽!快兩個月了,晨昏定省,我日日不落,次次是第一個去的,我做的好針線都孝敬給了太太,我有時間就陪着太太說話兒,她蘇潤璃呢,只顧每天在外頭跑!和她比,我自然是要體貼溫柔,可是太太呢,心兒還是偏偏的,準許她帶着丫鬟出去踏青,回來晚了還特地叫袁婆子給她留門!”

春蘭有點明白了蘇潤珏的怒氣是怎麽來的了,她小心翼翼的勸着蘇潤珏:“姑娘,三姑娘是太太親生的,再怎麽着,也會更疼着些!你就別想這麽多了!”

“如若我能記到太太名下,那不是一樣是嫡出的姑娘了嗎?”蘇潤珏臉上露出一種向往的神色:“只要我成了蘇家嫡出的姑娘,那自然會有更好的東西!”

春蘭在旁邊看着,心裏暗暗嘆氣,蘇三太太自己有三姑娘,怎麽可能還把四姑娘記到名下?若是說老爺的意思,一定要選個姑娘記到名下,那也該是大姑娘,畢竟大姨娘可從來沒給蘇三太太添過堵,而二姨娘呢,從來都是妖妖喬喬的,不時的和太太打打嘴皮官司,蘇三太太心裏定是恨得狠了去的。

自己跟着這個主子真是沒希望了。春蘭看着蘇潤珏嬌俏的臉,難過得閉上眼睛:空長一副好皮囊又有什麽用?頭腦沒有半分機敏,心裏沒有一點城府,若是嫁去複雜點的人家,定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睜開眼再看了看縮在牆角哀哀流淚的夏茉,春蘭的心裏更是堅定了想要離開梨香院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52蘇潤珏自不量力

牡丹苑裏燈火通明,蘇三太太還未歇息,在花廳的椅子上坐着,手裏的茶盅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磕着細瓷的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到潤璃進來,蘇三太太眼前一亮,招招手叫她過去。

“璃兒,高太太來信了。”

“高太太?”潤璃腦袋裏一時沒有拐過彎來。

“就是那個兩江總督高太太啊!”蘇三太太慈愛的摸了摸潤璃的頭:“她想接你去應天府住幾天。”

“去應天府住幾天?卻為何事?”

原來高公子回應天以後,病情好轉了很多,可是最近兩天不知是怎麽了,竟然着了涼,又發起高熱來。高太太着急了,趕緊修書一封,送到了杭州府來請潤璃過應天府去為高瑞複診。

“璃兒,你意下如何?”

潤璃想起了杭州詩會上高公子那挑逗的話語,心中有點不悅。

“母親,如果我不去應天府,父親的仕途會有什麽影響嗎?”她蹙起眉尖,指尖無意識的在蘇三太太的手背上劃着圈圈。

“若是你不想去,娘和你爹都不會強迫你去的。”蘇三太太頓了頓,又緩緩開口到:“可是人家畢竟都寫信到我們家來了,不去實在也叫高家沒面子,以後說出去別人也會說我們蘇府沒有仁義。”

“母親,女兒就去趟應天府就是了。”

“乖璃兒!”蘇三太太握住潤璃的手:“那高家派了幾個媽媽過兩日來接你過府,你這兩天收拾下,看看要帶誰過去。”

換個角度看問題,免費應天府一游,聽起來也不錯。

想到這裏,潤璃心情舒暢起來,帶着吳媽媽和丫鬟走出了牡丹苑。

走到梨香院不遠的地方,突然一棵樹下蹿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饒是蔥翠膽子大,手上的燈籠都晃了幾下才靜下來。

那黑影跪倒在潤璃面前:“求三姑娘賜點止血藥給夏茉吧!”

聽那聲音,卻是四姑娘蘇潤珏的丫鬟秋楓。

蘇潤珏原來和二姨娘一起住在杏花天的時候有四個大丫鬟,春蘭夏茉秋盞冬淩,拿的是二等丫鬟的份例銀子,搬來梨香院的時候只帶了兩個大丫鬟,二姨娘自己留了秋盞和冬淩,蘇潤珏就把小丫鬟裏升了兩個上來,改名秋楓和冬霜,勉強湊滿了四個大丫鬟的名額,可究竟秋楓冬霜還是小丫鬟子,平素做事情不得力,貼身服侍的還是春蘭和夏茉。

“止血藥?”潤璃唬了一跳:“夏茉怎麽了?”

“剛剛四姑娘用簪子紮了夏茉的手,一直在流血呢……春蘭姐姐要服侍姑娘歇息,派了我在這裏候着三姑娘,想問三姑娘要點止血的藥給夏茉搽着。”

潤璃身邊幾個丫鬟都露出了一絲驚駭的表情,物傷其類,眼睛也悄悄的紅了一圈。

“那你跟我們去含芳小築罷!”

潤璃加快了步子趕緊回了院子,吩咐蔥翠和黛青去找了止血的藥粉和防止感染的草藥跟着秋楓悄悄兒的去梨香院幫夏茉處理傷口。

不久後蔥翠和黛青就回來了。

“怎麽樣?嚴重嗎?”潤璃關心的問。

“還好,那口子不是特別深,只是夏茉這些天手都不能沾水,以後說不定還會留疤呢。”黛青惋惜的搖搖頭:“四姑娘也忒狠心,這也能下得了手去!”

“究竟是為什麽要這般發落夏茉?”潤璃臉色也是一暗,想到了那個素日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長得溫婉可人的夏茉。

“聽春蘭說……”蔥翠湊了過來:“大姑娘屋裏頭的寶琳和夏茉在廊上閑聊看着姑娘你去了牡丹苑,寶琳就和夏茉說羨豔我們命好,跟了姑娘你,這話不巧被四姑娘聽去了,就發着脾氣說夏茉眼裏沒有她,是個捧高踩低的貨色,後來就……”

潤璃聽得心裏黯然,沒想到蘇潤珏竟然如此下得了手,不過只一句丫鬟間的玩笑話,也能借這個由頭這般發落自己的大丫鬟!

“姑娘,春蘭還和我們說了一句話呢!”蔥翠眼裏全是八卦的信息:“你可想知道那四姑娘為何最近變化如此大?”

潤璃的心突突一跳,看着蔥翠調皮的眼神,她佯裝沉下臉道:“聽到什麽還不快快說出來,難道還要我拿簪子來紮你幾下?”

“哎呀喲,我的好姑娘喲!你今晚怎麽也這般心狠手辣!”蔥翠笑着跳開一步:“春蘭說四姑娘打着主意想記到太太名下,到時候就是半個嫡女了!”

“我呸!”吳媽媽早已忍耐不住,一口啐了出來:“做她老子娘的春秋大夢!太太有自己的親生閨女,何苦再養個庶女記在名下?還想來分我們家姑娘的嫁妝不成?慣會興風起浪的,也不看看自己夠格兒做嫡女不?”

潤璃笑着推了推身邊的吳媽媽:“媽媽何苦這樣惱怒?沒由得倒氣壞了身子!記不記到太太名下,太太自己會有考量,豈是她們娘倆想怎麽着就怎麽着的?再說就算記到太太名下,不拘多一副嫁妝,難道還能真的把我的親娘分了一半去不成?”

吳媽媽聽了大力點頭:“姑娘是個明白人,卻是我糊塗了!只是遇着這樣的事情我心裏就不舒坦,心比天高的還想爬到雲端上去,沒得叫人看了笑話去!”

“不多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大家都受了驚吓,又累了一天,都趕緊梳洗歇息去罷!”

躺在床上,潤璃有史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來到大周朝這麽久了,一直過着溫馨平淡的小日子,似乎從來沒有感覺到有危機,可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她有了一種深深的憂慮,原來一切都不是像自己計劃中的那樣有條不紊,不時就會有意外跳出來打破這平靜的軌跡。

那個神秘的許公子,奇怪的追殺,媚眼如絲的薛秋娘,風雅樓的大火,似乎這一切都有某些聯系,是不是自己已經受到了牽連?

第二天去給蘇三太太請安的時候,潤璃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昨晚風雅樓裏有兩個食客為了薛秋娘的一笑竟然互相揪打起來,卻不慎失手打壞了一盞油燈罩子,那燈被打翻,裏面的油全部灑了出來,不巧三樓上掉下一盞明當瓦燈,當即就燒了起來,那風雅樓的桌椅皆是上好松木所制,但又是最易燃的,不一會便是火勢沖天了。

“唉,當時裏面的食客争着往外面逃,一時擁擁擠擠的,竟然互相踩踏,死了不少的人呢。阿彌陀佛,真是可憐。”蘇三太太閉眼誦了一句佛號,似乎心裏安心了些。

潤璃聽得分明,心裏猛的跳了一下。

不知那許公子是否已經逃過此劫?

想了想玄黃和玄武,她心裏又釋然了,他手下個個身手不凡,想來他定已經逃脫了。

蘇三太太看着女兒有點心不在焉,捏了下潤璃的手心:“璃兒,怎麽了?”

“許是昨晚歇息得晚了,今日起來覺得有點困倦。”

“那還這麽早來請安?不多歇息會呢!”蘇三太太嗔怪的看着潤璃,眼裏全是關切。

旁邊站着的蘇潤珉和蘇潤珏看着這場景,心裏的嫉妒已經無法按捺得住,特別是蘇潤珏,一心想謀那半個嫡女的位置,看着蘇三太太和蘇潤璃如此親昵,更是滿腔憤恨。

“四妹妹,你怎麽精神也這般不濟?”蘇潤珉自知比不上蘇潤璃在蘇三太太心裏的位置,轉過臉來開始擠兌蘇潤珏。

“哪有精神不濟?”蘇潤珏連忙矢口否認:“大姐姐看錯了罷?”

“我倒想不看錯,可四妹妹眼睛下面那圈黑影兒可是用粉都蓋不住的!”蘇潤珉得意洋洋的說:“昨晚四妹妹西廂那邊好大的動靜!”

聽到這話,蘇三太太擡起眼來,飛快的看了蘇潤珉和蘇潤珏一眼,那眼風兒很犀利,姐們倆似乎感覺到了冰冷的涼氣。

“潤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給我好好說道說道。”

蘇三太太閑閑的拿起茶盅,眼睛盯着蘇潤珏,不肯放松半分。

“回母親的話,是夏茉不小心打碎了潤珏最喜歡的茶盅,潤珏一時沒能控制住心性,處置她的時候做過了點。”說話之間,盈盈的淚水就充滿了蘇潤珏的眼睛,她本來長得就随了二姨娘,現在看着,一雙大眼睛裏水汪汪的,一對瞳仁黑亮亮的在淚水裏輕輕的浮動,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做過了些?”蘇潤珉可不想讓她這樣避重就輕的逃過:“四妹妹,你的丫鬟都跑去三妹妹那裏求藥了,可見得做得太過了些罷?”

“你……”蘇潤珏聽到蘇潤珉毫不留情的步步緊逼,氣得臉都漲紅了,眼眶裏的淚水汪汪的,一波又一波。

“究竟怎麽一回事情?”蘇三太太很不滿意,指了指蘇潤珏身旁的春蘭:“你來說說。”

“是,太太。”春蘭低着頭站到了蘇三太太面前,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事情講了一遍,包括蘇潤珏想記在太太名下的打算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蘇三太太望着蘇潤珏的眼裏全是譏諷:“就因為夏茉羨慕三姑娘身邊的丫鬟,你竟然就這樣肆意妄為?”

蘇潤珏絕望的看着蘇三太太唇邊那抹嘲笑,又看了看站在前面的春蘭,一腳就踢了出去:“你這個不省事的,慣會胡說八道!”

“姑娘,太太問我的話,我只能照實兒說,奴婢不敢欺瞞太太!”春蘭被蘇潤珏出其不意的一腳踢到了地上,哀哀的看着她,只是心裏卻異常歡喜,踢吧,你多踢幾腳讓太太知道你是多麽跋扈,自然會派人來更好的管教你!若是你能自己向太太開口說不要我再做你的貼身丫鬟,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是在做什麽!”蘇三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潤珏,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母親?”

“你反正又不會想把我記到名下,你又算我哪門子的母親!”蘇潤珏高傲的一擡頭:“我并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請問太太又想如何處置我?”

“好好好……”蘇三太太冷笑一聲,既然這個小的比大的沉不住氣,公然在這麽多奴仆面前來挑戰她的權威,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既然你不認我這個母親,那你就搬去和你那個低賤的娘一起到杏花天裏面住着,丫鬟什麽的也不要帶過去了,反正你娘那裏還有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足夠服侍你們兩個了。”蘇三太太頓了頓:“以後你也不必向我來請安了。你和你娘就到杏花天做針線來換錢用,蘇府可不養閑人!”

蘇潤珏看着蘇三太太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心裏突然沒有了底氣,但卻還是很倔強的一昂頭:“我就不相信父親不會不管我們!”

蘇三太太冷笑一聲:“那你且等着!”

她轉頭吩咐夏媽媽:“你現兒把四姑娘架到杏花天去,那院子給我封了!派幾個靠得住的老媽媽去守着,除了派小丫鬟去送飯,其餘閑雜人等都不許靠近那院子!”

然後又對春蘭道:“你去把四姑娘的東西收拾下送去杏花天,總不能說我這個主母心狠,連衣服被褥都不讓她帶走!”

蘇潤珏這才真正慌神了,夏媽媽已經和一個粗使婆子沖了過來扭住她,無論她再怎麽掙紮也沒有辦法逃脫兩個婆子的手掌。

“母親,我錯了,嗚嗚嗚……”

蘇潤珏越來越遠的哭聲讓蘇潤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看着蘇三太太臉色仍是黑沉,讪讪的不敢說話。

剛剛被踢倒在地的春蘭已經爬了起來,歡歡喜喜的跑回梨香院去收拾東西了。

潤璃看着眼前的鬧劇,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如果自己是蘇潤珏,在明知蘇三太太很強勢的情況下還要沖上來拼殺,那不是典型的和自己過不去嗎!

待到蘇潤珉帶着丫鬟倉皇逃去洗玉齋學規矩後,潤璃把蘇三太太按回了座位:“母親,要少生氣,生氣容易變老!”

蘇三太太伸手摸了摸臉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母親,這樣做不太好罷?”潤璃替蘇三太太捏着肩膀,小心的問:“若是父親知道了,母親該如何應答?”

蘇三太太拍了拍潤璃的手道:“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就是你父親問起,我只消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他也不會說什麽的。”她望了望門外,恨恨的說:“我只是讓她知道我不是一個沒脾性的泥人兒,随她們娘兒倆能搓圓打扁的!不把她關到沒了脾氣,那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蘇府主母位置上?”

院子裏的花朵寂寞的開着,潤璃暗自嘆氣,那位嬌媚的四妹妹,恐怕也得像這院子裏的花兒一樣,寂寞的在那杏花天裏開上一段時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念你們了,喵喵,阿醋,獨享寂寞etc……

喵喵是在我寫文最煩惱的時候出現在我的留言欄裏的,那時我正在為自己的棄文率之高而困擾,有評文專家說我這文文不是網文節奏,太慢熱,讀者看不下去,我想改風格,可風格實在沒辦法說改就改,痛苦中,喵喵出現了,她對我這給予了文文充分的肯定,讓我放手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寫這篇文。

阿醋是在拼文群裏認識的,她看了我的文Q我說,就算是我的入V了,她也會追着來看,聽到這話,心裏好溫暖。後來她扔了一個地雷,爆炸之後不久就不見了,別人說那是分手費,可我不相信,總覺得阿醋會再來看我的。

獨享寂寞也是在我寫這文低谷出現的讀者,每次的留言很簡單,但我都很開心看到!

現在我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你們的留言了,很想念很想念,你們都好吧,要開心幸福吖

53應天府莺莺燕燕

被蘇三太太喚去牡丹苑是幾天以後的午後。

潤璃帶着四個大丫鬟繞着鳴翠湖走向牡丹苑,湖面上波光粼粼,被陽光照射得反射出點點金光,耀着人的眼睛有點發花。

“姑娘,我猜是那個應天府的高太太派的人來了。”蔥翠很是興奮:“姑娘,你可要帶上我,每天都在這院子裏頭走來走去,膩味得很,得跟着姑娘到處去走走。”

潤璃回頭瞥了一眼:“你這副模樣我可不敢帶你出門,什麽時候你能像嫣紅這麽沉靜,什麽時候我就帶你出門去。”

“姑娘,你給人瞧病的時候我能幫你打打下手,你可不能扔下我!”蔥翠見潤璃如此說,有點着急,趕緊給自己表功。

“你呀,就少說兩句吧!”黛青拉了拉蔥翠的衣袖:“明知姑娘在和你說笑,還當真。若是給別人見着了,又在尋思蘇家教出來的奴婢沒規矩,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的。”

蔥翠吐了吐舌頭,立刻老實了,一言不發的跟着潤璃望前邊走了去。

果然是高府派來的人。

站在蘇三太太面前,低着頭垂着手的兩個婆子,穿的并不是蘇府家仆的衣裳。兩人皆著暗灰色上衣,秋香色卍字紋褙子,手上還帶着玉镯子,就單從那料子來看,這兩個婆子怕是在高府是有地位的老人了。

聽到說三姑娘到了,兩個婆子都擡起臉來看着進來的潤璃。

兩人心裏都暗暗喝采了一聲,原來高太太派她們來杭州府的時候只說來蘇知府家接蘇家三姑娘來給少爺瞧病,自以為會見着一個年齡稍長,長相普通的閨秀,沒想到這位三姑娘倒是個出彩的!

年紀看上去不大,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鵝蛋臉,粉嫩嫩的皮膚似乎能掐出水來,五官生得精致,随了她那個美人娘親蘇三太太,眉眼如畫,但又端莊大氣。就見她款款上前,身材窈窕,向蘇三太太福身道:“給母親請安!”

“璃兒,這兩位就是兩江總督府上的薛媽媽和李媽媽,她們是特地來接你去應天府的。”

“薛媽媽,李媽媽,卻不知去應天府大約要多少時候?”潤璃問兩位媽媽。

“大約五個多時辰,老婆子們是今天寅時動身,未時初刻就到杭州了。”薛媽媽向潤璃微微行了個半禮。

“原來如此。”潤璃轉向蘇三太太:“母親,我覺得我還是明日動身比較好,兩位媽媽路上車馬勞頓,合着該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走。”

蘇三太太心裏一算,若是現在上路,那至少得亥時才能到應天府。

“兩位媽媽意下如何?現在就趕着回應天府,到了也是深夜,不如在蘇府住上一宿再動身也不遲。”

兩位媽媽互相看了看,蘇三太太和蘇家三姑娘都想着明天再走,自己也不好強着一定現在就動身,于是薛媽媽白胖的臉上堆出笑:“客随主便,那就有勞蘇太太安排了。”

蘇三太太吩咐夏媽媽帶兩位媽媽去蘇府的客房住下,這才拉着潤璃的手絮絮叨叨的教她出門在外要注意的事情。

雖然潤璃也經常出府,可一個人去這麽遠的地方還是第一次,蘇三太太如此擔心自是情理之中。可潤璃前世就是一個人拖着皮箱滿地球跑的那種,很久都沒嘗試過出遠門的滋味,躍躍欲試,一顆心已是飛了起來。

第二天的卯時,潤璃就帶領着幾個丫鬟坐上馬車往應天府去了,只留了吳媽媽和一幹小丫鬟子在含芳小築看院子。

一路上薛媽媽和李媽媽冷眼瞧着這蘇家三姑娘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中午出來用飯的時候,那行為處事是誰都挑不出岔子來的,還有那通身的氣派,可比自家幾個姑娘要強上幾分,就連她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進退得宜的,顯見是跟對了主子,那修養自然也跟着長進了不少,竟是不輸于一般的富家千金呢!

本來少爺的病已是好了不少,她們倆在來的路上一直在納悶,不知太太為何一定叫她們趕來杭州府接這蘇家三姑娘來應天府,現在看來,難道太太是有意聘她做少奶奶?兩位媽媽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心裏暗自有了考量。

坐了一整天的馬車,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偏偏到了應天府還得端着一副矜貴的模樣,把脊背挺得筆直的走進總督府,潤璃現在對于所謂的大家閨秀的稱謂真是厭惡到了極點,多希望能和丫鬟們自由自在勾肩搭背的行走,可又怕驚到了總督府裏過路的奴仆,所以只能擺出一張微微的笑臉,由丫鬟們攙扶着慢慢的走到主院的前堂。

高太太正坐在前堂的花梨木扶手椅上,身邊圍繞着一群女子,遠遠瞅見潤璃姍姍而來,喜得扶着身邊丫鬟的手站了起來,滿臉的笑:“快去迎了進來!”

她身邊的大丫鬟菱角馬上快步迎到了門口,笑嘻嘻的對着潤璃打了個千兒:“三姑娘,你可算來了,我們家太太一直記挂着呢,快随奴婢進來去見太太!”

潤璃望了望眼前這個穿着淺青灰色褙子的丫鬟,依稀有點眼熟,想是上次帶去杭州的大丫鬟,微微點了下頭就跟着她走進了前堂。

“三小姐,我都盼了好幾天了!”高太太站在那裏,仿佛很慈祥的望着她:“上次在府上叨擾了好幾日,又虧得三小姐妙手回春,瑞兒的病才好了不少,可最近幾日不慎着涼了,病情又有反複,故特地差人去杭州府請三小姐過府診病,打擾三小姐,請勿見怪!”

潤璃微微福身道:“高太太客氣了,不知現兒高公子情況如何?”

“這兩日倒又顯得好了些。”高太太朝菱角歪了歪頭:“這般不伶俐?還不給三小姐看座!”

潤璃坐下以後才細細打量了下前堂裏的一群人,有幾個少女坐在高太太左首,看上去應該是高總督的女兒們,一個個簪金戴玉的,穿得花團錦簇,看得人眼花缭亂,身後的丫鬟們雖然穿的衣服都一樣,但個個頭上都戴了一兩件精致首飾,那成色看起來都是足足的,眼見着比蘇府的丫鬟要闊綽些。

高太太笑着給潤璃介紹身邊的女眷,左首果然都是高總督的女兒們,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高太太嫡出的,只是最後那個提到的女子卻不姓高,姓徐,高太太介紹說是自己娘家的侄女。潤璃仔細一看這位徐小姐衣着沒有幾位高小姐光鮮,頭上也只戴了兩件首飾,被那群高小姐的首飾映襯着,顯得有點寒酸。

高太太見潤璃多看了娘家侄女一眼,也看出了徐小姐和自己的女兒們差別太大,面子上有點挂不住,只得添了句:“我娘家弟弟去年過世,我就把靈枝接到這裏來了。”

潤璃了解的點點頭,忍住心中的暗自好笑 :靈芝?那不是一味珍貴的藥物?看起來高公子得了一味良藥呢!據說表兄表妹什麽的最容易産生感情,一個孤女身世可憐也容易得人垂憐罷?

高太太又接着指了指右首坐在潤璃旁邊的年輕媳婦子:“那是我家大媳婦。”

潤璃忙點頭道:“大少奶奶安!”

因為隔得近,看大少奶奶比較清楚,她穿得很素淨,沒有像對面那群小姐一樣一味把金貴首飾戴到頭上,只戴了一根碧玉垂珠步搖。她的皮膚發黃幹澀,穿着一身月白衣裙襯得臉色更暗淡了。

潤璃心中一動,看高家這大少奶奶的模樣,恐怕不只是膚色不好的原因,可能有肝氣郁結之症,這麽想着,又仔細看了看那大少奶奶。她只顧自己看得出神,卻沒想到把那大少奶奶看得羞赧的往椅子後縮了縮,仿佛這樣就不會受關注一般。

由于天性使然,潤璃也沒顧着這是在總督府的前堂,直接問道:“大少奶奶,可否讓潤璃替你把下脈?”

這句話讓前堂的莺莺燕燕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潤璃和高家大少奶奶身上。

那大少奶奶被人看得心慌,但這兩天都聽着府中仆從說起那杭州知府家三小姐醫術如神,心中有了幾分希望,也顧不得害羞,怯怯的伸出手腕擱在木幾上。潤璃細心把了下脈,心中已明白十分:“大少奶奶可否經常失眠、頭痛、胸肋脹痛且癸水不調?”

大少奶奶呆呆的看了潤璃一眼,又微微的點了下頭。

“私以為大少奶奶應未有子嗣罷?如潤璃說錯請勿見怪!”潤璃看了看那大少奶奶的眉尖緊蹙,身材瘦弱,暗自嘆氣,這應該是肝氣郁結導致了不孕。

“三小姐,可有方法?”提及子嗣,大少奶奶不僅沒有那羞怯的樣子,立刻熱切起來,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着潤璃:“盼三小姐憐惜,能賜個方子給我!”

潤璃笑了笑說:“肝失疏洩,氣機郁結,則情志抑郁;久郁不解,失其柔順舒暢之性,故急躁易怒。氣郁生痰,痰随氣升,搏結于咽則見梅核氣,積聚于頸項則為瘿瘤,氣病及血,沖任不調,故癸水不調。這病要治好倒是不難,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舒暢,切不可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郁結于心。”

那大少奶奶聽得連連點頭,聲音微微顫抖:“我記住了,請三小姐開個方子罷!”

潤璃冷眼看着那高太太絲毫沒有關心大少奶奶的形狀,心裏揣測着莫非這大少奶奶是個不讨人喜歡的?怎麽那個做婆婆的對她沒有一點在意?既然不喜這個媳婦,自己擅自給大少奶奶瞧病,她會不會遷怒?但轉念一想,醫者父母心,懸壺濟世乃是自己的心願,又怎能因為這些世俗糾紛之事而放棄自己的追求?于是潤璃笑着對一臉不豫的高太太說:“煩請高太太差人送上筆墨紙張。”

大少奶奶欣喜若狂的拿到那張方子,看了看上面那飛揚的字體:柴胡三錢,木香兩錢,郁金兩錢,厚樸兩錢,當歸兩錢,茯苓兩錢,溫水煎服,每日服用兩次。她擡起頭來疑惑的問:“三小姐,這些藥都是極尋常見的,難道就吃這幾樣就可以?”

潤璃朝她點點頭:“你拿這方子吃上幾個月,定然是能見效的,至于子嗣,那還需要大少奶奶好好調理自己心境方才可行。”

大少奶奶一疊聲的應諾下來,站起來朝高太太福身道:“婆婆,恕兒媳先去差人抓藥。”

高太太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那大少奶奶就眉開眼笑的扶着身邊丫鬟的手飛快的走了出去,那腳步兒異常輕松。

衆人目送那大少奶奶走出前堂,眼神都又聚集在潤璃身上,看着她雖然年紀尚小,可卻落落大方,既不畏手畏腳,也不得意于形,皆暗自贊嘆蘇知府家教嚴謹,實在難得!高太太把眉毛撫平,對着潤璃說:“三小姐,既然來了應天府,合該好好在這裏盤旋數日,看看這裏的風土人物的。”

潤璃心裏一喜,點頭稱是。

“只是高府門庭不大,只能委屈三小姐住在竹園,和我家靈枝擠上幾日了。”高太太看了看下首那個瘦弱的徐小姐:“靈枝,你先帶着蘇三小姐去竹園,安頓好了便引着她來你表兄的松園罷。”

那徐靈枝婷婷嫋嫋的站了起來,應了一聲“是”,然後含笑對着潤璃道:“三小姐,請跟靈枝過竹園去罷。”

54徐靈枝未雨綢缪

潤璃帶着丫鬟們跟在許姑娘的後面走在高府的後花園裏。

雖說這是總督府,想來應當要比知府的內院要修得好些,可眼前所見,這園子修得實在不夠精致。

或者應天府的建築風格和江南園林還是有一點差別,缺少一種含蓄的美,仿佛一個沒有內涵的美人,看到了外表就沒有想探索她內心的欲望。

高家後花園整體布局很淩亂,本該開闊的地方卻東施效颦的立上一塊太湖石,突兀的站在那裏,既不能起遮擋視線的作用,也不美觀。而路邊的花圃裏種滿了各色花卉,非常雜亂,看得出來都是名品,只可惜根本沒有劃分,牡丹芍藥蘭草之類的花全栽種在一塊,讓人仿佛看到一個餐桌上全是大魚大肉堆得滿滿,頓時失去了品嘗的興致。

蔥翠忍不住低低的在潤璃耳邊說:“姑娘,高家的院子怕是花了不少錢整饬的,可惜是花了冤枉錢!”

潤璃抿嘴一笑,出聲制止她:“你又知道些什麽,各花入各眼!”

擡頭看看前邊帶路的徐姑娘,一身翡翠煙羅绮雲裙,料子雖是不錯,但已是半舊不新,主人竟挑着它穿出來見客,要不是實在沒有更好的拿得出手的衣裳,就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只見她扶着一個小丫頭,身材袅娜,行路姍姍,在花叢穿過,那姿态兒倒也能應得上“分花拂柳,婀娜多姿”。

見潤璃望着前面許姑娘,蔥翠撇了撇嘴:“姑娘,那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我們家二姨娘那個格調兒?”

潤璃拍了下蔥翠的手:“出門在外,你給我把嘴巴關牢點!”

旁邊的嫣紅拉了拉蔥翠的衣袖:“你越發沒規矩了,現在不是在含芳小築,你就安靜些罷!再亂說話兒,姑娘可真惱了!”

蔥翠吐了下舌頭,這才閉上嘴。

一行人走到竹園這才發現其實高府對這個只身前來投奔的孤女還是很大方的。

竹園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裏面有三進房子,徐姑娘和她的貼身丫鬟住在最前面那一進,最後面那進是一些粗使丫鬟婆子住的,中間那進房子卻空了出來,看着就知道是這些天給收拾出來的,桌椅上一絲灰塵都沒有。

徐姑娘帶着潤璃她們從她的房間直接穿去第二進房子,并沒有繞道而行。潤璃心裏思付許是徐姑娘有意為之,或許她想讓潤璃主仆知道她雖然不是高總督的女兒,可也是個受寵的。徐姑娘房間裏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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