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争端
當血液齊齊往頭上湧去,激憤之于,還會讓人有一種頭暈目眩的的感覺。
徐默緩了好一會,才終于恢複一點思考能力。
徐皓捧着日記本怔愣當場。徐默看見他淚流滿面,如同最初他自己讀到這篇日記的時候一樣痛恨交加。他開口向他提議:“小皓,我想看看小白之前的日記。”末了,他又補充解釋道:“我不确定這種事,最早發生在什麽時候。有沒有什麽先兆可循。”
但徐皓沒說話,只是戒備地抱緊懷裏的本子,像只備受驚吓的鳥。
“小皓。”徐默察覺出他神色有異,伸出雙臂輕輕搭在他肩上,“你也很難接受是不是?我和你一樣難過,小白是最無辜的,他不應該遭受這些。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為他讨回公道。”
徐皓心如死灰地緩緩搖頭。“可是,太遲了。那個人已經死了,他自己也生死不明。我們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又能怎樣替他讨回公道呢?”
“我會盡力找到他,好好照顧他以後的生活,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他。”徐默望着徐皓,眼神切切,卻是對沈霄白的表白。
“可是,現在他找不到了。我們都找不到他了!”徐皓垂着頭,雙手抱住膝蓋,看上去十分沮喪。他咬住牙,發出深深地嘆息:“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麽他跟我說,覺得自己配不上喜歡的人;為什麽就連觸碰到自己喜歡的人都覺得是對他的一種玷污。那個禽獸毀了他,徹底毀了他。”
“可是在我心裏,小白始終是小白,始終都是最美好的樣子!以前是,現在依然是。我沒有放棄他,從沒想過要放棄。”
徐皓有些猶豫,他張張嘴,欲言又止,嘟囔了一句徐默聽不懂的話,又或者說是聽不清的話。
小白,如果不是小白,那又會怎麽樣呢?
徐皓仍是搖頭。“我累了,你能不能讓我先靜靜?”他對徐默說。
徐默總是沒有辦法拒絕他的請求。
他看着徐皓脫力地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裏,似乎經歷過那一切不幸的人,是他自己。
“好。”徐默說。然後他轉身退出了徐皓的房間。離開前,還很仔細地幫他把簾子拉上。
那一瞬間他心裏也有一點模糊,眼前的徐皓,仿佛就是那時無助的沈霄白。
他心裏有一種沖動,想要抱住那個時候的沈霄白的沖動。
“別害怕,未來是你的。”
沈霄白很不幸,但徐默又慶幸,他遇見沈霄白的時候,他似乎已經差不多走出了陰影。
他沒有被遭遇打倒,沒有一蹶不振,像一棵堅強的野草,在漆黑的泥土裏倔強地生長。
徐默翻閱着後面的日記,對沈霄白的憐愛更是與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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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暑假,沈霄白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也不再跟顧正誼撒嬌打鬧開玩笑。“小白最近怎麽不打球了?”顧正誼問。
沈霄白指指自己膝蓋和胳膊上的淤青:“摔了一跤,到現在還疼着。”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一整天都呆在顧正誼家裏寫作業,但他總在午飯時間被他父親叫回家裏去。
那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敢告訴別人的話,這個家就沒有人會愛你了。”
“爸爸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這樣做的。”
“你想讓你的老師和同學都知道嗎?”
“乖啦。吃完這一次,爸爸會多給你零花錢的。”
痛苦着痛苦着,就麻木了。如果這能永遠成為秘密也好。
但那天沈母突然回家,沖進卧室,扯住沈父的耳朵就打。她氣得不行,抓着沈父一通亂打,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高聲叫罵的聲音比巴掌拍在皮膚上的脆響還要尖銳。
“你這個禽獸!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居然連兒子都下手!”
“小點聲,小點聲啊!讓人聽見了!”沈父抓着沈母的手腕死死抱住她以制止她的過激行為。
“媽......”沈霄白話沒說完,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你這個賤人!養你這麽多年,跑來霍霍自己的父母來了?!你是狐貍精投胎的麽?不,你是掃把星,讨債鬼吧!”沈母不分青紅皂白地罵着,言辭更激烈也更惡毒。
沈霄白震驚了。他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臉龐,一手抱膝蜷縮在床邊,委屈得直掉眼淚。
他本以為母親可以保護他,卻沒有任何人能出面為他說一句話。
“滾!你給我滾出去!”沈母吼道。
沈霄白撿起自己的衣服,披着條浴巾一瘸一拐地離開主卧,去洗手間整理清潔。“哥,好像有血,啊,還有膿!你受傷了嗎?”沈霄亭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廳裏,詫異地望着他浴巾底下流下來的污漬。
沈霄白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只好苦澀地扯扯嘴角,一頭鑽進洗手間。
父母還在争吵,歇斯底裏的,隔了兩扇門還能聽見。
“你有沒有人性?他才多大?!”
“之前那些,你說有髒病,讓我斷,我已經都斷了。我是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你是要讓我憋死嗎?”
“是你自己答應爸媽要好好過日子的!”
“我沒好好過日子嗎?有小亭還不行嗎?!我已經忍了很久了!改不了就是改不了!我可以跟你好好好過日子,也不限制你跟別人好,但你也別攔着我找男人!”
......
沈霄白捂住耳朵緩緩蹲下來,頭發是濕的,臉也是濕的,分不清是花灑噴的自來水還是眼淚。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家裏的氣氛總是那麽詭異,為什麽好像就他一個人是多餘的。
吵過之後,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一致,那就是對沈霄白采取不聞不問的态度,除了在外人面前演戲的時候。甚至,在沈父有需求的時候,沈母會帶着沈霄亭直接出門。
“狐貍精!賤人!”後來沈霄亭也弄懂了怎麽回事,會毫不客氣地對沈霄白吐口水,或者對他擺出鄙視的手勢。
他伸出手去,卻只換來一個白眼。
這個家裏,唯一一個對他還好的人,也終于站在了徹底的對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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