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殘酷的真相
那時的沈霄白,快要讀初三。
确切說來,是初二結束後的暑假。
那時的沈霄白個子長高了很多,成績也很好。他喜歡乒乓球,也很有天賦,學校裏有比賽的話,他總是特別引人矚目的那一個。隔壁班的女孩子們也會加入讨論:“哎,沈霄白有點帥诶!”“是啊,他怎麽都曬不黑的!”
課餘時間,他總會叫上幾個小夥伴比試幾場。球臺旁也總有人為他加油吶喊。
他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愛好,平日裏那些陰霾終于在陽光下漸漸散去。
小區的球臺周圍正好有大樹遮陰,涼風習習下,日光曬着他們健康緊實的膚色。青春的活力從被汗水打濕的運動球衣中散發出來。
沈霄白又贏了一局,鄰居家的哥哥對他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歇會吧。哎,我真的跑累了。”鄰居哥哥彎下身子撐着膝蓋,調整好呼吸,從球臺旁邊的袋子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沈霄白。“給,喝點水。”
沈霄白用手背抹一把發帶下面的汗水,笑得雙眼彎彎,雙手接過水瓶。“阿正哥不許耍賴哈!還有一局才能分勝負呢!”
“我輸啦!”被叫做阿正的,就是沈霄白鄰居家的孩子——顧正誼。
說是哥哥,他也只比沈霄白大一歲,兩人在一個學校讀書,只是阿正比小白高一個年級。雖然只是鄰居,但他和沈霄白關系很好。在沈霄白父母不睦被頻繁冷暴力的日子裏,是他給了沈霄白親如兄弟般的陪伴。
此時他用毛巾擦着額角的汗,一臉抱歉地笑着對沈霄白說:“我媽給我找的英語家教這就到了,得收拾收拾回去上課了。”
“你該不會是怕輸找借口跑路吧?”沈霄白将喝了兩口的礦泉水瓶子蓋上,撅着嘴巴為這場意猶未盡的競賽感到遺憾。
“我輸給你輸得還少嗎?”顧正誼伸手揉揉沈霄白的發頂,笑得有點寵溺。他比他高一個頭,這個動作做起來十分自然。“晚飯後咱們再出來打。我陪你打滿五局。你也回去吧,這麽大太陽,小心中暑哦!”
“嗯。”沈霄白不甘心,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約好了晚飯後打球,而這次失約的是他自己。
沈母和沈霄亭已經離開家。
暑假是最好的補習時間。沈霄白知道,母親會陪着沈霄亭在離家二十公裏以外的補習班呆一下午,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會回來。他悄悄松了一口氣。無論是單獨跟父親,還是單獨跟母親在一起,都比他們倆都在家的時候好過些。
他把汗津津的運動衣脫下來挂在毛巾架上,拿盆接了些自來水蘸着毛巾擦拭身體。太陽把炙熱的溫度傳遞到自來水裏,摸上去溫溫的,甚至是有些燙手的。這個溫度洗臉洗手都很舒服,沈霄白索性端起盆從頭到腳澆了一遍,倒也神清氣爽。
“小白,做飯嗎?中午咱們吃什麽啊?”沈父一邊喊一邊從書房裏走出來。“你這洗手間上得有夠久啊!”嘩啦——他忽然拉開洗手間的門。
沈霄白剛剛穿上短褲,頭發還濕漉漉的。“哎?爸爸!天氣太熱,我就沖了一把。您剛剛說什麽?”
“我說,該做午飯了。爸爸最不擅長弄這個,還是你煮的面好吃。”沈父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燃起危險的火焰。而沈霄白正往頭上套T恤,完全沒有注意到。
“我把球衣泡上就來。”他說。“都是汗,不洗的話就臭了。”
“放那兒吧,我來洗。”沈父笑了,“我做飯不行,洗洗衣服襪子什麽的還是可以的。”
沈霄白心裏一暖,上次見到他對他笑,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願意給他洗衣服。
久違的父愛,簡直讓他受寵若驚。
他娴熟地從冰箱裏拿出蔬菜和雞蛋,清洗幹淨切好,燒油炒鍋爆香蔥姜,加水煮面,最後再磕進兩顆雞蛋,一氣呵成。
很快,兩碗熱騰騰的面端上桌,他興沖沖地去叫正在洗衣服的沈父。
“爸爸”那兩個字沒叫出口,他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驚呆了。
沈父手裏拿着他浸滿了汗水的球衣,正貪婪地嗅着。
是的,那件衣服沒有洗,只是站在門口,都還能聞到若隐若現的汗味。
一種莫名惡心的感覺頓時席卷了他,讓他叫不出聲,更邁不開腿,只是呆呆地望着那裏,望着那張熟悉又親切的臉上,呈現出陌生的享受表情。
為什麽會這樣?
不惡心嗎?
那一瞬間,他喪失了聽覺觸覺,還有思考的能力,就像烈日下的冰淇淋,融化癱軟在水泥地上。
“小白。”
反應過來的時候,沈父已經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小白,你長大了。”他說。“你很優秀,你會越來越有魅力。”
“爸爸。”沈霄白叫了一聲,仿佛被魔法定住一樣,全然沒有了抵抗的能力。
他不懂,雖然隐約知道這有些不尋常。
“想不想讓爸爸更喜歡你?”那個蠱惑的聲音在問。
而他只是下意識地點着頭。
他擁有的,向來不多。
他想要的,不過是與弟弟一樣平等的關愛。
他只能說好。
他不容分說被拖進主卧室裏。
那門從裏面落了鎖,他模糊記憶裏就都是鑽心的疼和迷茫的恐懼,還有汗水裏肌膚相觸的滑膩,以及腥且惡心的味道。
疼到後來他開始哭,然後猛然被扇了一巴掌。
“別出聲!要知道,爸爸是疼你的!”
是的。疼。他腦子裏一團混沌,只得壓抑着聲嗚嗚咽咽地啜泣。
時間定格了。
最單純美好的沈霄白,被困在了十五歲的夏天,迷失在那年的炎熱裏。
“小白,出來打球嗎?”傍晚,顧正誼在門口一邊敲門一邊呼喚。
以往敲不過三下,沈霄白就會蹦蹦跳跳地拎着他的球拍跑出來,甜甜地叫着“阿正哥”。而這一天,開門的是沈父。“小白他身體不舒服,已經睡下了,過兩天,等他好了,再讓他找你一起玩。”
“哦。”顧正誼往門裏望了望,沒看見沈霄白的影子,只好失望地往回返。
“咔噠”,外面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
沈霄白側躺在床上咬着枕巾,眼淚簌簌落在耳朵裏。
——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要承受這一切的,是我呢?
他在日記裏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