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深似海

他們一路上嚷嚷着往回走。韓朝送她到宿舍底下時，親親地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那樣的軟糯，甜蜜。她的人生從這一刻變得多麽不同。仿佛都是為了遇見這樣一個他。千葉想，上蒼終于如她所願，重新将他放在了她的身旁。多年以來最深的悲傷忽然沒有了理由。如同病後初愈，心口還帶着昨日彌留的痛感。可是它已經好了。當第一縷光線滲進窗戶的縫隙，如同一場新生。

呼吸的時候，心頭是安詳而流暢的。太久了，久地她都忘記了，那些流水般，安靜的，溫柔的，不再悲痛是生活竟然是這樣。欣喜與蒼老在瞬間共生，滿目是滄海桑田般的嘆息。

多少人以愛之名，自我折磨。以愛之名，悲傷和淚水都變得動人。而今，她終于領會，這些年，自己執着的并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內心的夢想。那些關于愛的不離不棄的溫暖的感覺。熬成平淡生活裏的驚心動魄。讓蒼茫的個體因為彼此惦念而變得富有質感和份量。以至于平凡的日日夜夜，瑣碎的悲喜，都變得生動起來。

韓朝是一個非常勤奮并且自律的男子，千葉眼裏，他身上有一種近乎完美的光暈。而這樣的他，只有在她面前時，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千葉常常責怪他，既然對她有好感，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害自己苦苦煎熬。韓朝說，怕有些話說出了，如果對方無意，反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就是愛得不夠深，你愛我沒有我愛你那麽多。”千葉不折不饒地訊問。

“我錯啦，以後我一定多愛你一點。”說完，韓朝就提議一起去看電影。燈光暗下來的剎那，他們感到久違的安全。彼此的呼吸就在耳側，當電影畫面放到男女主角纏綿地接吻時，韓朝忍不住看着身側的千葉。她額頭，鼻尖，下巴，優美的弧線，讓他心跳加速。千葉感受到了暧昧的氣息，耳根紅了。韓朝攬過她的肩，深情地吻着她的雙唇，仿佛吻幹清晨第一滴露水。那樣甜蜜，纏綿。他的雙唇依稀留着爆米花的味道，若有似無的奶香，讓人迷戀。

他們的愛，突如其來。千葉覺得一切近乎不真實，她常常問他，為什麽會喜歡自己。韓朝總是笑着說她笨蛋。

這是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12月10日。千葉想，未來他們結婚了，每天的這一天，都要慶祝一番，直到頭發都白了，牙齒掉光了，再來細數這些年歲。

大學的情侶已經很普遍了，可是，千葉是個傳統的女孩，所以在公共場合，他們從不做任何親昵的舉動。而他也發現自己越發迷戀她的一切。有時候韓朝難以想象，自己竟然在相識了四年後，才和她在一起。

高中那三年，千葉幾乎每天都會跟他們一起放學，直到一個叫斯如的女孩出現，千葉就徹底消失了。那段時間，韓朝路過三班時，會忍不住透過玻璃窗尋找千葉的影子。而她要麽在睡覺要麽在學習，從來沒有擡頭看過他一眼。他明明跟斯如在一起，可心裏千葉的影子像小蛇一樣竄動。他拼命地用理性壓制這種沖動，因為高考就在眼前，她是個優秀的女孩，他也有自己的抱負。這是最不合時宜的時候。

直到現在，當他們在大學相遇，韓朝相信了這一定是命運。上天又把她送到了他的面前，可他又處于被動中，他害怕歲月無常。或者，他終究是自私的，他在乎前程，在乎夢想。面對愛情，永遠不及千葉來得勇敢。

可是，她站在他面前，表露了自己長久的心意。這樣洶湧綿長的愛，從年少時期蜿蜒而來。他徹底被吞沒了，之前的顧忌瞬間崩塌。

大學第一個寒假，韓朝買了火車票，纏着千葉一起和他去廬山。她問他，你父母不催你回家過年嗎？“我跟他們說我要陪他們的兒媳婦……”說罷，他們開着玩笑扭成一團。從北京到九江，歷經十多個小時。韓朝原本想買飛機票，可是，他就想跟她膩在一起久一些。寒假第二天，他們整理了簡單的行李出發了。他們買的是卧鋪，一找到車廂，韓朝直接爬到千葉的卧鋪上。她嫌床小，擁擠。可是他偏偏要跟她擠在一塊。這是他第一次坐火車，他家境良好，稍微遠一些的都是坐飛機飛去。此刻，他十分享受跟她在擁擠，嘈雜的火車上，有種相依為命的生活觸感。這些事情，是只有年少才有的瘋狂吧。

他們吃着零食，看窗外的風景，韓朝像孩子一樣靠在千葉肩膀上。要吃東西的時候，就碰碰她的手，千葉就把零食送到他嘴裏。他們彼此貼近，天下之大，沒有什麽比此刻更叫人留戀。

他們緊緊挨着彼此，天暗了下來。千葉靠在他的懷裏，韓朝的雙手将她箍住。她感到了久違的安全，他的懷抱，仿佛可以為她擋住未蔔的前程和命運。

天快亮的時候，千葉醒來了。淩晨四點多，黎明前的黑暗，又是充滿希望的時刻。身旁的韓朝呼吸均勻地睡着，她沒有弄醒他，只是貪婪地看着他的眉目。他有着好看的眉毛，濃密而剛硬，書上說是帝王之相。她擁有了這樣好的他，她由衷地感激人生。火車外的天色慢慢亮起，周圍掠過無數的村莊，人家，漸漸失散在未曾天亮的旅途。周遭寂靜，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詳，他在身旁，時間細碎如水，如果這是一生，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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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火車上越來越多人的醒來，漸漸有了聲音。韓朝也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又抱了抱千葉。“快到了。”“嗯”

車緩緩進站，九江。車門開啓的剎那，天空一下子亮了。他們看到了另一個城市的上空。下車後，韓朝和千葉在景區附近租了間旅館。坐車到廬山景區，山間的霧氣還未徹底散去，兩旁的樹葉殘留着昨夜的露水。他們沒有選擇坐纜車，兩個人從山腳一步步踩着石階往上走。這是他們第一次挑戰如此高竣的山，千葉的體力有些吃不消。兩個人走走停停，随着山間的霧氣散去，陽光慢慢地刺破霧霭，山間景色瞬間明麗起來。

過了好幾個小時，前方還有五分之一的路程。千葉在亭子裏休息，她的雙腳再也使不出力氣，每走一步抽搐般地疼。韓朝心疼地看着她，說自己也不上去了，就在這裏陪她。陽光照耀着他們汗津津的臉龐，千葉說，不走到頂上多浪費啊，你就當是替我看上面的風景好了，我在這裏等你。韓朝動搖了，“那我拍照給你看。”他拿過相機，喝了幾口水，往前走了。他一個人顯然走得輕松多了，一路小跑，很快到了頂峰。

俯瞰底下的人家，村莊，生命。心中激蕩起無限豪情。韓朝拍了幾張照，就返回跟千葉會合。千葉在亭子裏，看着午後群山。韓朝返回的身影忽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從萬丈光芒中走來，邁向她的身邊。她的內心被強烈地震動着，她想，今後的人生，他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等她，放棄無限風光，返回原地與她會合。

一開始，他們原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家世良好，自由聰慧勤奮，想不成功都難。而她，出生卑微，只能拼命地學習改變命運。直到她考上了重點中學，他們的生命才有了重合。而此後呢，彼時她雖然也考上了重點大學，可是，如蝼蟻一樣的大學生到處都是。一樣要從最底層爬起。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起點不同，不是嗎。從出生那一刻，他早就比她在人生路上多跑了好幾百米。

她對他的愛，仿佛泥土愛上了雲朵。她愛他的一切，他的另一個世界對她簡直是致命的吸引。

“千葉，你在想什麽呢。快看看我拍的山頂，簡直可以把一切盡收眼底……”韓朝興奮地說。千葉對他笑了笑，掩飾住了眼底那一抹失落。他們休息了一會，回去的時候，坐了纜車。很快到了底下。

九江比不上北京繁華，卻有鄉村之美。他們去了農家菜館，飽餐了一頓。農村的街上這時候格外熱鬧，臘月一到，年味漸濃。他們回到旅館已經深夜，洗漱後各自躺在床上。韓朝偏偏要跟千葉擠在一起，就要睡她的床鋪，她也享受着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他們依偎在一起，看窗外的星星。直到千葉困得眼皮直掉下來，她躺下睡覺了。韓朝見她沒有拒絕，就賴在她的身邊，因為早上體力消耗地多，也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天還未亮，依稀有鳥鳴聲。千葉感受到他的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呼吸急促。他情不自禁地解開她胸前襯衣的扣子，借着微光，千葉對上了他的眼睛，潮濕而沉迷。“葉葉。我愛你。”他仿佛在征詢她的意見，千葉沒有絲毫的準備，只是太愛他，足以無所顧忌。他們沐浴着黎明的鳥鳴，露珠，和漸漸明亮起來的天光。她的身體一點點展露在他的眼前，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韓朝笨拙地解開她的內衣扣，動情地吻着她柔軟的胸脯。千葉撫摸着他的背脊，感受着他燥熱的身體。她的身體在他掠奪式的親吻下，漸漸打開。他毫無章法地進入了她的身體，千葉感到撕裂般的痛。随即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他們終于契合屬于了彼此。從此，這個男子已經和周圍的人完全不同，他們分享過彼此最隐秘的部分，在異鄉的清晨。他的愛洶湧而漫長，足以灌溉她走過的所有幹涸的土地。

彼時，他們還不知歲月的磨人處，寂寞也會蝕骨。

這年寒假，多事之秋。千葉回去後，看到了趙南卓，一年未見，他長大了許多。自從那次火車站的作別，他到底是放下了，估計也從同學那得知千葉和韓朝已經在一起了，就很少給千葉打過電話。這一次，她總覺得他異常沉默。

而周雯和趙啓東也東奔西走，山雨欲來。

傍晚，趙南卓吃完晚飯，不像往常呼朋引伴地去打球，只是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着遠處的山岚。

那天，他剛剛從重慶回來，飯桌上只有母女二人，周雯好幾次在電話中欲言又止，趙南卓早已猜到了一些。

“爸呢。”

“我們要離婚了，你和千葉都跟着我，過幾天手續辦完後他就徹底搬走了。”

“為什麽。”趙南卓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經常牽着手帶他去游樂場，有一回爸爸還帶他到學校裏。他坐在無數大哥哥大姐姐中間聽課，坐得不耐煩了，他就沖到講臺上，學着父親的樣子拿粉筆在黑板上寫字，逗得下面的學生哈哈大笑。

那是令無數人羨慕的童年。

“沒有什麽會天長地久吧。”周雯釋懷地說，好在還有南卓會留在她身旁。

趙南卓告訴了千葉父親離婚的消息後，她不知如何安慰他。父母太早就扔下了她，她體會不了撕裂的痛感。

作者有話要說：