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從身份來說，林傑是楊季寧的貼身仆人，可惜楊季寧從小到大，一直不這麽認為。

楊季寧認識林傑的時候只有三歲，那天下午，楊季寧正在院子中玩耍，管家牽着一個歲數和他差不多的小男孩到他面前，說是主人吩咐的，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他的仆人，專門服侍他一人。

林傑給楊季寧的第一印象是：可愛得不行。

那時的林傑只有三歲，當真是粉妝玉琢，如同年畫中的娃娃，楊季寧那時也只是一個小孩，對新鮮事物充滿着好奇，對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更是很有好感，當時就走過去牽起那孩子的手。

楊季寧那時還并沒有什麽主仆的概念，加上他又沒有玩伴，家裏的人沒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年歲，他對這個新來的可愛孩子十分喜歡，就牽着他的手要他和自己一起玩。

那時的林傑剛剛從孤兒院被領出來，對這個新家還有一點畏懼，他只是聽那個把他領來的叔叔說要帶他去見見少爺，也就是他以後要服侍的人。林傑也不懂“服侍”是什麽，那人帶他去哪裏就去哪裏，而當他看到了那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是一瞬間的愣在那裏。

他仿佛一個花中的精靈一般，追逐着蝴蝶，笑容歡暢，便是午後爛漫的陽光也不及萬一，為什麽他的笑容可以如此純粹，如此明媚，自己之前見到的那些孩子沒有一個人有着這樣的笑容，也包括自己。

他長得真好看，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大大的眼睛，紅潤的唇，讓人很想親近，他慢慢向自己走過來，仿佛帶來了一陣鮮花般的氣息，他軟軟的小手牽起自己的手，竟同時讓自己的心一驀然一顫。

這就是兩人的初見，童年時的記憶點滴在目，每當楊季寧回想起那時，他竟然會認為林傑可愛，認為他與人無害，當真不止一次地想抽自己耳光；而林傑，每次回想起那個時候的楊季寧，心裏都會有一種柔軟的感覺，無論之後遭受過什麽，他從未忘記那人的手帶給他的溫暖，從未忘記那純澈無邪的笑容，也從未忘記，那時分明的心動。

真的是林傑俘虜了楊季寧麽？很多年之後，林傑對楊季寧說，最初見面那時，自己就已經被他俘獲，從此萬劫不複。

林傑作為楊季寧的貼身仆人不是給楊季寧穿衣吃飯洗澡這些，等他長大了，心智成熟之後，他的主人告訴他，他真正的任務，應該是保護那個人，作為他的左右手，在那人遇到危難的時候能夠為他提供幫助，而這些，都需要他有非常出色的能力，甚至是比那個人還要出色的能力才行。

楊季寧曾經很不服氣地問林傑，為什麽他的能力那麽好，還要甘願做自己的仆人呢？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在老爸身邊有更好的發展。

那時的林傑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對他說，林傑的全部能力是為了他才獲得的，當然應該全部奉獻于他，這個世界上的高官厚祿、金錢美人全部擺在林傑面前，也不及他在自己心目中的萬分之一。

最初的那時，楊季寧一直很喜歡林傑。

林傑作為仆人應該去住仆人住的房間，楊季寧不讓，一定要他和自己住在一起，每次吃飯林傑應該站在身邊等楊季寧吃完并且沒有任何其他吩咐之後才去吃，楊季寧卻一定要他和自己同桌吃飯，饒是林傑自己也曾說過這樣不妥，楊季寧卻不管不顧，最後連他的父親也只得默許。

從楊季寧上學開始，林傑都是和他一起，兩人同一學校同一班級，甚至整個小學都是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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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季寧的成績向來名列前茅，每次期末考試都是全班第一，那時還沒有全校的排名，楊季寧一直都是全班努力的目标，而林傑，一直都只是第二名，從沒有一次超過他。

從三年級開始，楊季寧就發現了一件事，林傑每天都學習到很晚，而且，他看的書，似乎不只是小學三年級應該看的水平。也是，三年級的孩子哪會有人給他們規定什麽必讀書目，可有一本書楊季寧看得最懂，因為那上面寫着“小學語文教材第六冊”，這也就意味着，這應該是六年級學生該看的書才對，而這個人，竟然現在就開始看這些書？這些書不可能是他自己花錢買的，那就一定是有人要他讀這些才對。

這個人，是誰？

“你為什麽這麽晚還不休息，還要看書，這些書是誰讓你讀的？”楊季寧的聲音帶着憤怒。

林傑看着他，只是微微一笑，“主人要我讀的，他要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學完這些基本知識。”

他的笑容裏透着隐隐的倦意，眼底也有一點黑色，那樣子讓楊季寧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他為什麽要你讀這些？”楊季寧不滿地問道。

“因為，我要努力多學一些知識，将來好幫助少爺啊。”

“你……”楊季寧心中一動，這人居然是為了他？

“我不要你幫助，你趕快去休息，不要讀這些了！”楊季寧說着想搶走他手上的書，卻沒被他攔了下來。

“少爺先去睡吧，我看完這些就去睡了。”林傑緊緊護着手中的書。

“你……”楊季寧氣得不行，瞪着他，“你，你看書的燈光那麽亮，要我怎麽睡？”

“那……”林傑想說自己可以先出去看的。

楊季寧不由分說，徑直去關了卧室的燈，又走過來拉着他的手上床，背對着他躺下來，“趕快睡覺！”

楊季寧的聲音聽在林傑耳中顯示出他的不耐煩，加上他現在背對自己的舉動，一改往日和自己的相擁而眠，林傑本能地就在想少爺是不是有點讨厭自己了，對了，剛剛他還嫌自己看書的燈光太亮影響他休息來着，他又毫不猶豫地關了燈，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看書，少爺一定是讨厭自己了吧。

林傑有點難過，也背對着楊季寧躺了下來，卻漸漸有一行淚慢慢流進枕中。

有這樣一種說法，卻是在意便會越是疑神疑鬼，越怕失去就越容易胡思亂想，那時的林傑本能地就認為是自己做的不好使得那個人讨厭自己，他卻不知道，楊季寧的做法只是希望他能多休息，完全是出自對他的關心，可能當時哪怕他出口問一句，楊季寧都會毫無保留地解釋給他聽，可他先入為主的想法使他并沒有發問，楊季寧認為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沒有多解釋什麽。

那一晚，兩人同床卻沒有相擁，這是很多年來的第一次，也将會是唯一的一次。

那一晚，是一個開始，之後很多本該不會發生和注定會發生的事，都由此展開。

令楊季寧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放學後回到家，林傑并沒有和他一起進卧室，林傑說，從今天開始，他要自己一個人一間房了。

楊季寧很意外，問他為什麽。

林傑說，因為他告訴主人他晚上看書影響少爺，主人就分了令一間房給他住，以後他可以盡情地在那間卧室看書，不必擔心再影響少爺休息了。

楊季寧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關心的動作的話語會被那個人誤會至此，甚至幹脆搬出房間不再和自己一起住，當時還以為他明白了，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死心眼，就好像那個書不看就會怎麽樣似的，實在是讓人火大！

楊季寧抿抿唇，沒有說話，就徑直走進自己房間，林傑卻是轉身向自己的新卧室走去。

林傑的東西早已被拿出楊季寧的卧室，現在楊季寧看看整個房間，那個人的東西本就沒有多少，現在拿出去之後本該不會有太大改變還是，楊季寧莫名其妙就會感覺少了很多東西，比如說，那個人很喜歡的小熊玩具，還有他一直贊不絕口的一個花瓶，而每天他回到家都會和自己聊天，現在他不在，這間原本很溫馨的屋子如今給人的感覺，竟是孤獨地無法忍受。

林傑從不知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他的陪伴，楊季寧要翻來覆去到很晚才能睡着，時而發脾氣生悶氣，時而又委屈地想要流淚，最後才終于适應下來。

楊季寧也不知道，林傑自己住在一間卧室，每天看書要到很晚，甚至還一邊看書一邊在想念他，弄得差點完不成任務，之後上床睡覺時還偶爾會忍不住流淚，也是用很長的時間才恢複過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楊季寧開始疏遠林傑。

他依然沒有将林傑當做仆人，也從來沒有對他呼來喝去，他對林傑的态度就像小孩子鬧別扭一樣，故意表示疏遠其實是要你來哄，可是林傑又怎麽會明白這些，他之前就認為楊季寧讨厭他了，偏偏現在楊季寧又是這樣的态度，林傑想要是他讨厭自己自己還去和他講話一定會更惹他煩，那就索性還是盡量少出現在他面前吧。

這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差，甚至做同桌時也幾乎不說話，放了學也不再一起回家，晚上倒是還會一起吃晚飯，可林傑每次都吃的很快，然後就說自己要趕快回去看書，再不會說其他的話。

楊季寧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自己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想将自己手中的碗對着他的頭砸過去。

曾經有近五年的時間，他們親密無間；而之後的幾年，楊季寧每每回憶起那五年，都恍若是一個美麗的夢境，現在夢醒了，他和那個人還是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